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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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

    离婚的手续比结婚简易多了, 大概是不想再折磨两个急于分开的人。

    陆漫漫记得离婚那天,他们带好证件还有事先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

    她与梁修远都平静的不像话, 完全没有周边其他人的郁怒不愤。

    所有的程序走完,工作人员毫不犹豫的在结婚证上按下了作废。

    蓝色的字迹, 在这个深夜, 拼命的在她脑海里放肆。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呼啸的台风在窗前肆虐,她的心仿佛也不再平静。

    人生中的有些痛,是持续的钝痛, 这种钝痛不似锐利的刀,让你一命呜呼,可你真的不能低估它的杀伤力,它会时不时的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出现,你毫无防备,只能任它凌迟。

    也99Z.L许,纪北秋的对,她确实应该走出来了。

    落荒而逃,浴火重生不就是为了王者回归吗?

    周末那天, 天空作美,晴空万里, 气温相宜,初秋带走了夏天最后一丝闷热。

    陆漫漫如约出现在了酒会现场。

    她今天的扮尤为用心, 身着一袭复古的黑裙, 黑裙方形领口,肩头绣起花苞,中袖的长度, 掉在手肘,与刚没膝盖的裙长度相得益彰,这裙子果真如导购所,合理的剪裁像是为她定制一般,举手投足间,纤细的身形和惹火的长腿无处遁逃。

    她在纪北秋的带领下,缓步走向会场,细嫩的脚藏在黑色的细带高跟鞋里,点朱的指尖似是神来之笔。

    会场的大门被服务生开启,齐耳短发被带起的微风吹乱,她撩起额前的发,耳端复古的白珍珠耳坠漫天荡漾。

    眉眼藏笑的她,美的不可方物。

    陈正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龙腾在宁海市建立分厂的那年,他还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为了女儿陈半夏转移了龙腾的工作重心,将总部从北城搬到了苏城。

    "陈总。"陆漫漫先于纪北秋跟他了招呼,眼神四下扫视一番,并没有见到陈半夏的身影。

    两年前,陈半夏的母亲失足坠楼,媒体是意外,其实不然,陈半夏的母亲是因为婚姻破裂从而悲愤跳楼的,自此,陈半夏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任凭父亲陈正宏百般迁就,试图弥补,她始终不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陈正宏跟服务生要了三杯酒,很自然的带领他们进入了主会场。

    这是一场型的酒会,邀请的都是龙腾重要的合作伙伴。

    陈老耐心的给他们引荐,末了,他带着纪北秋从大厅的鎏金楼梯去了二楼。

    陆漫漫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中间。

    "彭总好,别来无恙。"这是不久前,刚从她手里流出的客户资源。

    彭总显然没有料到陆漫漫会过来跟他招呼。

    "陆经理,你不仅别来无恙,反而越来越漂亮了。"

    陆漫漫与他碰杯:"您这么,大家该认为您对我余情未了啦。"

    "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彭总话间,眼神似有意无意的飘香不远处的合作伙伴身上。

    "那就是忘的一干二净了?"她笑了,抿了一口红酒后继续道:"彭总,也许目前你跟天诚合作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我相信未来合作的一定还是我们。"她再次与他碰杯:"再会了,彭总,我想我再围在您身边,天诚的卢经理该过来把我吃了。"

    彭总若有所思,对她隔空举杯,以示尊重。

    "王总。"她换了一杯酒,昔日的客户又朝着她走了过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花丛的花蝴蝶一样,拎着酒杯,从一朵花上扑到另一朵花上,张扬的厉害。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陈正宏一行人已经从二楼折回来的身影。

    "那是徐氏的梁总吧。"

    直到耳边听到了别人的窃窃99Z.L私语,她才抬了头。

    入眼的他,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色西服,浅灰格的领带盘在白色的衬衫领口,额前的发丝梳的随意自然,他的脸,依旧俊朗分明,并没有被岁月雕刻了三十五岁的痕迹,看来,这个人间并没有薄待他。

    反而,让他隐在皮囊之下的眼神越发凌厉与自信了。

    "他在龙腾的酒会亮相了,这就预示着徐氏已经改朝换代了。"

    "是啊。徐家祸起萧墙,徐卫国唯一的儿子徐笠,三年前聚众吸毒被抓,徐氏的大股东们早就怨声载道,纷纷持证退股,徐氏股票一夜之间跌停,徐卫国不得已,才让梁修远这个继子临危受命。本想用他稳定局势,最后过河拆桥还把徐氏集团稳稳地交到徐笠手上,谁知梁修远并不甘愿做个傀儡,一年的时间,绝地反击,也不知用了什么方式,掌握了对徐氏的控制权,他现在可是徐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业内啊,梁修远三年前因为落魄的处境,前妻都跟他离婚了。这要是他的前妻知道,他如今风生水起,不得后悔死啊?"

    "后悔啥啊,被这样的男人爱过,何其有幸啊?"

    人群中的谈话越来越趋向于无奈的八卦了,作为前妻本人的她,实在不感兴趣,不过她确实有些失落。

    但此失落非彼失落,这就好比,成功的道路上,你拼尽全力,爬到山顶,抬头一看,早有人比你捷足先登。

    她突然没有应酬的力气,拿了一杯红酒,默默的走到阳台。

    酒会的场地在苏城新落成的中心大厦顶楼,38层的高楼,足以将所有的人和事踩在脚下。

    傍晚的夕阳正从她的眼前滑落,晚风习习,碎发乱在她的脸颊。她仰头喝尽了杯中酒,察觉到有人替她披上外套,她转头,纪北秋的身影落在了她的眼里。

    "谢谢。"她接受了他绅士般的举动。

    纪北秋站到了她的身侧,身体前倾,双手抚在玻璃栏杆上。

    "徐氏分厂项目,梁修远有意与我们合作。"

    陆漫漫背过身,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不意外。与龙腾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我们是他粉墨登场最大的戏台。"

    纪北秋笑了,颇有苦涩的意味:"真是没想到啊。最终徐氏会落在梁修远的手里。"

    还没离婚的时候,梁修远接棒徐氏,已经有蛛丝马迹的线索,只是那时候的陆漫漫无心抽丝剥茧而已。

    "你怎么样?还好吗?"纪北秋走近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理清她额前的碎发。

    陆漫漫浅浅的避让:"挺好的呀,不出意外,不久又会有新项目立项了。"

    纪北秋收回手:"我的不是业务。"

    陆漫漫收敛笑容。

    纪北秋更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将身体的中心都依托在栏杆上:"这些年,你变了很多,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这样的改变对你来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他的眼神很快蓄满了深情:99Z.L"漫漫,我们在一起吧!"

    陆漫漫不敢抬头,她知道纪北秋一定在等她的答案,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等了,可她好像在这一刻失去了回答他的勇气。

    她很清楚的明白,一个人,不能仅仅因为感动就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不是爱情,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同情。

    纪北秋哑然失笑:"我知道答案了。"他站起身,默默地将陆漫漫身上的外套裹紧:"成年人的沉默可以代表一切。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今天反倒心急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表白是表明心意,而不是索求关系。"他收回手:"好了,老陈还在楼上等我过去陪客户呢。"他递给她一张房卡:"累了的话,就回房休息吧。"

    陆漫漫接过房卡,大概是愧疚的心理作祟,她拉住了纪北秋的胳膊,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别喝太多酒。"

    夜色越来越浓,整个苏城都亮起了灯,陆漫漫双手抱胸,落寞的靠在栏杆上。

    何为执念,睁眼,闭目,怎样具体?

    她薄凉的叹了口气,算起身重返酒场,甫一抬头,对面站着一个人,室内的灯光在他的背后,他似是站在时间的漩涡里,迷幻的让人恍惚。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阔别已久,清风替他传阅,她一时忘了回答。

    来之前,她不是没有做过设想,如果再次见到他,她将如何在他面前极尽张扬,或者如何挖苦他现在的成就。可真像现在碰了面,她却如鲠在喉,一句话都不出来。

    "你越来越漂亮了。"

    陆漫漫回道:"你也越来越有魅力了。"

    梁修远走近一步:"以前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来才明白,其实难得的是重逢。漫漫,别来无恙。"

    陆漫漫将发丝别在耳后:"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文艺?"她笑了笑:"可我们不太适合这样的寒暄。起风了,我该回去了。"

    梁修远下意识的看了看她身上披着的男性外套,薄凉一笑。

    陆漫漫从他身边走过。梁修远握住了她的胳膊,他掌心炙热如火,短短的触碰,她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妈给你定制的旗袍,师傅送过来很久了。她老惦记着,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取,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陆漫漫一时有些心酸。

    "不必了。"她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我想我应该用不到了。"

    她推开玻璃门,重新走进了会场。

    这世界的繁华,她走进去的模样熟练又自然。

    久别重逢,她与别人推杯换盏的模样,她跟别人语笑嫣然的模样,她放下曾经与另一个男人推心置腹的模样,每个模样,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时光的长河里,他早已后悔,在他成功的抬手间,亦或是失意的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