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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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洛克最终却没有用到珍妮匀给他的那条命, 子弹并未击中要害,麦考夫找来的医生很能干,及时将他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医生救回他的性命, 却没办法立刻医好他身上的所有伤痛。

    他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以往总是颜色很淡的双唇,此刻更是显得毫无血色。

    寂寂长夜, 星月无声。

    珍妮伸出指尖轻轻点在他额心, 有莹白亮光在她指尖轻轻闪动了一下, 而后又归于沉寂。夏洛克紧锁的眉心渐渐松弛, 苍白的脸颊也慢慢恢复了些血色。

    麦考夫和华生已经出去了,将病房留给他们两个人。

    珍妮静静看着夏洛克平稳下来的睡颜。

    他睡着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乖, 平日的冷漠尖锐全都隐藏不见,多出些温暖和柔和,软软垂在额头上的黑色卷发更平添了几分可爱的稚气。

    其实他平时也会有一些很孩子气的行为, 比如求到她或华生头上的时候,若遭到拒绝,嘴巴就会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紧紧抿着, 深邃漂亮的灰色瞳孔一言不发地盯住你, 直盯得你心软投降为止。

    不管他傲慢冷漠的样子, 还是孩子气的样子, 她都觉得很好看。

    珍妮叹一口挺深沉的气,这样好看, 却不是她的,想想就觉得分外遗憾。

    珍妮一边遗憾着,一边心翼翼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虽不是她的,能多摸一摸也是好的。

    福尔摩斯先生沉睡毫无反应, 她又摸了摸。

    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摸完又想亲一亲的冲动。

    不过话反正他睡着,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何况……何况以前又不是没有亲过,大家相识一场,权当临别礼物了。

    一边想着,珍妮缩回去的猫脖子,又俯身凑过去。

    他轻微的呼吸浅浅吹拂到脸上的时候,珍妮好像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待细看,又什么都没有。珍妮疑心是自己眼花,重新将视线落回他的嘴唇上。

    心里突然就一阵无法抑制的难过。他的嘴唇很好看,过去这两片好看的嘴唇亲过她很多次,她也亲过他很多次。可是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呢?

    她以前的生活只是一片树林,她在里面闯祸胡闹,以为她的林子就是整个世界。现在她才知道,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两个人稍一大意,就会在茫茫人海里错过。

    可错过就是错过,这个错,她认。

    珍妮深吸一口气,重新慢慢站直身体,没有真的行偷亲之举。

    果然猫生处处有惊喜,她从前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有如此禽兽的一面。还好最后关头把持住了自己,没有晚节不保。

    星光和月光在蓝紫色的夜空中画了一幅画,珍妮也把他的样子在心里画了一幅画。

    一个人走出病房的时候,珍妮想,虽然他此时没有用到她报恩的那条命,这也没有关系,总规她把这条命放在他身上,不管他用得上用不上,报恩这桩事她都算完成了。

    221B的公寓大门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珍妮才意识到她不知不觉走回了贝克街。

    夜已经很深了,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星月一路跟着她。记忆中熟悉的黑色的铁门,显得寂静而冷肃。

    犹豫了一瞬,珍妮穿门而过。

    即便四周没有一丝光线,珍妮仍是清楚看到蓦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无比的狭窄楼梯。夏洛克从来不肯好好走楼体,要么几个大步跨上去,要么飞快地蹬蹬蹬从上面跑下来。她总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像恨不得长在他身上的尾巴。

    可是人类不能长尾巴啊,他们做动物和作妖的才能长尾巴。

    珍妮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迈开脚步,向二楼客厅走去。

    二楼的门没有关,珍妮在楼梯口就看到摆在客厅中央的沙发和扶手椅。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只要眨眨眼就能看到夏洛克穿着他长长的蓝色睡袍坐在沙发里,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爬上他冷漠绷紧的侧脸和唇角。

    珍妮在夏洛克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细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这是夏洛克的姿势。

    珍妮想起来,她第一次找来贝克街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姿势坐在她现在坐的沙发上。她那时候失掉记忆,将黑的话全都抛在脑后,认定那是自己离开林子后第一次找到他。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很会自欺欺人了。

    珍妮在沙发中坐了很久很久,她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不是欢喜,也不再是很强烈的悲伤,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感觉,并不浓烈,却像不能散去的薄雾。

    如果一定要,大概只是有一点点伤感。虽然她不大喜欢虎大王口中那个深谙辩证法的老天爷,但其实老天爷已经对她很不错了,它难得慷慨地给了她两次机会。是她自己太笨,两次机会都搞砸了。

    当地平线上泛起一点点浅白的亮光时,屋子里的昏暗也浅了一个度的时候,珍妮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了夏洛克的卧室门口。

    珍妮觉得,她对夏洛克卧室的熟悉程度,大概只有她对自己住了500多年的树屋的熟悉程度才比得上。只不过她离开林子以后没怎么想过她的树屋,离开这里之后却常常想念夏洛克的卧室。

    珍妮叹口气,他们林子的妖们的很对,她果然见色忘义,很没有良心。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一点光也透不过来,珍妮也不需要光,这个屋里的所有东西,她不用看就知道在哪。

    在她的大脑纠结清楚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在床上躺定,并且拉过床单,熟练地将自己蜷成一个团。

    那样熟悉的味道几乎熏出她满眼眶的热气腾腾的眼泪。

    思绪很快变得朦胧遥远,大脑适时找出借口来安慰自己:他在医院里,今晚总不会回来了。她就躺一躺,躺一躺,马上起来。

    在彻底跌入睡梦之前,珍妮又担忧地想,也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私闯民宅。

    星月和橘色的街灯,陪她一起进入梦乡。

    华生医生是被一阵很轻微的开门和关门声惊醒的,紧接着就听到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军人的基因从身体中复活,华生机敏地从床上翻身而起,看到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四十五分。

    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时,华生顺手从壁炉架上暂借了夏洛克那位骷髅朋友充当武器。

    在骷髅头敲上另一颗头颅之前,华生终于借着朦胧月光辨认出了“闯入者”,袭击的动作连忙止住。

    “夏洛克?!”华生惊讶地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在医院吗?你的伤……”

    夏洛克已经绕过他,神色冷峻地向自己卧室走去。

    “你中的可是枪伤,医生怎么会允许你出院?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华生操心地跟在后面。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推开卧室门,目光定定看向自己的床。

    华生也跟着他看过去,惊讶地停了一会儿,华生:“看来我们今天晚上不止一位‘闯入者’。”

    珍妮的脸埋在枕头里,睡得很熟。是孩子长久迷路终于找到家的那种疲惫又安心的甜睡。

    华生完去看夏洛克,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唇角向上勾起一道浅浅的柔和的弧度,双眸中恨不能将人冻住的冷漠和冰冷也随之淡了下去。

    华生医生默默地松了口气,他诚心诚意地感谢珍妮总算回来了,若她再不回来,华生真不知道夏洛克会把自己搞成什么模样。

    就在前两天他甚至在一栋满是瘾君子的废弃楼房里将夏洛克捡了回来。虽然夏洛克坚持声称那是为了查案——也许有一部分原因确实如此,但华生相信,那绝对不是唯一的原因,甚至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原本华生已经搬出贝克街了,而且玛丽已经怀孕,但夏洛克就像一个让家长越来越担心的叛逆孩童,华生近几个月不得不愈加频繁的搬回221B暂住。还好玛丽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女人,对一切都宽容赞同,而且她和夏洛克居然处得不错。让操碎了心的华生医生稍感宽慰。

    只是医生的宽慰还没持续多久,夏洛克就中枪了……

    这个突发的意外状况真将华生吓得不轻,本来他还想着缓一缓,等夏洛克状态好一点,就劝他去找珍妮讲和。现在看来,哪来什么缓一缓,珍妮一天不回来,夏洛克的状态根本没可能好起来。

    正在华生考虑着必须马上给珍妮电话让她回来的时候,麦考夫先采取了行动。看来大英政府跟他想的一样,只有珍妮才是夏洛克的良药,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身体的。

    星月隐匿,满世界明亮起来的光线被窗帘挡在外面,只有缝隙里漏进来一点澄澈,不能跑远,跌在窗口的地板上,扰不到床上安睡的人。

    珍妮这个“躺一躺”,躺得有些投入,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谁十分体贴地给她送过来一个暖炉,又暖和又好抱,她睡得更加投入了。

    只是这个暖炉似乎有些大,一开始是她抱着暖炉,后来成了这个大大的暖炉抱着她了。这样倒是暖得更熨帖,更舒服,珍妮更紧地往暖炉身上靠了靠,很大度地没有计较。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怀里的“暖炉”一晚上都暖融融极为熨帖,她环抱的双手心满意足地抚了抚“暖炉”,乱摸乱抚的一只手不心溜进一个区域,软软滑滑的,像最上等的丝绸,感觉有点熟悉……

    珍妮努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一张熟悉的脸孔在她渐渐聚焦的瞳孔里慢慢清晰起来。

    珍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枕头边确实多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睡得还很沉,长而密的睫毛随着紧闭的双眼垂落下来,有些凌乱的黑色卷发软软地搭在额头和脸颊上,是她过去无数个清见过的、无比熟悉的模样。

    珍妮自认是一只很机警的猫,可半夜一个大活人爬上她的床,她却没有发现。大概她对他的气息太熟悉了,完全升不起一丝丝警惕。不光没有警惕,还将这个大活人当成“暖炉”,手脚并用地抱得严严实实。

    珍妮审视了一下自己令人迷惑的姿势,她一只手甚至还伸在他衬衣里面。

    窗缝缝隙里透进来的那一线亮光有点刺眼,珍妮稳了稳心神,预备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可不知怎么,最后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又在他滑溜溜的□□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虽然她一向是一只很开明的妖,虽然从前这样的事她做得不要太多,虽然这其实也算不得大事……但现在明显不是色令智昏的时候啊。

    珍妮一边自我批评,一边艰难而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猫爪子从他衬衣里往外撤。

    可,他的衬衣太紧了,她的掌心只能擦着他腰际的皮肤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珍妮感到,她的掌心越来越烫,或者是掌心下的身体越来越烫,这温度好像会传染,最后连带着她整颗心脏不知怎么也变得滚烫滚烫的。

    撤到一半,眼看胜利在望,珍妮正准备一鼓作气,掌心下的身体却猛地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就被按住了。

    珍妮愕然抬头,看到原本睡得很沉的人已经醒了,正拿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她。

    床头的台灯在窗帘紧闭的昏暗卧室里幽幽亮着,笼出他一个朦朦胧胧的剪影,剪影里是他细致的五官和黑色的卷发,在灯光下,像发着金黄色的光,光后面就是那双浅灰色的双眼,盛着窗缝里漏进来的那一线澄澈,静默地望向她。

    珍妮有点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

    她顿了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被他按在他衬衣底下、紧贴着他腰腹的一只手。

    她微用力抽了抽,没抽出来。

    珍妮觉得,此时这个情况,是她不占理在先,毕竟,这不是她的床,她是个雀占鸠巢的。

    珍妮想先道个歉,出口的一句话却是:“你的伤好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灰色的瞳孔在眼眶里动了动,拉着她那只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手又原路折回去,重新圈住他劲瘦的腰,十分顺水推舟地:“没好,一动就特别疼。”

    这句话配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没有血色的双唇,别提多有服力,珍妮立刻不敢动了。

    可是她记得自己明明用法术帮他治好了一部分伤啊。虽然防着他发现,没有全部治疗好,但不应该还疼成这样啊。

    她忧愁地想,莫非她的修为如今竟然不济到如此程度了,连点皮外伤都搞不定了。

    挨着他躺了一会儿,珍妮声提议:“那你躺着别动,我用法术帮你治一治就不疼了。”

    完自己的提议,珍妮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回应。

    因将自己的一只手圈在他腰上的时候,夏洛克也很顺便地用两只胳膊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圈得还很周密,珍妮头碰着他下巴,实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所以也就实在搞不明白他此刻的不答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刚轻轻动了动,他就在她头顶上闷哼了一声,好像她用多大的力碰疼了他一样。

    珍妮不敢再动,只能开口又重复了一遍:“你松开一些,我帮你用法术治一治就不疼了。”

    他却突然像不讲道理的孩子,:“不松。”还当真更用力地把她往怀里箍了箍。

    珍妮有一会儿没有话。

    她突然想起来,其实她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一直到她死之前,他们都没有这么亲近过。最多的时候是她跳起来想抱抱他,却被他一个略带冷意的眼神吓退。

    即便如此,她那时候也从来没有颓唐过,只是没有她死而复生第二次找到他时表现得那样脸皮厚重,爬床爬得毫无负担。

    那时候,她其实是有点感觉到他对她的厌烦的吧,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会一直安心一个人住在楼下狭又有点潮湿的隔间里。

    她其实,一直害怕着招他厌烦。

    珍妮吸了吸鼻子,突然就为从前的自己有点难过。

    虽然心里已经想得明白,并且决定回到林子里去,但果然还是做不来想象中那么豁达。

    黑曾经教导她,知行合一。她没有做到,她很惭愧。

    叹了口气,珍妮轻声问:“抱这么紧,伤口不疼吗?”

    抱着她的手臂顿了顿,却还是没有松开。

    他今天这样沉默,而且这样黏人,让珍妮有点不习惯。就算她第二次找到他的时候,他们虽然经常有一些亲密举动,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也都是她黏着他。他此刻这样,大概是对她的愧疚更深了一层吧。

    珍妮不再话,埋在他衬衣底下的那只手却在他皮肤上摸索起来。珍妮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动作,直到手找到他胸口覆着纱布的伤口。

    珍妮的掌心停在那里,不一会儿,夏洛克就感觉到汇入到胸口的一阵暖流,一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之前没有将他的伤全都治好,就是不想他发现自己回来了。她没想到他昨晚会从医院跑出来,这一层,是她考虑得不够周全。

    既然现在已经露馅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这样也好,将他完全治好,她走也走得安心,这个恩也算报得功德圆满。

    “好了,现在不会疼了。”珍妮将手从他衬衣里拿出来,推了推他,“松开吧。”

    夏洛克依言松开了一点,但真的只有一点,好歹让珍妮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

    她往后扬了扬脑袋,看见夏洛克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衬着他乱蓬蓬的卷发,就像一个闹脾气的男孩。

    他这个样子真是要猫命。

    珍妮移开视线,连忙将以前每每她和虎大王起了口腹之欲黑罚他们念的静心咒翻出来默诵了一遍,总算多少稳住了心神。

    她某些时候脑子是不太灵光,尤其遇上与夏洛克有关的事情时往往更加不灵光,但她此时也约略猜到,夏洛克摆出这样的表情,大概率是故意的。

    有些事,该开时就得开,拖拖拉拉实不是他们妖类一族的作风。

    虽然如现在这样抱在床上谈似乎有些不妥当,但她一向也不是那种追求形式的人,所幸抱着也不影响话。那就抱着谈吧。

    珍妮在他臂弯里略动了动,算寻找一个合适的开头。她在复联见过一次斯塔克辅导蜘蛛写作课的作业,斯塔克,要写好一篇文章,开头很重要,这就像给音乐定调,第一个音符对了,后面整首曲谱才能顺畅。文章的头开好了,才能吸引人深读下去。

    她虽然不是要做文章,但希望能跟夏洛克好好谈下去。而且,不好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谈话了,当然得慎重。

    珍妮斟酌又斟酌,仍是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头。

    正踌躇着,突然听到夏洛克在她头顶:“你要回去了。”

    他的是一个肯定句,低沉的声音似是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嘶哑。

    珍妮愣了一瞬,而后点点头。

    是,她决定回去了。其实她早该回去了,从前一直拖着不肯走,甚至还跟着斯塔克从英国去到了美国,仔细想想不过是不甘和心怀幻想。但幻想之所以称为幻想,就是因为它是对无法实现的事物的美好想象。既然如此,就让它停留在想象里继续保持美感就挺好。

    她来一趟人类的世界也不容易,虽然一开始跟斯塔克去到复联的时候多少不情愿,但后来跟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还开了不少眼界。这些都够她回到林子里以后跟众多妖怪们嘚瑟扯皮了。

    只是没能带夏洛克去看萤火虫,也没能将她的秘密树屋分享给他,让珍妮有点遗憾。

    但她现在已经领悟,人活一世,想要了无遗憾是不可能的。人类不过匆匆数十年寿命,便有诸多遗憾,像他们妖千年万年地活下去,要领略的遗憾必然只多不少。习惯是个好东西,人生本来就是在遗憾和即将遭遇遗憾之间徘徊往复,遗憾着遗憾着,最后就习惯了。

    以前在林子里的时候,珍妮经常见黑孤独的一只猫卧在茅草屋顶上看星星,神情还特别落寞缥缈。她从前不懂,现在仿佛懂了一些。不过是黑亦有自己的遗憾罢了。

    似黑那么强大的老妖怪都有摆不平的遗憾,她这样一只修为浅薄不过堪堪成年的猫妖还有什么意难平呢?

    没有了。

    一阵静默之后,夏洛克突然:“如果我不答应呢?”

    珍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答应什么?不答应让她回去?他为什么不答应?而且,他得过她吗?

    一脑门疑问。

    夏洛克:“我不过你。”

    珍妮想,那你怎么拦住我?

    夏洛克这次没再继续跟她心灵对话了,他微微撑起上半身,目光灼灼盯住她。

    窗帘外面,日光更盛,窗帘缝里漏进来的那一线澄澈,似乎在地板上移了半寸。

    珍妮还保持着被他双臂箍进怀里的姿势,只是他这样突然半直起身体,她就有点被他压在身下的意思了。

    看着他静如深潭的凝视着她的一双眼,就算再不注重形式,珍妮也模糊觉得这个谈话的氛围好像有些跑偏。

    她瘫在枕头上的猫脑袋亡羊补牢地使劲往后拱了拱,还没等她拱出什么成果,夏洛克的唇已经追过来。

    珍妮不太确定猛然触到那片熟悉的微凉时,她是不是惊叫了一声,万一不是惊叫而是怀念的惊叹就太丢人了。

    更丢人的是,她甚至没有想起来推开他。她虽然治好了他的伤口,可是那一枪在他胸口,一定流了许多血,一时半刻补不回来,人肯定很虚弱,她若要推开他其实很容易。

    唔,虚弱为什么还能吻得这样凶狠。

    珍妮忍不住对自己的推测产生怀疑,还有刚才抱着她的时候,明明也很有力气的样子。

    大脑重新恢复运转的时候,珍妮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姿势已经出现了翻转,变成夏洛克“弱无助”地被她压在身下。

    他黑色的卷发被翻滚地更加凌乱,手被她按着,总是缺少血色的嘴唇此刻显得鲜艳欲滴,甚至还有些微肿。

    怎么看怎么一副被她欺负得反抗不能的样子。

    珍妮迷茫又羞愧。

    好好一场深度交流,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没记得她刚才豪放到把他翻到身下啊,好像是被一股力气推着抱上来的……

    珍妮紧密地贴在他身上,更加迷茫了。

    夏洛克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奇,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面色看起来很平静。

    他像孩子重新抢回自己的玩具,瞳孔中有明亮的闪光,看着她下定论:“你舍不得我。”

    被点破伪装的珍妮,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

    他实在太狡猾、太坏了。

    窗外铺天盖地的日光毫无遮拦地覆盖天空下的一切土地。

    珍妮从他身上爬起来,把手按在眼睛上,:“夏洛克,你不能这样。”

    她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她把自己劝得好好的,她觉得能重新回到以前那种没有他的生活里去,她不是已经独自度过三百多个没有他的清和夜晚了吗?

    这个决心下得很难。三百多个没有他的清和夜晚也很难。

    现在和将来都难。

    但珍妮觉得自己能做到。

    他不能这个时候跑过来拆她的台,尤其他明明知道,她筑的这个台,在面对他的时候格外不牢固。

    一年前是他让她走的,珍妮不聪明,但心里隐约知道,他突然赶她走或许有自己的原因。

    他还那些能够克制他力量的针剂是他研究的,他这么告诉她的时候,她特别难过,可是仍然在心里劝解自己,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就算他不怎么喜欢她,也绝对不会伤害她。

    她被关在白盒子屋里的时候等过他的解释,但是她等了很久他也没有来。

    仔细回想,好像每次她诚心诚意等着他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来。

    他让她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原因,现在他允许她回来,也没有告诉她原因。

    她也不大想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  努力出卖美色的福尔摩斯先生以及努力艰难拒绝的珍妮猫。

    看在夏夏的美色上你们也不能原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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