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晚上, 沈屹刚下床准备去洗漱,就听见细高跟嗒嗒的声音响在病房外。
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推开,明艳动人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温柠从身后关上门, 唇角抿出浅淡的笑意, 跟他招呼:“怎么下床了?你要做什么?”
沈屹的目光落在她过于清凉的着装上, 本想跟她晚上多穿点衣服,可又担心会被她觉得自己啰嗦, 还是转了话头,“刷牙。”
“我陪你去。”温柠放下包, 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碰到他过于空荡的衣袖,她忍不住叮嘱, “你最近瘦太多了,以后可得多吃点,知道了吗?”
“嗯。”沈屹乖顺应下。
沈屹刚拿起牙刷,温柠就主动拿起牙膏,拧开盖子,帮他挤到牙刷上。
有一团牙膏从牙刷边缘滑落, 掉进了洁白的洗手池。
温柠眨了眨眼, 扬起脸冲他笑,“我第一次帮人挤牙膏, 不心挤多了。”
“没关系。”沈屹看到她笑,也不由得幅度地弯了弯眼睛。
“快刷吧,不然剩下的牙膏也要掉了。”温柠轻轻托举他的手臂,笑吟吟催促。
沈屹对着镜子洗漱。
他刚擦完脸放下毛巾, 脖子就被人手臂圈住, 紧接着嘴唇印上一抹温热的触感。
沈屹脸颊白净, 肌肤微凉, 额前黑色短发半湿,搭在清冷的眉宇间。
他五官轮廓清隽深刻,薄薄的眼皮,漆瞳仿佛冰水浸过的琉璃,干净分明,噙着水雾般的茫然。
温柠喜欢极了他的长相,不轻不重地在他薄红的唇上咬了一下,而后舌`尖娴熟地顶开齿关,轻柔扫过上颚。
他的气息是薄荷味的沁凉,但很快就被她染上了温度。
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沈屹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也开始一下下地深深回应她的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沈屹手臂收紧,愈发将她的身体推向自己,迫切地需要从这样的亲昵中获得安全感。
“沈屹,今天晚上……”话间,闻尧推开了病房门,一眼就看到热情拥吻的两个人。
沈屹面皮薄,不好意思地松开温柠,气息不稳地看向他,脸庞攀上绯红,“怎么了?”
闻尧表情空白了一瞬,怔愣地望着他们,眸光微暗。
他很快收敛心绪,抬手摸了摸后颈,“没什么,我就是问你晚上需不需要陪床?”
“不用,我没什么事。”
闻尧点了点头,笑得很勉强,“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就给我电话。”
仓促地完这句话,他就立刻退出去关上了病房门,脚步声匆匆远去,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温柠无意识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
沈屹原本贴在她后腰的手掌轻握成拳,低低地喊她:“温柠。”不要看别人。
温柠挑开眉梢,悠悠道:“怎么又开始吃闻尧的醋了?”
思忖片刻,沈屹犹疑着开口:“我知道你们在一起过,闻尧都跟我了。”
“他还跟你什么?”
沈屹抿了抿唇,“……全都了。”
温柠忽然回忆起刚才闻尧摸脖子的动作,有什么念头快速从脑海中闪过,稍纵即逝,快到她来不及抓住。
她从沈屹怀里抬起头,“你不介意啊?”
“介意,”沈屹紧了紧手臂,“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你们现在没什么就好。”
只是,刚才闻尧突然进来撞见他们亲密时,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受伤和难过,总不停地在他眼前浮现。
闻尧他……似乎还没有放下温柠。
不想再讨论闻尧,温柠主动转移了话题,“你闭上眼睛,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是什么?”沈屹瞳仁微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屹听话地闭上眼,听见温柠走进屋里,应该是拿起了她的手包,银链窸窣晃动。
没多久就听到她去而复返,重新停在他面前,属于她的香气靠近。
她靠在胸前,柔顺的发丝落在锁骨,若有若无地勾人。
沈屹轻拧了下眉,然后就感觉右边耳朵被人用手指轻轻捏住。有冰凉而尖细的金属,贴着耳洞细的缝隙插了进去。
沈屹心里猛地一跳,被激得睁开了眼。
抬手抚上自己的耳朵,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金属圈。
温柠拉着他来到镜子前,“看看喜不喜欢。”
沈屹掀起眼睫,看到镜中自己面孔微红,眼中藏都藏不住的欢喜,还有戴在耳垂上那个的金属环。
沈屹的耳朵巧,耳垂也薄薄的,黑色的金属环刚好包裹住耳朵边缘,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耳钉。
正面看看不出什么,可背面藏在耳朵后面的部分精巧地镶着碎钻,设计得很用心。
沈屹很喜欢这个礼物,不仅因为这个耳环是温柠送给自己的,更因为耳环像一枚的戒指,意义非凡。
温柠能大概猜到沈屹对戒指有特殊的执着,不然也送不出这么合心意的礼物。
趁着沈屹满心欢喜地观察耳环,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温柠悄悄走到屋里,掏出手机回陆舒扬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陆舒扬:【姐姐,今天我跟社团的学长学姐们出来聚餐啦。】
温柠:【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去。】
陆舒扬:【嗯嗯。我今天可能要晚睡,姐姐就不要等我晚安了,早点睡。/可爱】
温柠眉心放松:【好。】
等沈屹出来,温柠已经关上了手机,眼神温柔地看他,“喜欢吗?”
沈屹毫无所觉地点头,又爱不释手地轻轻摸了下耳环,“喜欢。”
“既然闻尧走了,那我今天就留下来陪你吧。”温柠水眸灿亮,一步步朝他走近。
沈屹连忙:“不用了,你在陪护床上容易睡不好。我又没受伤,不用人照顾。”
他只是身体虚弱,补充了营养后就好多了,住院只是调养身子,没什么需要用到人照顾的地方。
“不行,你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多可怜啊,”温柠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担心我在陪护床上休息不好的话,不如我们一起睡?”
沈屹漆黑的眼仁微微颤动,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可以吗?”
那张床倒是比陪护床宽敞多了。
而且……他心里其实是期盼着和她更亲密一些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不会扰你休息就行。”
沈屹回答得毫不犹豫:“不会扰我。”
温柠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沈乞乞,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睡?”
沈屹低眸注视着她,耳尖微微发烫,羞赧地声答:“……想的。”
“那不就得了,赶紧洗澡睡觉。”
晚上,等护士查完房,温柠和沈屹一起躺到了洁白的床上。
关了灯,房间陷入漆黑,温柠枕着他的手臂,细声和他话。
她呵出的气息喷洒在颈窝,沈屹呼吸声微重,凸起的喉结不停上下滑动。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察觉手下肌肤的热度,温柠疑惑问道。
沈屹喉咙里像失了火,闷燥地热,“没什么。”
嗓音带着低低的哑,分明是动情了。
温柠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笑着趣:“你是病人,别胡思乱想,赶紧好好睡觉。”
沈屹眼睫眨得很快,“我没乱想,而且我身体已经好了。”
不过他这些只是为了反驳温柠的话,没想着要在医院做什么。
两人低声笑着闹了一通,累了才准备休息。
自从重逢后,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刻,恍惚间让沈屹觉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心里淌过热流,被情愫填得满满当当。
沈屹低头亲了亲温柠的额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刚睡着没多久,忽然被谁的手机铃声吵醒。
沈屹睁开眼,眼睛干涩地往一旁的桌面看去。
那是温柠的手机,黑暗中屏幕上跳动着的备注是“陆舒扬”。
陆舒扬,上次他就见过这个名字。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无声地滚过,沈屹蓦地回想起那天在篮球场,听到过那有人喊那个少年的名字,似乎就是——lù shū yáng。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沈屹睡意全无,彻底清醒。
看了眼怀中睡得不太`安稳的温柠,他在内心挣扎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伸出手,准备把电话挂断。
可温柠已经醒了过来,眯着眼睛问道:“谁给我的?”
沈屹的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唇艰难地翕动,却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温柠只好从他怀里坐起来,摸到手机,没看屏幕直接接通放到耳边。
“姐姐,你在家吗?我被锁在宿舍外面了,也没有带身份证,你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温柠捏了捏眉心,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啊?”
“是我啊。姐姐你已经睡了吗?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对不起姐姐,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电话了。”陆舒扬连忙道歉。
他会在这个时间给温柠电话,是因为平时温柠不会这个点就睡觉。
今天是因为在医院陪床没什么事情做,所以上床早。
温柠的理智渐渐回笼,添了几分清醒。
她下意识看向沈屹,可房间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觉他在很认真地盯着她。
温柠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人攥住,动弹不得。
她继续坐在床上,跟陆舒扬电话,“没吵到我。你什么情况?”
“我们刚聚完餐散场,我不知道去哪睡就给你了电话。我今天回家睡吧,反正也不远。”陆舒扬的声音带着略重的鼻音,不似平时的清越,正常话都像是在软糯糯地撒娇。
“喝酒了吗?”温柠问。
“……喝了,”少年底气不足,很声地补充,“就一点点嘛。”
“回去你爸妈不得骂你啊。”温柠被他的语气逗笑,发出轻微的气声。
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紧了紧,掌心沁出细汗。
陆舒扬愧疚地道:“没事的,我不怕被骂。姐姐你赶紧睡吧,别管我了。晚安。”
“等等, ”温柠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断他,“你现在过来吧,我等着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那我现在就过去,姐姐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温柠闭了闭眼,犹豫着该怎么跟沈屹。
死寂般的黑暗中,反倒是沈屹先开口。
他依然不肯松开她的手腕,嗓音哑得厉害,“你要回去?”
温柠叹了口气,轻声解释:“他家教很严,这个点回去,还喝了酒,会被他爸妈骂。”
沈屹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你想好了?”
“他没别的地方去,我怕他回家会挨。”
无尽的委屈酸涩涌上心头,沈屹浑身冰冷,语调不自觉升高,“你心疼他,怕他受委屈,那我呢?你就这么不管我了?”
不久前温柠还送他礼物,和他亲密无间地相拥入睡。
仅仅是一个电话,她就要抛下他去陪别人?
“这是意外情况,我……”
沈屹唇角溢出苦涩的笑,心里针扎似的疼,强撑着才出完整的一句话,“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带他回家。”
听出他声音不对,温柠手伸向他的脸,果然摸到一片冰凉的液体。
不知道他默默哭了多久。
或许是从她接起电话时就在哭了。
温柠拍了拍他握着自己的手,认真地承诺:“我和他不睡一张床,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可以吗?”
“沈乞乞,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只是收留他一晚上,不会和他睡同一间卧室。明天一早我就会让他离开。”
“……真的?”
“真的。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跟你一晚上的电话。”
沈屹没有立刻回应,病房里静悄悄的。
温柠夜视能力不太好,看不到他的神色,也无从推测他内心的想法。
沉默良久,他最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像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温柠听到他艰涩开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