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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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仍亮,两三点前后烈阳正盛,世界炙热如火烤。

    先前透过白纱隐私帘闯入房间的白昼,此时被遮光帘喝退,卧室暗如暮色降临,昏昏沉沉。

    高不可攀的月亮在这时候也会坠落人间,与太阳一起发起烫来。

    宋莺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怀絮从前的模样。

    她第一次见怀絮时,怀絮张扬着一身玫瑰的利刺,大拇指重重擦过她下唇,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她被发带遮住视觉的那个下午,怀絮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慢地唤她“宋姐”。

    一转眼,宋莺时又想起紧随“宋姐”之后,被她拉着在雨夜跑起来的怀絮。

    雨水让她们交握的变得潮湿,滑在一起。那晚的怀絮有些因歉疚而起的包容,随她闹了好一会儿,宋莺时对情绪向来敏锐,感受得到。

    从前她不知道怀絮这份与利刺互相矛盾的包容为何而起,但当宋莺时对怀絮了解愈深,渐渐明了,或许怀絮因为强烈的自尊心,狠狠扎了宋莺时一下,作为反击。但她明事理,心里也知道自己对她好。

    当一个人同时带来好与坏时,谁都会矛盾。

    上一秒把你踩在泥里,下一秒把你捧在心。

    这样一想,宋莺时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

    那份包容就源于怀絮对宋莺时的矛盾,就像她中途放弃用发带驯服宋莺时。或许,还源于怀絮暗生的情愫。

    这一切都沉默滋长,悄悄的,不让宋莺时知晓。

    比起宋莺时,怀絮的爱意永远内敛绵长。

    宋莺时见到的怀絮是一面风平浪静的雪霜镜海,只有踏入,才知晓水面之下的深沉无垠。

    此时,宋莺时望着天花板,却像什么都看不到眼中,空迷茫的一片,又像看到许多,撑满整个眼眶,窒窒闷闷地兜头压下,不给她喘口气的余地。

    她耳畔传来海水下落、如退潮的声响,粘连着泪水的睫毛随着眼皮轻颤,在怀絮凑过来跟她交换一个吻时方渐渐找回自己,灵魂重归于体,身体渐渐有了实质感,匀净了呼吸。

    她望向近在咫尺的怀絮,看到怀絮此时的神色,她像刚攻城掠地的胜利者,眸光清亮,彰显着她勃发的意志神采,又因那份过人的漂亮,活像刚吸人精气的妖精。

    宋莺时清了清嗓子,可惜没什么用,那双艳丽到极致的红唇只了两个字,便不自在地停了停。

    怀絮要去给她拿水喝,被拽回床上。

    这次换宋莺时来。

    宋莺时再度醒来时,房间和睡前一样的暗。

    宋莺时眨了眨眼,干掉的泪痕让眼角发干,四肢透着绵软,不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棉花捏的,绵实又轻盈。但只要稍稍动动,不一样的感受就会从身体里钻出来,提醒她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宋莺时支着脑袋,望着怀絮的睡眼醒了会儿神。

    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唇角一直是扬起的。

    她倾身,本想撩起一缕垂落胸前的发丝去搔怀絮鼻尖,或者耳朵,不让她继续睡下去,转而觉得自己幼稚,还有些舍不得,于是作罢。

    还是更想跟怀絮一起躺一会儿。

    不过,现在几点了?

    宋莺时重新躺下,抬去摸一旁的,看时间。

    她刚摁亮屏幕看清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身边怀絮便侧身抱过来,在她颈间胡乱埋首,呼吸温热地低声抱怨:

    “照到我眼睛了。”

    宋莺时把面朝下放回去,蹭蹭她侧脸,微微沙哑的声音缱绻动听:

    “八点多了,我们睡了三时不到。”

    怀絮轻轻嗯了声,阖目嗅着宋莺时身上的味道。

    酒店的沐浴露是木质调的杉树,落过雪,有雪的气息,浸过宋莺时身上的体温,很好闻。

    怀絮好一会儿才道:

    “还能睡会儿。”

    “我饿了。”

    宋莺时摸摸肚皮,她运动后饿得特别快,要不是之前洗完澡后怀絮非要抱着她才肯睡觉,她可能还会点个餐吃了再睡。

    她由衷觉得自己是饿醒的。古人都秀色可餐,但没能吃饱。

    宋莺时嘴上着,人却没动:“起床吃饭啊,晚点再睡,不然晚上睡什么?”

    怀絮嗯了声:“你打电话让他们送上来。”

    宋莺时刚想批评怀老师懒,转而发觉她全身也懒洋洋的不想动,于是话到嘴边变了样子:

    “行吧。”

    她起身到一半,轻嘶着止住动作,偏头向后嚷道:

    “你压着我头发了。”

    “”

    怀絮应声往旁边挪开自己。

    宋莺时这才慢悠悠地联系了前台,点好双人份的晚餐,又躺回床上,被怀絮极为熟练地再度抱进怀里。

    夏天的冷气,软绵绵的被子,和柔软的、带着香气的怀絮,包括残余在肢体中尚未完全退去的余味,这一切都让宋莺时的脑袋转速缓慢下来,从身体到思维都慢到极致。

    她不想思考任何事,不想考虑什么明天,只想让这一刻无限拉长。

    她不知道怀絮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但怀絮跟着她一起躺了很久。

    她们躺在对方身畔,呼吸间嗅着彼此的味道,都没怎么话,或者,的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懒洋洋又低效率,一点都不像她们。

    有时候没人话,被窝里安静下来,宋莺时能很清楚地听到怀絮的呼吸节奏,一下下的让她安心,她曾吻烫过的呼吸在此刻透着岁月静好的绵长。

    她又往下钻,靠着去听怀絮的心跳。怀絮被她的头发搔了搔,往后躲了下。她一两声逸出的笑很好听,像是宋莺时用拨了两下琴弦,清清灵灵的。

    宋莺时继续往她身上蹭,故意闹她,像只知道痴缠人的孩子。怀絮被她拱得连连后仰,却在进攻,放到了宋莺时腰间。

    她早就发现宋莺时怕痒,尤其当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宋莺时的腰与背时,宋莺时逼出来的笑声破碎在唇中,躲得比谁都快,再被怀絮拉回来。

    果然,她只挠了两下,宋莺时便连连求饶:“错了,错了。”

    着人往后缩。

    怀絮攥住她腰,贴上去:“刚刚不是很嚣张么?”

    “有吗?没有呀。”

    宋莺时开始装傻,奈何还被怀絮牢牢盯着,糊弄不过去,于是开始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不怕痒?”

    怀絮失笑道:“天生的事,需要理由吗?”

    宋莺时点点头表示知道,又撑起头道:“你天生的事挺多的。”

    “嗯?有哪些?”

    怀絮示意她继续。

    宋莺时曲指数:“天生的绝对音感,老天爷赏饭吃,天生漂亮,天生”

    宋莺时看了眼怀絮,自信道:“天生喜欢我啊。”

    怀絮捏了下她鼻子,慢悠悠:“自恋。”

    “难道不是?”

    宋莺时含笑着:

    “还有,天生讨我喜欢。”

    -

    直到门铃响起,晚餐送来,宋莺时才拉着怀絮起床。

    真到要起床的时候,又黏糊了会儿,要不是宋莺时吧唧亲了口怀絮跑去卫生间,估计两人起床都悬。

    她对着镜子胸口起伏几次,望着镜子一时回不过来神。

    原来她在怀絮面前时是这样?

    勾人妖精似的,她自己看着都有点受不了。

    -

    今天的晚餐很清淡。

    宋莺时晚上喜欢吃米饭,把给怀絮叫的鸡丝面放到她面前。

    吃着吃着,她想起来一件事还未解决,看向怀絮:

    “你之前是不是还没,你得到了什么记忆?”

    怀絮夹面的动作毫无异常,有汤面荡起的白气遮掩,神情看起来很模糊:

    “一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宋莺时将信将疑,眉心轻轻蹙起。

    她又扒了两口饭,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按照怀絮的性格,在傅树给出重要线索后,她一定会关注傅树给出的信息,除非有什么让她的注意力完全偏移。

    怀絮一向冷静,因而这件事绝不会。

    宋莺时抬头,怀絮的面容氤氲在汤面的热气中。

    怀絮有什么事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