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說,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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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白露覺得他應該問問。

    橫豎是一刀,死也得死的痛快。

    萬一要是活了呢?

    .

    “導演拍攝暫停幾天,咱們今天可以離開,回去休息休息。”江溯輕捏傅白露的臉頰,又以指腹掃過他的嘴唇:“愣著做什么,怎么不吭聲?”

    “啊?”傅白露猛然回過神,下意識:“哥哥,我有話想問你。”

    江溯點點頭,“好,你。”

    .

    “我......我剛才......”傅白露看著江溯的眼睛,忽然就緊張得口齒不清,“剛才你和宋亭郁,你們......”

    “沒事了,不用擔心。”江溯見傅白露話到一半,以為他想詢問架的起因,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不用擔心,爭執了幾句,我沒忍住就動了手。”

    還真是江溯先動手?傅白露想,那肯定是因為宋亭郁欠揍。他活該。哥哥做得對!

    “我不是要這個,”傅白露清了清嗓子,手心都止不住冒冷汗,激動的,“我——”

    .

    話音剛剛響起,傅白露的電話亦響了。

    真是時候!傅白露被斷情緒,有點失望,同時也松了口氣。

    江溯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先接電話,可能有急事。”

    .

    傅白露看看來電顯示,是個意料之外的人。

    “關叔。”傅白露接起電話,語氣很客氣。關策,關衡的父親,網傳包養傅白露的“關大佬”。

    “白露,好久不見。今天正好過去看看關衡,聽你在錄節目,晚上一起吃個飯怎么樣。”

    傅白露沒立即接話,有些驚訝。他與關衡從相識,自然也認識關策。兩家在生意場上有諸多聯系,關系緊密。只是關策沒道理給他一個晚輩電話,還專門叫他一起吃飯,尤其是關家在傅白露受到攻擊時,主動與他和炎灼劃清界限。

    傅白露答應了晚餐,想聽聽關策要些什么。

    .

    傅白露講電話,江溯主動走開,予他足夠的私人空間。

    待到江溯看他掛了電話后愁眉不展,這才主動詢問:“怎么了。”

    “沒什么,關衡他爸找我吃飯。”傅白露想起關家刻意切割的行為,雖能理解在商言商,可心里仍覺不痛快,像是有人背后捅刀子。只是,對方從看著他長大,又與炎灼是多年好友,不去不合適:“今晚,地方已經訂好了。”

    “怎么有種趕鴨子上架的味道。”江溯幫傅白露整理頭發,“那我陪你去。”

    傅白露與他對視,片刻后勾起嘴角笑了,“好,我們做一對快樂的黃鴨。”

    .

    江溯笑著點頭,又問:“對了,你剛才想跟我什么?”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泄了那口氣,傅白露也起退堂鼓。再者,關策突然的電話很是鬧心,傅白露的情緒一下就沉重起來。

    算了,等晚上回去之后,只有兩人相對時再問:“沒什么了。”

    傅白露本是個霸王,怎么一下就成了只白兔,支支吾吾不曉得在怕什么。

    可仔細想,他曉得。傅白露怕只是戲言,“逢場作戲”的“戲”。他還怕問出口又是沉默以對,而后連現在的相處都會稀碎腐爛。

    江溯應聲回答:“行,那我們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回去。”

    .

    關策以物流行業起家,與炎灼在生意場上相輔相成。他們可以無縫合作,亦可能為了一個項目爭的頭破血流。

    傅白露早年進入娛樂圈,炎灼用了些人脈砸錢投資,從中獲利不少。關策看著傅白露長大,自然也愿意在他身上投錢,一方得了人氣,一方鈔票進兜,何樂而不為。

    原以為只是一頓普通的家常便飯,卻沒想并非關家父子,而僅僅是傅白露與關策兩個人。

    傅白露和江溯一道前來,關策量兩人,而后笑著讓傅白露坐下,還算客氣。

    “你坐我旁邊。”傅白露拉著江溯一齊坐下,動作很強勢。

    關策視線里瞬間出現些不滿,覺得江溯不配和他一桌吃飯。可經驗老道的生意人絕不會當場表達出情緒,他移動視線問江溯:“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在街上跟人架了?”

    江溯點頭,實話實話,“嗯,動手了。”

    關策哼了一聲,轉而:“讓他們上菜。”

    .

    “我聽,你想留下‘空園’。”飯桌上,關策開門見山,微笑著對傅白露道:“是想幫你爸爸?”

    “叔,我沒想那么多。就憑我,怎么可能幫到我爸。”不知怎得,原本是實力相當的“關”“炎”兩家,此時傅白露竟萌生些低人一等的感覺,大抵是關策剛剛那眼神和語氣在作祟,讓人心里很不舒服:“我從在‘空園’長大,我只是想保留回憶而已。”

    “那我幫你留住‘空園’,怎么樣?”關策與炎灼很不同,話從不大呼叫,讓人看不透。可他亦與炎灼極為相似,都是大老板,都以錢為話的籌碼,高高在上,“我把‘空園’送給你。”

    傅白露忽然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關策會這么:“關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空園的價格不是一筆數目,傅白露應該感謝關策的慷慨。可他全然沒有謝意,更是難以忍受如此的憐憫。

    .

    關策端起茶杯,接著又:“那宅子是為了抵債,你簽的那些文件也是為了可以合法幫你爸還債。”

    傅白露點點頭,對于法律層面的事情不甚了解。律師把控著文件,而江溯也會替傅白露瀏覽過目,錯不了。

    “你不必多此一舉。我可以去和炎實的部分股東商量,低價收些股份,轉移部分債務,”關策語氣如常,聽起來卻很是扎耳,“這些錢投資你爸的公司,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

    關策不給傅白露話的機會,直接繼續道:“等宅子到我手里,我原樣給你住。這樣一來,你爸公司的債務清算也可以更快進行。”

    .

    一瞬間,很多種情緒涌上傅白露的心口。

    傅白露移開視線,腳底板發涼,一直冷到了天靈蓋,“叔,我還是想靠我自己。”他不可能接受一個人如此的施舍,況且這個人還曾毫不留情的與他切割。

    “你從就是個倔脾氣,不想低頭也是正常的。”關策眼神沉了不少,大抵覺得傅白露沒了有權勢的親爹,還是如此不識抬舉,“但你現在是大人了,也該改改性子,得清楚自己的能力。時候的不自量力,是可愛。長大了還這樣,是愚蠢。”

    場面尷尬,傅白露怒氣上涌,想直接懟回去。

    誰知,江溯先他一步,清了清嗓子對關策道:“關董,您別擔心白露,我會照顧他。”

    “你怎么照顧他?”關策反問,視線則落在江溯臉頰的傷痕處,笑著與他開玩笑:“像野狗一樣與人在街上架?”

    傅白露握緊拳頭,心口的疼燒到了牙根,“我尊敬您,叫您一聲關叔。我爸現在還在修養,我——”

    餐桌下,江溯抓住傅白露的手腕,“別了,白露。”

    .

    隨即,江溯率先起身,帶著傅白露一道站起來,“我們走吧。”

    關策神色不動,直覺年輕人沉不住氣。

    江溯看向關策,以同樣的笑容與他開玩笑:“關董,您可能不清楚。野狗和家養寵物不同,在街上餓過,怕過,撕殺過,所以一旦纏住什么人,到死都不會松口。”

    .

    離開餐廳,兩人卻饑腸轆轆。

    江溯與傅白露十指相扣,而少爺則邊走邊哭,口罩都快濕了。

    “行了,有什么可哭的。早知道就不來吃這頓版,還省得你鬧心。”江溯攬住他的肩膀,帶著他往停車場的方向去:“餓不餓,咱們去吃什么。”

    “路邊攤。”傅白露停下腳步,轉頭與江溯四目相對:“我要和你一起做野狗。”

    江溯一愣,輕揉他的頭發:“瞎什么呢。”

    傅白露紅著眼眶,視線異常堅定認真:“我沒有瞎!”

    .

    最近經歷的事情太多,傅白露家里欠債,做著自己不愿意的工作。關策的出現是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倒了他,也讓他忽然間醒悟。

    關策,這些錢投資你爸的公司,不算什么大事。

    內容似曾相識,甚至連語氣都分外熟悉。傅白露從聽到大,炎灼以類似的口吻命令江溯,就連傅白露自己也時常如此。頤指氣使。

    他沒覺得錯了,至少過去沒覺得。

    若不是淪落到需要錢的地步,傅白露可能這輩子都意識不到這是錯的。

    .

    “哥哥,”傅白露眼淚止不住,濕了睫毛,暈染了面頰,“我......嗚嗚......”

    “怎么了?”江溯見他聲淚俱下,連忙將傅白露拉進入路邊的陰影處,“覺得委屈?別哭了。”他將傅白露摟緊懷中,輕拍他的后背,安撫他的情緒。江溯扯掉傅白露臉頰上的口罩,幫他輕輕的擦拭眼淚,“既然知道他是羞辱你,何必生氣。”

    是的,沒錯,關策的羞辱就像重重的巴掌抽在傅白露的臉頰傷,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揮起拳頭狠狠發泄還擊。

    可轉念,只要他想到在過去十幾年里,江溯的每一天都活在如是情緒中,傅白露的心臟便疼的發顫,更別提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凌虐是來自于自己。

    .

    “哥哥,對不起。”黑暗中,傅白露覺得江溯的視線那么的暖,就像六歲生日那天灑在空園里的陽光一樣,“這些年,對不起。”

    “怎么突然跟我道歉?”江溯看他痛苦傷心,忽然有些慌了,“你什么呢?”

    傅白露亦不知自己在些什么,更不知如何表達心口的歉意與悔恨,好像言語在這瞬間失去了力量,變得單薄而寡淡,“我今天才徹底意識到,你這么多年在我和我爸身邊,過得有多痛苦。”

    .

    難怪他想要自立門戶,難怪他不顧一切想要豐滿自己的羽翼,如此的日子,傅白露忍耐片刻便受不住了,江溯怎會不想離開?

    楊子霖曾,這么多年,你只會傷害溯哥。傅白露嗤之以鼻,覺得他是因為得不到而刻意挑唆。可現在看來,楊子霖的沒錯。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哥哥,我為什么對你那么壞。”傅白露緊緊摟著江溯,哽咽低吟,幾近崩潰:“哥哥,你肯定討厭死我了吧。”

    如此這般,傅白露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才會妄想——

    江溯能在鏡頭里跟他扮演恩愛夫夫,已經是寬宏善良,而他能對宋亭郁謊稱“喜歡”傅白露,更是仁至義盡。

    傅白露泣不成聲,“我怎么這么討厭,我怎么......”

    .

    “瞎什么呢。”江溯的呼吸在傅白露的耳邊,而他的話語則是最美的詩篇,“我喜歡你還來不及。”

    傅白露一怔,“你,什么?”

    “我,我喜歡你。”

    .

    江溯今天了一架,心中積壓了幾年的火也都發了。

    他念,下次想要對傅白露言語的時刻,無論處于何種境地,發生了何種事情,都一定順著心意出口。絕不再退縮。

    沒想到,這個“時刻”來的如此之快——

    江溯親吻傅白露哭到發腫的眼皮,認認真真重復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