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受伤
江乘今天没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他出去好几趟,但是没遇上混血, 心里总惴惴的,感觉不太好。晚上程让没在许诺的时间回来,电话也不接,他有些担心, 便给史天了个电话。
“喂,江乘哥……啊?让哥他早走了啊, 我听他要去买海鲜什么的,是不是耽误了?”
江乘没再多问, “行, 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便匆匆出了门,了辆车去商业街。他分析程白如果遇上了混血, 只可能是在商业街附近,因为程白走出商业街就会车去公寓附近的超市买菜, 而江乘今天反复在公寓附近出现都没遇上混血,只能证明混血没在周围,很有可能是跟着程白去了商业街。
出租车在晚高峰里苟延残喘,江乘的心渐渐开始焦躁,他从来没想过程白会有不接电话的一天, 那家伙哪怕赌气也会接了电话赌给你看, 他在江乘这里就仿佛是个昼夜待机的智能客服, 随叫随聊, 安心周到, 一旦掉线就会叫人无限恐慌。
江乘一直不停地电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恐慌用完一样。程白不接电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接不了,为什么接不了,他不敢想。
“你你谁?”程让反剪着混血的胳膊,把人怼在墙上,“你舌头捋直了话。”
“我洗吴意的同母异父的滴滴。”混血的脸怼在墙上,嘴巴压成了O型,话更不利索了,“我,我要见他!”
“吴意他妈哪路神仙啊你找人捅我?”程让用脚抵着混血,一边撕了身上的T包伤口止血。
这一刀拉得挺狠,他也没看具体多长多深,反正一直流血,估计是挺吓人的,刚那几个流氓见他受伤就跑了,肯定怕出人命担责任。
“你哪国来的,先把身份交代清楚了!”程让凭着护理经验简单包扎了一下,感觉还行,便没着急去医院,先审这个王八蛋。
混血中文还凑合,听没问题,就是讲得不太熟练,还义愤填膺的,前因后果连气再磕绊地了个大概。
这子是江乘同母异父的弟弟,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哥哥心怀怨恨,提起他来就咬牙切齿的。他自己跑到中国来就是为了把江乘带回美国见他妈,是他妈妈思念江乘,找了他将近二十年,只盼着他回家。
“不是,”程让觉得这事挺扯淡的,“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哥——记住了那是我哥,你少套近乎——就是你们要找的孩子呢,都二十年了还认得出来?”
混血急切道:“他头上有道疤,跟我妈妈有三四分像,而且他自己也没否认,他就是!”
乘哥头上有疤?程让还真没注意,大概人矮注意不到吧。
“是又怎么样啊,你们认他就要回去啊,还跑到中国来骚扰威胁,换成我我也不鸟啊!”程让气得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砸,成年了吗你,知道雇人行凶犯法不?”
“我没雇人行凶!”混血脾气相当暴躁,脸快塞进墙缝里了也不服软,“我,我只是叫他们抓你。”
“抓我?抓我那叫绑架,也叫犯罪懂吗法盲,也不听老子是谁你就抓。跟你趁早老实点,老子这回架占理,一个报警电话你就得进去……哎我手机呢?”程让摸了半天没找着手机,想起来手机还在外套口袋里。
“你污蔑!”混血异国他乡跟个当地嘴炮据理力争也怪不容易的,“我只是想引吴意出来,没想伤害你,不是恶意的性质!”
“你可省点口舌吧,还恶意的性质,威胁我哥对我就是恶意懂吗?”程让抽走混血的裤腰带,把人绑了,然后牵着他去拿外套,“告你没商量,有我在谁也甭想我哥主意——哎我操,这么多未接电话?”
程让翻出手机一看就乐了,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几乎都是乘哥的,这数字透着浓浓的焦急,把程让给美够呛,特意截了屏留作纪念,完了才给江乘回电话,“歪,哥……”
“你在哪。”
江乘大概是在奔跑,气息不太稳,声音似乎还有点发颤,程让不由自作多情了一下下,想象着乘哥找不着他焦急不安的样子。
“你在哪啊哥,我给你发个定位吧。”程让发完了定位顺便字卖了个惨:哥我让人捅了。
“你跟吴意什么关系?”混血问,“我知道你们不是亲的。”
程让哼笑,“砸听清楚了,亲的也比不上我亲,我是他最亲……”
“程白!”
江乘居然没用两分钟就出现了,程让被他这压抑着焦躁的一嗓吓怂,立刻改口,“……最亲的人之一。”
混血有点晕,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亲关系。
“哥,我……”程让没来得及装个可怜就被江乘拽进了怀里,登时愣住。
江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心仿佛直到前一秒才开始跳动,因为压抑太久而显得杂乱无章,唯有紧紧贴近另一颗心才能平息。他下巴蹭着程白的卷毛,凝重慌乱的呼吸渐渐凝成一个轻浅的吻,落在发丝上。
“伤哪了?”他谨慎地圈着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远。
“啊,啊?”程让正想入非非呢,他难得见江乘焦急失控,好容易能理直气壮地抱一下他,早把受伤的事忘了,一经提醒立刻想起来自己要装惨的事,“啊……好疼啊你别碰我腰,我他妈被十几个流氓围攻,他们个个手上有刀。”
江乘低头,昏黄的路灯下胡乱看了一眼,只是瞥见染红血的T恤一角眼神便骤然变冷,他视线扫向旁边被冷落半天的混血,对方被他吓得一哆嗦。
混血慌不择言地解释:“不是的他胡,没有十几个,我不知道他们有刀,我我……”
“你滚回你住的地方等着。”江乘压抑着把这杂毛捏死的冲动,语气毫无温度。
“啥?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啊,他跑了咋办?”程让不舍得松开手,一直圈着江乘的腰,虚虚弱弱地挂在他身上。
“我才不会跑!”混血非常有骨气地喊,“我就是来找吴意……”
“你再这两个字我把你嘴撕了。”江乘怒道:“滚!”
程让被他胸腔传来的怒气震住了,他从未见江乘发过这么大火。
“我叫了救护车,应该快来了。”江乘对着程白语气软了下来,不过能听出来余怒未消,他心避开腰,把程让横抱了起来,“疼么,别忍着。”
程让有点懵。
这是干嘛呢,居然被乘哥公主抱了?卧槽卧槽,虽然这姿势稍微有点损威严,但是好星湖,希望救护车来得慢点。
程让一边哎呦一边不忘圈着江乘的脖子占便宜,“疼,特别疼,但是你来了就不疼了。”
江乘:“……”
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耍嘴皮子呢?
“哥,那混血真是你弟啊?”程让酸溜溜地问,“我本来以为你就我一个弟弟呢,我有危机感了咋办。”
江乘低头,眼神很无奈,“你都把人治成那样了还危机感呢?”
“那不一样啊,这是心理上的危机感。”程让,“有血缘关系的跟临时凑的能一样么?”
“谁告你是临时凑的?”
“就这意思呗,草台兄弟散就散,都是过眼烟云。”
“你闭嘴吧你。”江乘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嘿,但是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哼,敢跟让哥抢哥,做梦!”
江乘:唉……
走出巷子没多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江乘把程让放到担架上之后双手就开始发抖,刚才他抱着程白没敢仔细看伤口,这会儿看见他身上大面积的血,差点没晕了,上车的时候腿有点发软,扶了下车门才爬上去。
随行护士紧急处理着伤口,伤口比想象中长,从腰扯到后臀,触目惊心。
亏这王八蛋刚才还哈哈,江乘看一眼伤口就窒息一分,手止不住地抖,尽管他努力克制着,但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白了。
“家属不要靠太近啊,手别抓担架啊,去边上坐好。”护士完了见家属的手还抓着担架,抬头看了一眼,““诶,这位家属怎么回事,是不是也受伤了?还是有什么急性病啊?”
“我没事。”江乘只是下意识地抓着担架,他知道不能抓,可是手好像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只会在边上看他的热闹。
“哥?”程让趴在担架上,艰难地回头,一把抓住江乘正要撤退的手,“你别紧张啊哥,我没事,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真有事我还能跟你嬉皮笑脸吗——诶,护士姐姐,我哥他就是担心我,你就让他抓着吧。”
“哦,那尽量别晃啊。”护士看哥俩感情太好了,没再制止。
程让别扭地侧着身子,用自由的那只手紧紧抓着江乘。江乘的手心在冒汗,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伤口,眼底充斥着血丝,这眼神令程让心里发慌,跟他第一次看见江乘发作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那时候虽然傻,不知道江乘有心理恐惧症,但那让人心疼又心慌的眼神却准确地刻在他记忆里,只要想起来就抑制不住地心疼。
“哥?”程让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克服,只能死死抓着他的手,从形式上离他近一些,“你待会儿别跟着进医院了,我做完手术你再进去,你……你能听见我话吗?”
江乘反握住他的手没话,程白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听见了又像没听见,想回答一声让他别担心,想让他好好躺着别扭着身子,但舌头这会儿也脱离了大脑控制,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上次坐在救护车上还是三四岁那会儿的事了,他讨厌救护车,讨厌去医院,因为每次去都意味着受伤。
他四岁前是跟着生父生母的,两口子感情不和,记忆中几乎每天都在吵架,并且不避讳他。吵到失控的时候就架摔东西,经常误伤他,他不知道被家里的桌椅板凳、茶杯玻璃杯砸到过多少次。有时候他们完了就各自甩门而出,等发现他受伤可能是好几个时以后的事了,然后又焦急地带他去医院,责怪他为什么不。
别人的幼年记忆里,多少都会有父母的关爱声,而他幼年的记忆,却是被吵架受伤还有去医院填满的。医院里的味道深刻在他记忆深处,消毒水味、血味、绝望还有死亡的味道,这些都成了他未来人生里的恐怖源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父母来意味着什么,离婚的时候父亲不要他,他只能跟了母亲,可从母亲那里他似乎也感觉不到自己有被爱的价值,大概只是个不得不看顾的婚姻失败品吧。
后来他母亲带着他改嫁,嫁给一个美国男人,那男人对母亲还行,就是不怎么喜欢他这个拖油瓶,经常背着母亲辱骂他,而他那位粗心的亲妈却沉浸在终于找到幸福的世界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江乘一直觉得她是个挺神奇的人,在前一段婚姻里抱怨憎恨,对他的关爱也是面目可憎,在现任婚姻里幸福美满,于是又成了贤妻良母,每天温言善语判若两人,仿佛所有的不堪都是那段失败的婚姻给她的,而她自己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她大概觉得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如果自己的付出没有回应,一定是江乘出了问题。
的确,江乘给她出了很多难题,他叛逆,不配合她的幸福婚姻,跟继父关系剑拔弩张,在弟弟没满月的时候离家出走,按照那个女人的思维,他肯定是个跟她前夫一样只会给她难堪的人。这么多年她心里应该是憎恨他的,毕竟他给她幸福的婚姻蒙上了阴影,却又不得不尽一个母亲的职责找他回家。
江乘觉得很可笑,阴影就是阴影,找回去就不是阴影了么。
“哥?”程让心里慌乱不堪,江乘几乎要把他的手捏断了,他的手冰凉,即便这样紧紧握在一起也仿佛离他很远,“哥你看我一眼啊。”
程让本来趴在担架上,看江乘这样也顾不上伤了,不顾护士阻挠执意爬起来把江乘抱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手握在一起偷偷进行了心电感应,他忽然就想到了乘哥为什么会害怕医院。
“哥,他们是不是过你?”程让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定是乘哥本来的父母虐待他,不然那么的孩子怎么会跑,他有些急切地去扒拉江乘的头,想看看那个疤什么样,却被江乘抓住了手。
“你躺回去,这事以后告诉你。”江乘从程白身上吸了口傻敷敷的仙气,罢工的感官逐渐恢复上岗,他拍拍对方的头,将心里的慌张勉强压下去,“听话,我没事。”
程让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确认他的乘哥眼里又有他了才:“你别哄我,不然我手术不出来了。”
“不出来”三个字犹如一剂响雷,以千军万马之势盖过了江乘心里所有的慌乱,“你放什么屁!”他气得差点抽他,什么话也敢顺嘴的混账玩意!
“嘿嘿,这回正常了。”程让拍拍江乘的脸,“请保持这个样子。”
江乘:“……”
手术加上各项检查,折腾完了已经凌,普外的刘主任亲自操刀,做完了手术还跟去病房嘱咐了半天。
“没伤到器官,就是口子太长了,拆线之前生活上可能不大方便,把这皮猴子放回家我不放心,还是留在医院吧。”刘主任对江乘。
“麻烦刘叔叔了,大晚上的累您忙了一宿。”江乘客气。
“这有什么麻烦的,行了,你去歇一会儿,我找人看着他,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刘主任走了后江乘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这个时间他大概也睡不着,便叫人护士去休息了,自己陪床等着病号醒。
这病房是个VIP单间,设备什么的都很齐全,隔音也不错,勉强可以跟医院的世界隔离开。江乘在沙发上坐着,一直盯着病床上的家伙。他这会儿其实还是紧张,思绪杂乱无章,头隐隐作痛,不过只要看一眼程白就会好一点,可能这货上辈子真是个傻敷敷大仙,唯一的仙能就是解救他。
江乘看着他不由笑起来,如果他所有的不幸可以换一个程白,那不幸就是值得的,而且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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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白:快扶我起来我要亲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