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要做廷尉,就不能做什么善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驼背的哑仆便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他盯着旻儿的背影看了良久,嘴巴蠕动发出了一丝奇怪的声音,又回到池塘边,伸搅动了一下水面。
水面上波光粼粼,却暗潮汹涌。
与此同时,廷尉府。
杨宥临低头看向眼前的笼子,眉头紧蹙道:“这三只幼年夔,与我丢失的那三只截然不同。”他们的眼睛一只白,一只红,而且戾气更加浓郁,显然是毫无意识的夔。
而他之前在天福城捕捉的,是残留有意识的幼年夔。天福城被夔族攻击的时候,来了一批奇特的蒙面大汉,把这些幼年夔给救走了,然后不知所踪。据幸存的属下所,那几个蒙面大汉不像是东晟人,身材过分威武,眉骨很高,有点像是消失多年的红黎部落的人。
那段时间,他的人马损失惨重。现在,他想暗中收罗旧部,查一查先帝留下的那批人还剩下多少,但最近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旁边一位廷尉郎顿时冷笑了两声,“重光君当然认为不同。不过,今日不是要兴师问罪,只是做个训练罢了。这其中的一只,三个时辰前感染过一个老人,就在隔壁房间。您仔细观察这几只夔,然后去隔壁把那个受感染的老人找出来就成。”
此人虽然是廷尉郎,但在廷尉府资历颇深,在九龙廷尉执掌廷尉府之前,他就在这儿了。
但他始终没有升迁,只专门负责训练入职的新人,因而官职虽,但官威很大。
杨宥临知道这是惯例,暗暗吸了口气,尽量靠近笼子,仔细打量这些夔。
他却不知要从它们身上获取什么信息,才能有助于他分辨出感染者。
但看这位趾高气扬的廷尉郎,似乎也没有要指点他的意思。
杨宥临只得硬着头皮看了半晌,一炷香烧尽之后,他被带到隔壁门前。一眼望去,里头挤挤挨挨都是头发花白的老者,有的目光呆滞,有的脚哆嗦,还有的害怕地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
“哎,把你们的头都抬起来!”那廷尉郎不耐烦地大声呵斥。
杨宥临脸色愈发暗沉,上前一步,“不若让他们一个个走出来,我逐一查看。”
“这里头可是有感染者的,你让他们全都出来?这可是大忌!”廷尉郎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再次呵斥:“赶紧的,把头都抬起来!不然本官可要用强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绝大多数老者都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杨宥临于心不忍,但脸上扔挂着冷漠。
他深知,做廷尉是绝不能感情用事的。
“现在行了,你快些看!把你认为是的全都喊出来,看到几个就喊几个。”廷尉郎完便退到一边,用眼神催促他。
杨宥临与战战兢兢的老者们对视,心口仿佛豁出去一个洞口,呼呼呼地吹着冰冷的寒风。
他认真地打量,没放过一个人,但仍然毫无头绪。
“你这般看,到底要看到几时?”廷尉郎问道。
杨宥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拱请教:“还请您教我。”
“教你?刚才你看了那么久的夔,本官还以为你天赋异禀已经掌握了诀窍呢。”廷尉郎嗤笑。
杨宥临不想错杀一人,因而久久施礼,不愿起身。
廷尉郎走到他身边,低声与他耳语了几句。
杨宥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只是这样吗?”
廷尉郎点头,“对,你照做就行了!快一点,查完这批,还有下一批呢!动作不快些,今日就别想按时回家了!”
杨宥临却面色深沉,眉梢紧蹙,犹如雕像般站在原地。
“重光君,您倒是开口呀!”
杨宥临淡淡地凝视他片刻,转身向着九龙廷尉的房间飞奔而去。
“你跑什么啊?!”
廷尉郎不屑地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先帝亲封的重光君又怎么样?到了老子里,还不是一样吃瘪!”
“你以为去找九龙廷尉,就能获得优待?呵,想得倒美!”
“廷尉府啊,可不同于其他地方。”
一炷香后,杨宥临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廷尉郎翻了个白眼:“怎么着,刚来就像破坏规矩?”
杨宥临缓慢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心中不解,想求得一个答案。”
“那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廷尉郎眼中的轻蔑更重了几分。
像这样天真的家伙,已经有多久没遇见过了?上一个,好像没来多久就疯了。
杨宥临脸色铁青,仿佛动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屋内。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点了两个老妪,“这个脸上有黑斑的,还有那个腿肿了的。”
廷尉郎“哟呵”了一声,呵斥着让她们出来,单独关进了笼子里。
“喏,也不是让你立刻就杀,关上两天两夜,如果没什么变化,就明你判断错了。要是变化了,你就亲自动。别本官没有好心提醒你,要做廷尉,就不能做什么善人。你如果后悔了,现在可以脱下官服,直接滚回去。”
杨宥临刚从九龙廷尉那儿出来,内心正是最矛盾的时候。换做几年前,不定他真的拔腿就走,但现在
“我知道了。”
廷尉郎惊讶地挑眉,不过到底没有再什么,带着他去看下一批人,同样要他把判定是感染者的挑出来。
杨宥临紧咬着后槽牙,仿佛隐忍着什么,他费尽全力去辨别,却也依然心里没底。
“你想知道廷尉府的秘术?”九龙廷尉周大人的话在他耳边犹如冷风一般徘徊,“那你便想尽办法,坐上我这个位置吧。”
“只有下一任九龙廷尉,才有资格学习廷尉府的秘术。”
“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怕是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
杨宥临仿佛被扼制了咽喉,他尽量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廷尉府既然已经存在了这么久,那廷尉郎教授的办法必然是有理由的,他只要照做就好。
然而,当他与笼子里的感染者四目相对时,这份从容便化作冰冷的铁链,牢牢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日的训练结束,杨宥临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待他吃罢晚膳,想要去散散步放松一下心情,一个厮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高声道:“不好了大公子,二公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抓了,整条胳膊全是血!”
杨宥临一愣,急忙跟随他来到出事地点。
没想到,竟是主院附近的一处水榭。
旻儿也混在婢女中围观,此时正远远盯着杨筝的脸,若有所思。
她不着痕迹地撸了下袖子,把先前放出的一根紫藤悄悄收了回来。
“他的确是被夔挠了,就是水里那一只。看着吓人,但伤的不算严重,但被感染的可能很大。”紫藤在她脑子里嘟囔。
旻儿勾起冷笑,这下可好了,她倒想看看杨佩能怎么办。
不一会儿,杨佩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看到杨筝的惨状差点再次厥过去。他哆嗦着指向一个仆人,道:“你去,书房里右侧的博古柜上,有一个黑色瓷瓶。里头有个锦盒,赶紧给我拿过来!”
旻儿认出来,那仆人平日是在后厨打杂的。杨佩果然老奸巨猾,并未把心腹放在自己身边。要不是事态紧急,只怕他也不会暴露此人。
与此同时,南宫恕急匆匆赶到,脸上挂着令人熟悉的悲悯。
观其嘴角的弧度,旻儿深感不同寻常。
奇怪的是,杨筝的生母不知为何竟迟迟没有出现。
仆人很快把锦盒取了过来,杨佩一把夺过,从里头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杨筝嘴里。
杨宥临眉心紧蹙,张了张嘴,见母亲都不阻止,便把质疑的话咽了回去。
杨筝青黑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委屈地红了眼眶,低声喃喃道:“父亲,我娘她她不是故意的。”
众人瞠目结舌,这件事又与尹娘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