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恕面色阴沉：“我也不知道。”

    但杨宥临却不由得遍体生寒，如堕冰窖。

    南宫恕没听见，他却听见了，先前杨佩阻止自己杀水底夔时所的话。他自己不能杀他？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哥哥，杨佩为何有这种反应就解释得通了。

    可他是如何变成夔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杨府呢？

    此事细思极恐，杨宥临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但九龙廷尉却不会放过杨家，他带人长驱直入，直接将夔的尸体围了起来。十几个仵作一同验尸，试图找到夔的来历，并分析出他异变的原因。

    “这是我们发现的第一只水底夔。它非常特殊，能在水下呼吸，也能在陆上行动。重光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九龙廷尉周大人冷厉地看着杨宥临。

    杨宥临垂着头，回道：“神光城所有的水域，都不再安全。”

    周大人点头：“还有皇宫内的御花园，那里有两块湖泊，许多水榭，都不再安全，需要日夜派人把。”

    杨宥临深深吸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这只夔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这点掰调查不清，杨家的罪名可就大了。

    杨宥临心脏突突直跳，“大人，杨家愿全力配合廷尉府的搜查。”

    “这就好，等天亮之后，所有府中女眷、男丁都到中庭集合，我要逐一审查。”

    杨宥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此一来，杨筝怕是逃不掉了。

    他浑身疲惫地回到房中，草草将自己拾掇干净，便赶去主院。如果父亲顽固不化，不愿把杨筝主动交出去，那这个恶人就只能他来做了。

    毕竟他如今是四龙廷尉，公职在身，不得徇私枉法。

    他刚迈入门槛，就见南宫恕一脸冷厉地走出来，身后跟着四名健仆，以及被五花大绑的杨筝。

    “娘！”

    南宫恕对他轻轻颔首，“你父亲总算还没老糊涂，阿筝虽然可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走吧，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

    杨宥临侧目看向杨筝，幽幽叹息。

    杨筝眼眶中溢满了泪水，看来早已哭过一场。他像是已经认了命，眼睛里已经没了光，木讷地被推搡着往前走，一路上沉默无语。

    直到来到九龙廷尉的面前，当他看到独属于廷尉府的面具，他心底的恐惧才又重新被唤醒，惊恐地张开嘴巴，发出嘶哑的喊叫。

    “不，我不想死！我没有感染妖兽病，我没有！”

    “我只是被水里的乌龟咬了一口，真的，只是一只乌龟！”

    周大人毫无反应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冬日寒光，没有半点感情。

    “父亲，父亲救我——”

    “我真的不想死，不想死啊！”

    杨宥临心有不忍，与南宫恕一样偏过头去。

    周大人把杨筝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道：“这孩子的确被感染了，他是杨府的什么人？”

    杨筝吓得直哆嗦，颤巍巍想要开口回答，却被南宫恕抢了先：“让大人见笑了，他是外子多年前流落在外头的孩子，尚未上杨家族谱。这次他被水底夔所咬，实在是个意外。”

    周大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既是无辜，那便给你一个痛快吧。”着，他对身边的府兵使了个眼色。

    一把大刀顿时出现在杨筝头顶。

    他害怕极了，已经哭不出声音，疯狂地以头抢地，给他们磕头。

    然而廷尉府是不讲情面的，闪着冷冽银光的刀尖唰地斩下，杨筝娇的头颅瞬间滚落在地。

    咕噜咕噜，一直滚到了杨宥临的脚下。

    他瞬间屏息，好半天才呼出气来。

    这时，一道凄厉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竟是不知道何时逃出来的尹娘子，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杨筝的尸体旁边。

    她怔忪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南宫恕面露悲悯，却也只是非常短暂地流露出同情，就拽起杨宥临，转身离去。

    背后，突然响起震天的嚎哭。

    他知道，这是一个母亲的心碎了。

    到底这都是杨佩造的孽，如果他没有私藏这门外室，或者没打算把他们带回府，杨筝也不会被夔咬，更不会死在此时。

    “筝儿，我的筝儿呀——”

    “是娘错了，娘不该带你回杨府，娘错了！娘这就带你走，我们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们娘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哪怕吃糠咽菜，也能活下去。”

    尹娘子疯了。

    杨宥临再没有任何力气，回到屋里倒在床上便昏睡过去。

    与此同时，旻儿自树杈间苏醒过来。

    她抖了抖指尖，与紫藤沟通一番，发现它只是脱力并未受伤，稍稍放下心来。翻身坐起，映入眼帘的便是水底夔庞大的令人作呕的尸体。

    旻儿拍了拍胸口，忍住吐意，未免被廷尉府的人发现，立即遁走，回到黄珑那里。

    黄珑正给自己上药膏，见她回来了，长吁一口气：“你总算回来了，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瞧瞧，你爹打的。”

    他冲她扬起自己的右脸。

    “杨佩打你？他为什么的打你？”

    “因为秘方。”黄珑叹息着摇头，“我看了杨筝的伤口，被咬的太深，伤口恶化的太快。而且他身体不如你哥好，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实在抵抗不住。我那方子本就复杂，短时间内无法凑齐所有的药材，杨大人急了，就给了我几巴掌。我知道他爱子心切，没往心里去。”

    旻儿顿时明白过来，杨筝没了。

    “那只夔的尸体您去看过了吗？”

    黄珑脸色凝重道：“依我看，它应该从很早之前就异变了。不是自然异变，像是人为的。”

    “人为的？”旻儿不敢相信，“这是如何办到的？”

    黄珑摸了摸胡须，道：“比如用本身带有毒性的食物，慢慢地一点点地喂食。但这样做的风险很高，搞不好就弄死了。”

    旻儿心想，莫非杨佩身边有深谙此道的能人异士？

    再结合那些绿毒藓，她把目光锁定在那哑仆的身上。

    “不好，我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回来！”

    那夔死了，哑仆应当再无用武之地，他若想活下来，今夜就一定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