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那本是她留给孤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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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宥临看了吏部尚书一眼,观其神情憔悴,目光颓靡,禁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吏部尚书拱而立,颤巍巍道:“老,老臣惭愧,为官多年,只攒下这么多的积蓄。还请皇上恕罪!”

    完,脚颤抖地要掀开袍子下跪。

    “算了!你起来吧。”刘鋆见他官服泛黄,身材干瘦,眼窝深陷,一看平日里油水便捞的不多,知道他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自然没有刁难的道理。

    刘鋆心中叹息,看向其他官员的目光则变得深冷了许多。

    此番事了,杨宥临却无法立刻离开。

    安庆海领着他来到一处偏殿,是皇帝要与他共进午膳。

    杨宥临心想,刘鋆只怕是又有事要使唤自己,便绷紧了神经,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刘鋆夸奖了他刚才的表现之后,亲自从屋内拿出了一个矮胖矮胖的瓷子:

    “父皇还在的时候,曾跟我提起过,你喜欢品尝烈酒,不如今日和孤一起尝尝这酒如何?”

    杨宥临自然不敢拒绝,点头道:“微臣遵命。”

    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有饮酒了,仔细回想,似乎是从认回旻儿那时开始的。

    刘鋆好酒他倒是不知,似乎太子在登基之前,他的喜好与性情大家都一概不知。

    刘鋆对这坛酒似乎非常爱惜,也不要安庆海动,自己心翼翼地掀开了酒坛的盖子。

    霎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便从瓷坛中散发而出,仅仅是闻着这酒香,杨宥临便觉得自己快醉了。

    而且这酒,比他以往品尝过的烈酒还要更烈!

    刘鋆往他酒杯里倒满一杯,笑呵呵道:“是不是特别香?这酒啊,可是非同一般,不是宫中任何一位酿酒师酿的,而是”

    安庆海急忙面露惊慌,声提醒:“陛下!”

    刘鋆立即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一个很特别的人酿的。”

    “尝尝。”

    杨宥临端起酒杯,先是低头闻了闻,而后才慢慢抿了一口。

    酒水滑入口腔之时,他明显地感觉到烈火烧喉,瞬间让他额头上渗出了一排汗珠。

    伴随火烧之感,酒水便顺着喉管一路直下,慢慢停留于腹部。

    稍后,杨宥临边感觉腹部的灼烧感消失,喉头却有一阵回甘,暗香醉人。

    这层层递进的变化,让他倍感惊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好酒!”

    刘鋆得意地晃了晃头,自己喝了两口,感喟道:“这是孤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酒!可惜了,这酒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名字,酿它的人不在了,孤也不知道该给它取个怎样的名字。重光君,你才情高,不如帮孤想想?”

    杨宥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此刻的文帝神情似乎格外的寂寥。

    “敢问陛下,酿出这样绝世美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鋆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像是浮云一样飘在半空中,沉默良久,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她是个美人,一个能让孤久久难忘的美人。你不知道她对孤有多好,在宫里所有人都觉得孤是傻子的时候,只有她还觉得孤是个人。她话时声音轻缓,笑时温柔,还经常劝母后不要太苛责孤。那时候,孤最开心的就是能和她在一起,不管是吃饭、玩耍还是散步,孤都觉得极为满足。”

    “她是个女子?”杨宥临心中讶异。

    刘鋆点头,脸上仍挂着笑意。

    ”是啊,可她一点也不像后宫的女子。她从不争宠,也不萎靡,每天会给自己寻乐子,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开心。”

    杨宥临看得出,他想到这女子时心中由衷地感到高兴。

    “莫非她是个宫女?”

    刘鋆摇头。

    “那是女官?”

    刘鋆继续摇头。

    杨宥临不敢再猜,只得把目光集中在这酒坛上,沉吟道:“此酒之烈,甚过东晟境内的任何一种酒。但它的滋味又极为绵长,透着难以言的温柔。不如,就叫它长相思吧。”

    “有道是相思不绝情难央,奈何烟水两茫茫,不正好符合这酒的特点吗?”

    刘鋆把这句诗来回咂摸了半晌,眼里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好一个相思不绝情难央,重光君果真是孤的知音!这酒从今以后就叫长相思!”

    “不过这一坛还不是最烈的。”

    杨宥临十分惊奇,“难道还有比这更烈的?”

    刘鋆惆怅地点头,“那本是她留给孤的生辰礼,只可惜没等到孤的生辰,她就”

    杨宥临低头不语,不敢接话。

    “本来孤舍不得,但她先前过,那酒酿出来就是要用的,孤藏了这么些时日也够了,该拿出来给世人瞧瞧。”刘鋆一边解释,一边吩咐安庆海:“去把柜子里的那坛酒拿出来吧。”

    安庆海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把酒坛搬了过来。

    杨宥临凑近闻了闻,诧异道:“这么烈的酒,当真能喝吗?”

    刘鋆笑着摇头,“当然是不能喝的,这也的确不是用来喝的。重光君也曾上过战场,期间应当遇到过不少因为伤口溃烂无法愈合,最终不治而亡的将士吧?”

    杨宥临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件事:“陛下的意思是”

    “这酒,是用在人的伤口上的。”

    杨宥临惊讶地扬起脸。

    “难道,这种酒能够阻止伤口的溃烂?”

    刘鋆道:“她是这么的,但是不是真的,孤至今未曾试过。如今夔族横行,东晟的将士死伤惨重,孤便想到了这种酒。如果真如她所,这酒能够清洁伤口,使其不会溃烂,那即便将士断断脚,活下来的可能自然就更大。”

    杨宥临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厉害与作用,激动难当,当即单膝跪地,恳求道:“还请陛下体恤将士,把这酒分给微臣一坛,让微臣找受伤之人先试验一番!”

    刘鋆却没有立刻答应,“想要这酒不难,但你必须答应孤,暂时保守秘密,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杨宥临郑重应道:“微臣以性命担保!”

    “好,那你便拿去吧。”刘鋆竟是将这一整坛酒都给了他。

    杨宥临再次叩谢隆恩,扛起酒坛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刘鋆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悯贵妃,孤没辱没你留下的宝贝,你再夸夸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