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难道杨家的女儿都要不得善终?
南宫恕面容灰败,却紧咬着牙根不肯回答。
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清幽的花香,明明应该是沁人心脾的味道,此刻却因为夹杂在腥臭的水汽之中,十分的令人作呕。
杨佩猛然后退了一步,嫌恶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给衣裳熏香!”
殊不知南宫恕的每件衣裳都是这种味道,多少年了,也没见杨佩注意过。
南宫恕冷冷一笑,唇边流泻出些许嘲讽:“我不知道。自从老爷劝我带着宥临回老宅,这杨府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清不楚。”
“要是老爷真想知道这具的尸骨是谁的,不妨去请仵作。”
杨佩的神色瞬间变了,“请什么仵作?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南宫恕喉咙里发出低沉而钝重的笑声,让她整个人变得有些森然。
“丢人?你要是真的把杨家的名声放在心上,当初又怎么会宠妾灭妻?怎会把那个本就该死的孩子养在这池塘里,还让他变成了夔?又怎么会在金屋藏娇,瞒着我在外头有了庶子?”
她一声声一句句,血泪般控诉,脸上满是寂寥与悔恨。
“早知道你是这种男人,当年我断然不会为了你,与父兄争吵,白白伤了他们的心!”
南宫恕犹记得,那次是她最后一次与父兄见面。自她与杨佩完婚后不久,他们就战死在疆场,马革裹尸还,尸首分离,衷骨不全!
“你的贤淑与大度呢?南宫恕啊南宫恕,你果然装不下去了吧。”杨佩冷笑两声,指着那白骨道:“要不是因为你善妒,我犯的着那样吗?你看看杨府,除了宥临可还有庶子降生?你敢当着所有的人发誓,你与这些事毫无干系吗?”
南宫恕下颌紧绷,嘴角则颤抖的更厉害了。
何妈紧张地握着她的,想要给她一点力量,却发现这完全是徒劳的。
南宫恕已经心慌了。
何妈咬了咬牙,在心理做了一个决定。
她刚想开口,一道凄厉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我的孩子——”
杨紫绮惊恐地瞪着双眼,披头散发地站在他们身后。
大家竟没察觉到她是何时来的。
她的嘴唇犹如敷过霜雪,白的厉害。她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襁褓,以及襁褓里的白骨。
轻轻眨眼,一颗豆大的眼珠顿时出现在她的睫毛上。
她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更有黑色的恐惧在暗潮汹涌。
杨佩满目阴鸷地抬起头,看了过去,“你什么?你的孩子?”
“孽障,你把话清楚!”
他伸出想抓住杨紫绮,却被她狠狠一推,差点踉跄着摔倒在地。
就见杨紫绮面无血色,眼睛分明是对着白骨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向四周偏离,显得极为怪异。
旻儿却非常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境,既不希望这具尸骨是自己的孩子,又本能地感觉他是。
如果是的,一切的不甘都可尘埃落定。
如果不是,她还能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继续活着。
但杨紫绮的目光很快朦胧起来,她如同被死死掐住了喉咙那般无法呼吸,直到杨佩看她不对劲大喊了一声,她才扑倒在地,捧起了这湿漉漉的襁褓。
她认出了襁褓里层的一块布料,正是那日她生产时穿的里衣。
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孩子!
“呜,啊啊!”杨紫绮突然间失声,除了发出短促的叫声,无法话。
她因为过度哀伤产生了应激反应,四肢癫颤而瘫软,头晕眼花,视线迷离。
旻儿蹙起眉头,拇指微微勾起,一根藤蔓立即缠绕上她的脚踝,用力地勒了她一下。
“呜哇”一声,杨紫绮终于痛哭出声,心翼翼地抚摸着白骨,不一会儿便是上气不接下气,哀恸得无以复加。
杨佩震惊地站在原地,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左右移动着,彰显着他此时混乱的心情。
南宫恕沉着脸,冷眼旁观着,未发一言。
她掌心里满是冷汗,却又无比自信,杨紫绮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认自己,所以她仍然是安全的。
但旻儿怎么会让她好过呢。
只见这具白骨忽然抬起一根指,指向一个人!
杨紫绮瞪大了眼眸,转过头,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住了南宫恕。
“是你害死了他!”
南宫恕一个激灵,眼神不住地闪烁,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难道这孩子的冤魂真的来索命了?
何妈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恶狠狠道:”二姑娘自个儿不知检点,与男人珠胎暗结有了孩子,夫人不忍心处置掉,那奴才只好代劳!”
“二姑娘若要恨就恨奴才!这孩子就是奴才亲自扔进水里,看着他活活淹死的!”
杨紫绮的眼眶瞠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那里面的眼珠就会滚落出来。
她静静地看了何妈片刻,目光仍然锁定了南宫恕。
“杀人偿命。”
旻儿心道不好,赶紧让藤蔓拽住了她的双腿,怕她一时激动做出傻事来。却不想杨紫绮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只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母亲,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南宫恕目光一颤,竟是缩了缩脖子,躲在了何妈身后。
杨紫绮凄然勾唇:“母亲要我孩子的命,我难道会不给吗?今日,我只要一句实话,是不是你杀了他?”
“你啊!”
“你再不,我就刺死自己,让你背上逼死庶女的罪名!”
南宫恕满脸骇然,她这么多年苦心孤诣为了什么,一为杨宥临能出人头地,二为保全南宫家的名声。为此,她什么都能豁出去,怎么能现在功亏一篑?!
她艰难地吞咽下口腔中的唾液,刚要开口,被何妈反按住了胳膊。
何妈道:“二姑娘,奴才刚才已经过了,杀了他的人是我。”
杨紫绮却根本不信。
“就当是你动的,没有主母之命你敢这么做吗?”
她把握得更紧了些,尖锐的簪子刺破她的皮肤,流出几滴血珠。
“我只要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母亲,这是你逼我的!”
罢她高举起臂就要对准脖子捅下去,何妈猛然一个快步冲上去,抓住了她的双,用尽全力力气把她的胳膊往两侧掰开。
何妈五官狰狞,满脸涨得通红,紧咬着牙关不敢松劲。
随即两名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把杨紫绮中的簪子给夺了下来,扔进了水里。
杨紫绮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睛空洞地仰着头,身子佝偻,仿佛一瞬间衰老,徒留一副无用的皮囊。年少时她曾以为南宫灿就是自己一生的归宿,拼了命想要抓住他,离开杨家这个死气沉沉的牢笼,没想到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而今她的心已经枯萎,再没有任何事值得她拼却一切去争取了。
她慢慢把白骨抱进怀里,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裂开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紫藤的茎叶还缠在她脚上,旻儿感同身受,体会到了她此刻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而这份绝望里还隐藏着一份释然。
旻儿心道不好,杨紫绮怕是会寻死,难道杨家的女儿都要不得善终?
她不由得朝杨佩看去,只见他眼睛浑浊,目光阴冷,竟然对如此可怜的女儿有了杀意。
旻儿心中不忿,操纵紫藤向他游去,在他腿肚子上狠狠扎下两根尖刺!
杨佩吃痛地蹲下身子,眼睁睁看着杨紫绮把白骨抱走,走进杨府祠堂,徒挖开一块青石砖,把孩子的骸骨埋了下去。
南宫恕派人盯着她,得知此事后很是怪异地笑了几声。
天刚露出鱼肚白之时,何妈吊死在了一棵槐树上。
杨佩宣告这件事至此了结,今后谁也不准再提!
南宫恕受惊过度,一时间难以接受,滴水不进跪在佛龛前诵经。杨宥临是在清晨得知昨夜变故的,心中震惊之余,更觉得此事蹊跷。然而他并没有时间彻查此事,只能在应卯前过来探望,南宫恕也依然闭门不见。
这日,天上的太阳刺拉拉的,像是被刮出了毛边,发出的阳光也并不热烈,但却照得人晕乎乎,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杨宥临叮嘱旻儿与董姨娘一块处理家中事务,在午时特意抽了个空,快马加鞭赶到提壶寺,为家中所有人求了平安符,并让主持开了光,派贴身厮送回府里。
旻儿把平安符系在了脖子上,指挥红楠又收拾好一个箱子,棠七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陵走水了!”
“皇陵如何会走水?”旻儿非常惊讶,“那现在火势如何了?”
棠七道:“守陵人太少,哪怕距离最近的守军赶过去,只怕也难以扑灭这百年难遇的大火。你可以站在高处往那边眺望,那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空。”
旻儿当即爬上杨府最高的一座楼,极目远望,果然看到皇陵所在之处烈火冲天。
可是好端端的皇陵为何会失火呢?
棠七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人为放火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