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凌和曾的双重指导下, 昭盈终于学会了骑马，可惜的是，她刚刚学会, 他们却要开始走水路了。

    昭盈对此很是惋惜, 段凌安慰她, 等他们到了汉口后仍然会走陆路，到时候昭盈可以尽情地骑马。听了这话后, 昭盈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消散，兴高采烈地准备上船。

    昭盈并不是第一次坐船, 不过以前她坐的都是渔船，去过的水域也就是嘉陵江的支流, 一条名字也没有的河，像是这种几层高的楼船，不要乘坐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呐，昭盈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看着双眼睁得圆圆的昭盈，一旁的曾怀正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姐, 这可是我们自己的船。”

    昭盈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地问道：“我们的船？”

    “是啊, 这条船既可以当做货船，又可以当做客船, 它是公子三年前买下来的，一直用它走长江一线的水路生意。”曾怀正的语气中带着自豪之意，“这样的大型楼船我们还有另外两条呐！”

    闻言，昭盈的脸上果然露出钦佩的神色, 她看向段凌, 有些不敢相信：“…我以为我们家中最多只有几百两银子。”

    曾怀正当即笑了出来：“几百两银子？姐, 你可是瞧我们公子了。虽然这些年来我们蛰伏在渝州, 可公子思虑周全，为将来做了不少准备，不万全，但若是遇上突发情况，我们绝对有能力将姐你安然地护送回京城。”

    昭盈的目光落在段凌的面庞上，她心中情绪万千，她现下才知道，原来段凌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段凌脸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神色，见昭盈看着自己，他便朝着昭盈抬起了手：“我们上船吧。”

    “好。”昭盈没有迟疑地握住了段凌的手，段凌趁机张开手指，和昭盈十指相扣，而后他引着昭盈，一步一步走过跳板，登上了楼船。

    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曾怀正转过头去，朝着自家老母亲得意地抬了抬眉毛。

    “哈儿！”岳氏白了曾怀正一眼，笑着用渝州方言骂了自家傻儿子一句。而后，她也不需要人搀扶，率先一步跨上了跳板，稳稳当当地走上了船去。

    曾怀正原本想跟在岳氏的身后，但他刚刚跨上跳板，又马上退了下来，他顿了顿，回身对夏氏道：“来，娘子别怕，为夫牵你上去。”

    端庄文雅的夏氏没有忍住，也白了曾怀正一眼，不过她最后还是握住了曾怀正的手，暗暗支持着曾怀正走过了跳板。

    曾家兄妹俩留在了最后。曾转过头去，对身旁的曾道：“妹妹，可要哥哥我牵……”

    他的话还没有完，曾便踩上跳板，飞快地走上了楼船，看都没看曾一眼。

    曾轻咳一声，借此掩饰自己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他收回抬到一半的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慢悠悠地走上船去。

    唉，难啊难，我们曾家的男人最难。

    **********

    高大的楼船在江水中行得很稳，兴致颇高的昭盈一上船就拉着段凌登上了最高处，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上，一同欣赏着两岸的风光。

    离开码头后，平阔的两岸渐渐变成了陡峭的山岩，重岩叠嶂，奇峰陡立，雄伟壮阔的景象让昭盈不禁惊叹连连，她兴奋地拉着段凌，不住地和他分享着自己看见的景色。

    段凌每每都会顺着昭盈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嘴角向上翘着，显然心情很是愉悦，也不知是因着这两岸的景色，还是因为身旁的昭盈。

    两人在甲板上待了大半日，一直到肚子饿了才回船舱。待昭盈和段凌吃过了晚饭，曾怀正前来向段凌禀报事宜，昭盈便回了房间休息。

    自从昭盈知道一切后，她这边的衣食住行便是由夏氏安排的。夏氏将昭盈安置在了船上最大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用屏风隔开分成里外，都放了一张床，昭盈睡里面，曾睡外面，两人同住，夜间由曾保护昭盈的安全。

    夜里，昭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入睡，她总觉得身边空空落落的，心中有种别扭的感觉。

    昭盈习惯性地睡在最里面，再一次翻身朝外的时候，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还能睡下一人的另一半床榻，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她无声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前几日赶路劳累，一沾枕头便睡了，那时候倒还不觉得，现下她才知道，没有段凌睡在身旁，她有多么不习惯。

    昭盈抿起嘴角，她闭上眼睛，猛地向外挪了一下，睡在了床中间——不行不行，自己不能这样。

    虽她并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别，她和段凌一同生活了十年，这十年来他们一直亲密无间，不是真正的亲人，却胜过亲人，她相信自家阿…兄也不会在意所谓的男女之别，但她不能总是依赖他，他已经为自己做得够多了，她不想连自己睡觉这种事都让他烦心。

    昭盈动作间的声响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却显得分外清晰，屏风另一边的曾轻声问道：“姐，你睡不着吗？”

    “抱歉曾姐姐，我吵到你了。”昭盈懊恼地睁开了眼睛，她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

    曾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住客栈的时候她们也睡在同一个房间，姐一向睡得很快啊。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看见这么壮丽的景色，我太兴奋了，所以才一直睡不着。”昭盈干脆坐了起来，摸索着下了床，“我去甲板上吹吹风，曾姐姐你别管我，你先睡吧。”

    昭盈借着透过窗户的些许月光，从屏风上取下外裳，披在了身上。

    曾没有阻止她：“姐你少待一会儿，免得着凉。”

    “好。”昭盈点点头，她拉紧外裳，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屋外，一轮明月正高高地悬于夜空之中，不用再额外点灯笼了，它的光芒足够将一切照亮。

    昭盈看见有一人站在不远处的甲板上，他白日里扎起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披散在肩头，他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柔和了平日里冷然的气质。

    听见脚步声，他转身看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昭盈身上，似乎比这月色还要温柔几分。

    “阿盈。”

    他开口唤了她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仿佛是从她心上划过一般。

    昭盈抬步走到了段凌身旁，和他一同仰头欣赏夜空中的明月。过了好一会儿，昭盈才开口问道：“阿兄，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外面？”

    段凌的眸中闪过一抹暗光，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可怜兮兮的意味：“我一个人有些睡不着。”

    昭盈顿了顿，而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有些睡不着。”

    两人转头看向彼此，四目相对不过几息，昭盈和段凌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昭盈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她主动抬手握住了段凌的手指：“阿兄，先前几日赶路累了一沾枕头就入睡，那时候我还没发现，今日悠闲地坐了一日的船，到了晚上才察觉没有你我根本睡不着。”

    段凌的眼睛眯了眯：“我几日前就开始睡不着了。”

    昭盈的呼吸一顿，她立时转过了头，看向夜空：“阿兄，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啊。”

    段凌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抬手轻轻地弹了一下昭盈的后脑勺。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

    “来，我们坐上去。”段凌翻身坐上了船舷处的护栏，而后将昭盈也拉了上去。

    护栏并不是很宽，昭盈有些害怕，一坐上去就牢牢地抱住了段凌的手臂。

    微凉的河风自下而上吹了过来，扬起了两人的衣角，还吹乱了两人的头发，昭盈和段凌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别怕，有我在。”段凌的声音在昭盈耳边响起，给了昭盈极大的安全感，昭盈渐渐放松了力道，段凌趁机抽出手臂，而后握住了昭盈的手，重新和她十指相扣。

    昭盈紧张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她看见了月光照映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忽地，一条鱼儿跃出了水面，惊动了河水，月光也仿佛跟着荡漾了起来。

    “阿兄阿兄，你看见了吗！”昭盈握紧段凌的手，兴奋地指着河面。

    段凌收回目光，看向昭盈明亮的双眸和盈盈的笑颜，他缓缓地轻声道：“我看见了。”

    昭盈并没有注意到段凌的动作，她的目光仍旧落在河面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阿兄，我们这也算是完成了那时候的话。”

    ——去没去过的地方，认识不同的人，能和你一同去完成这些事情，我觉得很开心。

    段凌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嗯，我今日也觉得开心。”

    闻言，昭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就知道，阿兄一定明白她的意思，就像她能清楚地明白他一样。

    鱼儿已经游走，河面重新恢复平静，月光下相握着的两只手扣得更紧。

    作者有话：

    本文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如果不更会在文案请假。

    谢谢留言和订阅的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