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穿一件藏蓝色直裰, 身材修长挺拔，气质儒雅。他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鼻梁高挺, 略薄的嘴唇此时正含着笑意。

    少年一走进包厢就朝着昭盈他们行了个礼：“下官吏部左侍郎周默, 见过二殿下、安国公、长安长公主。”

    李呈思笑了起来：“今日倒极为正经, 快快起来吧你。”他的语气轻松，一看就知道和周默之间极为相熟。

    周默主要是为了向昭盈和段凌介绍自己, 之后他也不再拘束，笑眯眯地坐在了李呈思身边, 还让二也给他拿了一副碗筷过来，然后他开始愉快地捞汤锅里的面块吃。

    李呈思一见周默这个样子, 就知道他尚未用过晚膳，便又点了一只烤鸭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明远呢？”李呈思一边喝着鸭汤，一边开口问道，这两人向来形影不离，今日只有周默一人，着实少见。

    周默暂时停下了筷子, 回答道：“他向陛下告了假, 已经回乡过年去了。”

    李呈思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个事，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又问道：“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想约你一同用晚膳，结果听你和安国公、长安长公主在一起，便不请自来了, 多有扰多有扰。”周默得含蓄, 但段凌已然听明白了, 他这是想过来结交自己和昭盈。

    于是段凌便开口道：“算不得扰, 周大人无需客气。”

    三人起了话，昭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越看，她越觉得周大人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位周大人该不会是那个周老爷的儿子吧？唔，应该是，他和周夫人长了一双相似的凤眼。

    昭盈的目光久久的落在了周默的脸上，坐在她身旁的段凌立时发现了她的动作，段凌抬起手来点了点昭盈的脸颊：“怎么了？”

    昭盈回过神来，她靠近段凌，声地在他耳边问道：“阿兄，这位周大人是那个渝州城周老爷的儿子？”

    段凌虽然尚未入朝，但对于朝中大臣们他已然做过了解，周默确实是周老爷的儿子。昭盈向来敏锐，她这么快看出来他并不惊讶。

    段凌向昭盈的脑袋凑了凑，两人离得更近，他学着昭盈的样子，也声地道：“你想的没错。”

    那厢李呈思已经同周默完了话，他一转头正巧看见昭盈和段凌“悄悄话”的样子，他立时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段凌一句。

    这个无耻狗贼！

    李呈思马上开口断两人，阻止了他们越靠越近的脑袋：“长安，可还要点一些菜？”

    坐在他身旁的周默挑眉，难道不是应该问我要点哪些菜吗？公主恐怕已经吃饱了吧。

    昭盈抬起头来，她想了想，道：“再点一些山药和面块吧，这两样都很好吃。”

    “好。”李呈思点了点头，唤来跑堂又加了一些菜。

    半晌过后，看着又吃下了许多山药和面块的昭盈，周默在心中默默地感叹了一句，是自己瞧公主了，公主的胃口是真的好。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散，而后在李呈思很是不悦的眼神中，昭盈和段凌手牵着手回了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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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工部尚书拿着图纸登门拜访，他想和昭盈商量长公主府的修建事宜。

    是修建，其实是改建，新建宅子可不得花费个两三年的时间，直接改建现有的宅子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好在皇帝先前收拾了一大批欺君罔上、鱼肉百姓的世家，他现在手上有的是宅子，便将最大的一处赐给了昭盈。

    那座世家宅邸原本就修建得雕栏画栋、豪华奢侈，但有些地方的制式够不上皇家的规格，最重要的还有昭盈自己的想法，是以需要改建的地方恐怕有很多处，工部可不敢敷衍了事。

    谁都看得出来陛下疼爱长安长公主，工部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得罪了昭盈。

    “下官认为，将此处的山石移开，扩大旁边的湖，再在湖中建一个湖心亭，夏日赏荷，冬日看雪，岂不美哉！还有这处，将这里的一大片花草树木移走，修建一座假山，登高可见大半个京城，岂不美哉！”

    工部尚书年大人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他详细地和昭盈着改建的地方，只是他每完一句，都要在后面加个“岂不美哉”，弄得昭盈现在一听见这个词就觉得头痛。

    年老大人先是了整个宅邸大致的改建，而后又着重了主院的改建。

    “主院的改建就是这样，公主可有不满意和需要补充的地方？”年老大人将桌上的图纸拿了起来，递给昭盈让她细看，而后他安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昭盈拿着图纸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年老大人，我想在院子里种一棵榕树，榕树上再绑上一架摇椅秋千。”

    年老大人以为昭盈孩子心性，便没有多问，他抚着长长的胡须点了点头：“是。公主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吗？”

    昭盈摇头，笑着道：“没有了，我对于年老大人的改建方案很是满意，劳工部的大人们费心了。”她一边着，一边将图纸递还给了年老大人。

    年老大人收好图纸，拱手行礼：“这些都是下官们应该做的。公主，在开工之前还请你去宅邸里看一看，确定无误后，我们便可以派人开工了。”

    昭盈颔首：“好，我过去那日会提前派人通知你。”

    年老大人很是负责，他和昭盈商议完了之后没有久留，是要回去再改改图纸，昭盈便让曾老管家送年老大人出府。

    结果将将走到院中的时候，段凌回来了。年老大人一见段凌，顿时双眸一亮：“安国公你回来得正好，下官正巧和你商量商量安国公府改建的事宜。”

    段凌没有拒绝，将年老大人请去了书房。年老大人茶水也不喝，将图纸递给段凌，直接开始了“岂不美哉”。

    段凌一边看一边听，等年老大人完，他又开口询问长安长公主府的事宜。

    年老大人没有犹豫便告诉了段凌，在他看来，安国公和长安长公主的情谊非同一般，关心情况也实属正常。

    在得知长安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离得有十万八千里远后，段凌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但在得知长公主府的具体位置后，他的眉头顿时便松开了。

    陛下啊陛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段凌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他开口问道：“不知工部的大人们可愿帮我一个忙？”

    年老大人挑了挑眉：“安国公客气了，请先来听听。”

    “陛下将段家祖宅赐还给了我，我想将段家祖宅修缮一番，不知年老大人可愿帮忙？”

    倒不是什么大事，年老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工部也会帮这些皇亲国戚大臣吏修缮宅子，只要对方出得起银钱，行事不过分，陛下不会怪罪。

    “既然安国公都开口了，这点事下官岂有不帮之理。”年老大人点头同意。

    段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熙：“我将周围那些空着的宅子也买了下来，劳烦画图纸的时候也将它们划进去。”

    年老大人面色如常地颔首，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句，安国公真是财大气粗。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而后完成任务的年老大人心满意足地出了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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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盈仰头靠在贵妃榻上，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天空中偶有一两只鸟儿飞过，叽叽喳喳的鸣叫声由远及近，再从近到远，很快便重新恢复安静。

    就在刚刚和年老大人商议完后，昭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最多到明年夏天，长公主府便能改建好，宅邸空闲一阵子，等到秋天的时候，她就可以搬进去住了。到那时候，她就没有和段凌住在一起的理由了。

    刚开始和他分开睡的时候，她很不习惯，这回他们要完全分开住了，也不知道她这次又要花费多少时间来习惯。

    昭盈缓缓闭上双眼，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谁也不可能永远陪着谁。况且她和阿兄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他们同居京中，随时可以找对方玩，阿兄还承诺要陪她尝遍京中美食呐，她相信他们即便分开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也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昭盈心中轻松了一些，她正准备睁开眼睛，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那人没有话，静静地抬起手来将指尖落在了她的眉心，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似乎是想将她紧皱着的眉心揉开。

    昭盈立时便知道了对方是谁，她随着他轻缓的动作，缓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而后，段凌的指尖离开了昭盈的眉心，他顺势而下，握住了昭盈的指尖。

    昭盈无声地翘起了嘴角，她指尖用力，回握住了段凌的手。

    段凌动作一顿，他垂首看着昭盈的笑颜，眸中闪过一抹柔色。

    段凌垂下脑袋，本想用自己的额头轻撞一下昭盈的额头，哪知昭盈睁开了双眼，空着的手一撑坐了起来，猝不及防的动作间，两人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哎呀！”

    昭盈被撞得再次躺下，结果后脑勺又撞在了贵妃榻的边缘，她忍不住再次痛呼了一声。

    段凌顾不上疼痛，他赶忙俯身去查看昭盈：“没事吧？”

    前后夹击的疼痛让昭盈眼泪都快疼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那股疼痛才慢慢缓下来。

    昭盈抬头看向段凌，她见段凌额头上红了一片，显然是将将和她撞在一起的地方，红通通的颜色在他白皙的额头上十分显然。昭盈想着，恐怕自己也是这个样子，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凌的神色顿时一松，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等两人停下笑声后，段凌重新俯首，用自己的额头轻撞了一下昭盈的额头，而后昭盈仰起头来，也撞了一下段凌。

    慢慢的，额头上的红痕会渐渐消失，交握着的双手却会越握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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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京中的天气格外的冷了。

    这一日，昌南侯府的幺子媳妇登门拜访，向昭盈递上了请帖：“府中的红梅开得正好，婆母想要邀请长公主过府赏梅看雪。”

    自从回京以来，这还是昭盈收到的第一份请帖，她思忖一瞬，最后笑着点了点头：

    “到时候定然前来叨扰。”

    作者有话：

    谢谢天使们的营养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