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言卿眼睛瞪圆，轻轻发出一声哼。裴音郗从迷醉中清醒过来，也睁开了眼睛。她们就这样唇缠着唇，鼻子交错相抵，零距离地看了对方几秒钟。

    虞言卿轻轻拍她的肩膀，裴音郗缓缓地松开了唇，起身坐回了椅子上。刚才撑在虞言卿身上，舍不得压到她，裴音郗的腿承受了很大的重力，现在往后一坐才顿时觉得有点疼，她皱了皱眉。

    虞言卿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样，还有看到床头柜旁靠着的一根医用拐杖。她坐起来拢紧睡袍，整了整头发，务必使自己看起来像端庄的大家闺秀，让人只想远观不想“亵玩”的那种。

    “腿看起来还有点瘸…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虞言卿。

    “不必。快好了。”裴音郗语调沉静。

    啧。变得这么冷淡。现在的裴音郗比起以前掏心挖肺地讨好她的样子，可是差得远了。虞言卿抿嘴细不可见地笑笑，调侃的语调几乎像一种挑衅：“怪我没回来吗？”

    差不多两个月前，虞言卿正在乌干达的一个偏僻部落里忙碌。突然收到国内的消息裴音郗出车祸了，左腿骨折送去虞景综合医院动手术去了。

    虞言卿当时紧张得要命，第一念头就是赶回国来。可是她又想起了她们的约定，裴音郗要求她出门三个月必须回国一趟，她这趟出来不过一个多月。而且她在村子里发现了几个特殊的脑部病变的病例，正研究得热火朝天，真心舍不得丢下就走。

    于是，担心是担心，约定是约定。虞言卿让裴音郗的主治医生火速把她的病例和X光片传过来，她亲自看过以后，确定只是普通的骨折。

    手术做得非常好，裴音郗这个人平时壮得像条牛似的，虞言卿确定了不会有问题，于是把回国的念头消了。好歹她们是结了婚的伴侣，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也没回来，虽然是有点心虚，不过裴音郗不能够生气吧。

    “不怪你。车祸不紧。”裴音郗再次沉稳地回答，墨黑色的眸子看起来倒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啧。屁孩，比她还五岁呢，老气横秋的。虞言卿也没心思应付她，语调清淡：“没什么事我再睡会。”

    “瑶瑶来了。我们该一起吃饭了。”裴音郗这话，倒下意识地有两分幸灾乐祸的故意了。虞言卿冰山似的性格，冷对她，不过，终归是不能冷对自己的女儿的。

    “哦，对，我答应了一回来就陪她一起吃饭。”虞言卿没办法了，掀被下床。

    走进更衣室准备脱掉睡衣，却发现裴音郗也拄着拐杖跟进来了。虞言卿淡声：“出去。”

    裴音郗靠在柜门上，目光留在她背上：“我们约好了在这房里有名有实的，我要在这等你。”

    虞言卿脸一冷，心里暗骂，喜欢看人换衣服，什么变态爱好。索性大方脱掉衣服，顺手拿了一件酒红色深V长裙，选这件只为了穿起来够快，内衣都不用穿，直接套上，拿过一条宽腰带系上。搭配上高跟单鞋，这就搞定了。

    一转身见到裴音郗的眼里有火焰，但是又强忍着不得随便碰她的样子。虞言卿终于觉得刚才在床上被她吓到的心情好过了一点，走过她身旁，轻轻勾起唇角，“站着干嘛，下楼吃饭啊。”

    虞之瑶已经坐在一楼饭厅的餐桌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等妈妈们下楼。虞之瑶完美地遗传了虞言卿的优点，漂亮精致的五官，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皮肤很白，虽然只有七岁，可是已经颇有富家姐的仪态风范了。

    “妈妈，妈咪。”虞之瑶甜甜地笑。见到虞言卿很开心。

    “瑶瑶。”虞言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走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在餐桌上坐下。

    裴音郗坐在虞言卿身边，三个人开始吃饭。本来虞家的家规很严，虞言卿的时候是不允许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

    不过这里年虞言卿三个月回一趟家，一年四次回家，每次不过一两周不等。餐桌已经成了她和虞之瑶培养亲子感情，互相分享分别时的生活的地方了。

    “妈咪，我带了我画的画送给你。还有我的作文老师你帮我换一个吧。妈妈不答应，可是他真的很八股，很无趣。”虞之瑶。

    “可以啦，我帮你听，瑶瑶不喜欢就换了。还有你的画好漂亮，我下楼的时候偷偷看了，画得是我吗，越画越好了。”虞言卿再接过虞之瑶递过来的手机。

    “妈咪你帮我看看这几条裙子哪个好，妈妈挑都像是去开会，而不是去表演啦。”

    虞言卿转头看看裴音郗，笑了笑，这人穿职业装是真的挺有一套，不过穿那种美美的名媛贵妇装嘛就……直男审美。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两母女交流够久了，眼看也晚了，裴音郗拿起餐巾放在桌上，“瑶瑶可以在这里住，我——哎——”

    裴音郗的腿今天下午硬生生站了两个时，之前在楼上亲吻的时候用力不当，这会又坐了一个多时没动弹。伤腿站起来完全用不上力，只觉得一阵钻心疼。

    裴音郗一时不妨，眼看就要摔倒，下意识地铺抓身边的人，好维持平衡。可是尴尬的是，虞言卿的动作不是下意识地搀扶她而是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手，微微挣扎开。

    裴音郗差点因为她的动作失去重心直接摔倒，一下子半跪在桌前，勉强扶住桌腿才避免摔跤。一时搞得有点狼狈。

    “太太！”

    “妈妈！”

    “没事。一下没站稳。”

    管家和虞之瑶都跑过来，把她扶到沙发上。虞言卿有点尴尬，但终究没多什么，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转身上了三楼。

    可是虞言卿刚从电梯出来走在走廊上，却发现虞之瑶从楼梯上追上来了。

    “妈妈只是想扶你一下，你为什么甩开？”虞之瑶娇甜的娃娃音颇有些忿忿。

    “瑶瑶，这样对妈咪话不礼貌，这个得改。”虞言卿淡声。

    “妈咪。”虞之瑶忍不住埋怨，“她车祸受伤出了好多血，妈妈当时一定很害怕，我也很害怕，我好怕她会死掉，你为什么不回来？”

    “她不会死的，那只是不难痊愈的伤。”虞言卿作为一个专业医生安抚女儿。

    “你都不担心她，你是不是不爱我妈妈了？”瑶瑶得有点伤心。

    爱？她和裴音郗之间没有那种东西啦，从来就没爱过好吗。虞言卿无奈地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脸，心里心疼，却又不知能做什么，只好不吭声。

    裴音郗这时从后面一把揽住瑶瑶的肩头，她的声音不会刻意温柔，但是非常柔和安定：“没有的事，瑶瑶。你去等等我，我和妈咪聊两句，带你回公寓，好吗？”

    瑶瑶左右看看她们，然后点点头乖巧地随着管家下楼去了。看见瑶瑶下去了，裴音郗这才稍微压低声音，轻声对虞言卿：“以后你在孩子面前注意点。这两年孩子大了，我对你过的吧，瑶瑶的智商极高，逻辑思维能力超强，她是一个早熟的天才级别的孩子。大人之间的事她已经懂了，我希望给她良好的引导。”

    “我不想她是天才，我只希望她快快乐乐长大。”虞言卿给她一个冷脸。懂屁，把孩子教成啥样了。先是孩子来呛她，然后再来个大人，这两母女要造反。

    虞言卿转身要走，裴音郗却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有一瞬间，虞言卿似乎看到了她恢复成以前那个总是用炽烈的眼神看她的女生。裴音郗低声：“她有一点对了。当时我很害怕，很想你。我害怕死了见不到你。”

    虞言卿只好无奈地再用专业态度安慰她：“完全不用担心的。你的片子我第一时间看了的，那是伤。”

    “不是伤的问题……”裴音郗脱口而出，可是到一半又把话头掐断了。她迷恋的这个美人儿，她终究是不懂的。不能怪她，归根结底是因为虞言卿对她没有多少感情。那种称□□的感情。

    虞言卿轻轻收回手。裴音郗也顺从地放开了，轻叹：“我带瑶瑶回公寓吧。改天再来看你。”

    成年人的话外音：改天，就是没有这天啦。虞言卿挥挥手赶人走。一顿家宴，挺气氛和谐地开始，最后似乎搞得不欢而散。

    虞言卿迈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回房，回到舒服的现代化豪华大宅邸里，不再是帐篷、流动手术车和临时营地。谢天谢地，她要好好享受一下。

    一杯红酒，一块点心，伴随着音乐泡在浴缸里。虞言卿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个多时，终于出来了，躺在舒服大床上。可是当她辗转反侧，很晚都没睡着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埋在枕头里娇叫着捶枕头：“该死的倒时差。”

    大晚上的，夜深人静，在这郊外的豪宅里，虞言卿第一次觉得房子太大太空，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