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

    秋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可真是太大意了。

    她当初就不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问沈烬为什么没换电话号码。

    也不该陷入和沈烬解释的境地, 只会营造一种‘解释就是掩饰，进而变成事实’的真相。

    秋随深吸了口气，索性放弃了挣扎, 彻底放弃了继续解释这件事情。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选择逃离。

    秋随沉默两秒，暗暗吐了口气, 转而看向沈烬，面色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是还有个想要的东西。”

    沈烬语气特善良，他点了下头：“你。”

    秋随慢吞吞开口：“我想要一张机票。”

    沈烬顺其自然地猜测：“怎么，想要回国？”

    “不是，”秋随摇了摇头, 模样坦诚, 语气真挚，“我想要逃离这个星球。”

    沈烬看她。

    半晌后, 他侧头发动汽车, 一边慢悠悠接下她的话：“也不是不行。”

    秋随：？

    她眨了下眼，莫名想起来，不久前, 她给沈烬胡扯想要铂悦湾的那套房子的时候, 沈烬好像也是这么的。

    当然, 他在最后还了一句话——

    “去十六楼收租, 给你体验一下房子归你美梦成真的错觉。”

    秋随抿了下唇，耐心地等待沈烬的下文。

    果然, 沈烬如她所预料的一般，了后续。

    沈烬扯了下唇：“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买个火箭。”

    秋随：？

    沈烬：“但是你得和宇航员一样先接受特殊环境因素耐力和适应性训练、空间科学及应用知识和技术训练、体质锻炼还有一系列培训, 我觉得，你这种体测跑八百米都会累晕的姑娘，恐怕不行。”

    秋随：“......”

    沈烬瞥了眼她, 声音哑了些，语气里嘲讽的意味却挺足：“所以，你就放弃你上太空换星球的伟大梦想吧，凑合在我这呆着。”

    秋随：“......”

    她暗自松了口气，虽然被沈烬毫不客气地吐槽了一番，但无论如何，话题的方向还是被她扭转了过来。

    秋随好脾气地没有直接怼回去，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秋随问，“司机呢，怎么没来接我？”

    沈烬：“他把那两个孩送到酒店后，上吐下泻，被送去医院了。”

    秋随愣了下：“没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事，”沈烬，“傅明博是司机吃不惯俄罗斯的食物，水土不服而已，问题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

    秋随这才放下心来。

    俄罗斯的食物的确不太适合中国胃，她刚来俄罗斯的时候，甚至还吃过奶油味的饺子。

    沈烬似乎想起了什么，开车的间隙，侧头看她一眼，像是随意地询问：“俄罗斯的食物，你吃的习惯？”

    秋随想了会，老实回答：“我至今也吃不习惯，不过很多工作地点就是在俄罗斯，我也没有办法。”

    沈烬挑了下眉：“那你怎么吃饭？”

    起这个，秋随可就很有经验了：“我来了这么多次俄罗斯，当然有我的办法解决，老干妈是必备的调味品，如果可以，再多从国内带点辣条，哦对了，还有榨菜最好也多带几包......”

    坦诚分享完自己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秋随得意洋洋地等着沈烬夸她。

    沈烬果不其然地点了下头。

    他神色寡淡，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赞赏的意味：“你是挺会的。”

    秋随不太满意沈烬平静无波的语气。

    要知道，这些宝贵的经验，可都是她一次又一次从历史中总结出来的。

    她挑了下眉：“当然，我......”

    沈烬出声断她：“醉汉呢？”

    秋随一愣，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云里雾里地问：“什么？”

    沈烬面色平静，将车停在酒店门口。

    秋随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回到了酒店。

    她低头解下安全带，抬头的瞬间，对上沈烬的视线。

    沈烬盯着她的眼睛，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秋随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沈烬将宴会厅门口的醉汉一脚踢开的模样。

    他看着也是这样，气压沉沉的，绷着一张脸，仿佛在压抑什么濒临爆发的情绪。

    “先回答我，”沈烬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又或者。冰冷地没有任何温度，“那些醉汉呢？”

    秋随咬了下唇，下意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沈烬或许是以为，秋随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他看着沉默的秋随，补充道：“你对如何解决在俄罗斯吃饭这个问题经验丰富，对如何解决在俄罗斯遇到醉汉这个问题上，也一样经验丰富吗？”

    秋随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和沈烬分别多年再次重逢后，她已经没办法再和从前一样，可以敏锐清晰地分辨出沈烬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能简单得判断沈烬的情绪是好还是不好。

    就像现在一样。

    她知道沈烬看着心情不太好。

    但这句话，到底是在斥责她不懂的保护自己，还是只是简单的就像询问如何在俄罗斯吃饭一样，秋随其实不太清楚。

    秋随在脑海中酝酿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对自己危险度不高的回答：“我也没有在俄罗斯遇见很多次醉汉，就算遇到了，这些醉汉也就是多看你几眼，没有出过什么事，而且今天这个醉汉，应该是和简妍有关系。”

    “......”

    秋随以为这个答案应该可以勉强过关，谁知沈烬只是冷呵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了一般，情绪更加不悦了。

    沈烬：“那如果我没来，你怎么办？”

    秋随老实道：“我准备向宴会厅里的服务员求助。”

    沈烬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那些服务员一定会帮你？”

    秋随眨了下眼：“确定。”

    她坦诚相告：“我会对里面大声喊，这里掉了几张5000卢布。”

    沈烬：“......”

    沈烬像是被这话噎得无言，他看着秋随，突然问：“手机呢？”

    秋随：“没电了啊。”

    沈烬：“你的手机不是新换的，内存挺足，怎么，电量不足？”

    秋随也不知道沈烬怎么还记得自己手机是新买的这件事情，她也没太在意，只是老老实实回答：“电量挺足的，我一般在外面工作，也没时间用手机，一天下来，电量至少在50%以上。”

    沈烬语气毫不客气：“那今天呢？”

    秋随解释：“今天你也没让我做什么工作，我一晚上都和温婕还有傅明博在甜品区玩游戏，对了，还加了几个译员同行的微信，微信上又闲聊了几句，所以晚上的时候，就没电了。”

    沈烬一言不发得盯着她，半晌后，他扯了下唇。

    “我知道了。”

    秋随：“什么？”

    沈烬表情不太好看：“你手机没电，所以，遇到醉汉没办法电话求助。”

    秋随点头：“对的。”

    沈烬：“是我的问题了，你是在指责我让你有空玩游戏了。”

    秋随：“......”

    她的哪句话哪个字有指责沈烬的意思了？

    她真的很想敲开沈烬的脑袋，看看沈烬的脑回路到底是如何解读她的话的。

    看在沈烬今天的确是她的救命恩人的份上，秋随语气温和地替自己三连辩解：“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

    沈烬皱眉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并不相信四个大字。

    “那我问你，”沈烬语气冷淡，“如果手机还有电，你怎么办？”

    秋随：“当然是电话求助啊。”

    沈烬声音听不出情绪，像只是随口一问：“谁的电话？”

    秋随理所应当：“当然是俄罗斯的报警电话啊，哦，你是不是不知道俄罗斯的报警号码，我给你科普一下哦......”

    沈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没耐心等她完，直接冒出了句话：“秋随，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

    秋随：？

    这她当然知道。

    毕竟沈烬是出过‘在我这里，只有多退，没有少补’金句的资本大鳄。

    只是，她不太懂，沈烬这个美好品格，和现在这个场景，有什么必然联系？

    她懵懂地眨了下眼，等候下文。

    “所以，”沈烬语气无甚波澜，“既然这件事情，我有责任。”

    秋随：？

    她记得，她和沈烬解释过，她并没有丝毫责怪沈烬的意思。

    工作上摸鱼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关沈烬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努力给自己解释一下。

    沈烬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直接又干脆地补充：“所以，下一次，如果你又遇到了这种情况，记得报警电话，也记得，个电话给我。”

    话音落下，秋随想的话，都自动咽回了喉咙里。

    沈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不耐烦：“有问题？”

    秋随眨了眨眼，缓缓点了下头：“是这样的。”

    沈烬：？

    秋随声音微弱，双手估摸着比了个高度和宽度：“你知道的吧，大多数俄罗斯人都比较高，身材也比较壮。”

    沈烬：？

    秋随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也看过新闻吧，有些俄罗斯人，是真的可以和熊搏斗的。”

    沈烬：？

    “所以，我担心，”秋随越越觉得有道理，“如果我电话给你，你可能也不过他们，还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他们揍。”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秋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安全带。

    她这么一番话，是切切实实为沈烬的人身安全考虑的。

    毕竟来俄罗斯这么多次，秋随比大多数都了解，无论男女，大多数俄罗斯人是真的身材高壮。

    但是完，在看到沈烬的脸色和反应后，秋随就知道——

    她又双叒叕错话了。

    她明明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沈烬的安全考虑。

    出口，就好像变成了她在嘲讽沈烬武力值不足。

    沈烬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秋随眼神飘忽地不敢直视他。

    半晌后，秋随听见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伴随而来的，还有沈烬无甚波澜语气平静的一句话——

    “你再一遍，刚刚那句话。”

    秋随：“......”

    在这种氛围之下，傻子才会再一遍。

    古人曾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古人还过，武松虎，艺高胆大。

    秋随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改口：“当然了，我猜，你的战斗力，是可以和老虎决斗的。至于老虎和熊到底谁更强，还是有待讨论的。”

    沈烬不咸不淡地继续问：“下次遇到这种事情，除了报警，还应该谁的电话？”

    秋随忙不迭回答，一边抬头偷偷观察沈烬的表情有没有好一些：“你的你的，当然是你的。”

    沈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老虎和熊呢，哪个更强？”

    秋随眨了下眼：“这还用，当然是老虎了，动物之王啊，在老虎面前，熊算什么。”

    “......”

    这个问题被揭过去后，见沈烬没有再为难她的意思，秋随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长舒一口气，安全地下车，和沈烬进了酒店。

    看着电梯稳步上升，秋随又突然想起来另一个问题：“对了，你今天晚上怎么突然来宴会厅了？”

    不然，也不会刚好救下她。

    沈烬：“出去买酒喝。”

    秋随点了下头，俄罗斯有些酒店的确不允许客人在房间内喝酒。

    沈烬瞥她：“这件事情就要怪你了。”

    秋随：？

    沈烬：“我没喝到酒。”

    秋随：“......”

    这么来，的确是她的责任。

    秋随也不推脱：“那项目结束后如果有空，我买几瓶酒赔给你？”

    沈烬歪着头想了会：“不太行。”

    秋随：？

    沈烬：“你也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酒。”

    秋随：“那你列个单子，我去商场买。”

    沈烬：“不行，也许当时想喝，下一刻就不想喝了。”

    秋随：“......”

    怎么会有这么麻烦又事多的男人。

    但是奈何面前的人不仅今天救了她一命，也是她的甲方客户，而且按照沈烬的话，她的的确确欠了沈烬一顿酒。

    秋随忍住直接吐槽的冲动，她想了会，以沈烬这种性格，只有拉着沈烬一起去商场挑选，才能解决这件事情了。

    她语气很好：“那就请你，纡尊降贵，和我一起去商场选你想要的酒，我付钱，怎么样？”

    沈烬插兜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像是看透了某些她的意图一般，随后，沈烬挑了下眉：“你要是想和我一起逛商场就直。”

    秋随：？

    沈烬：“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