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秋随,这一次,不会来电……

A+A-

    即使闭着眼睛, 秋随也知道,她和沈烬之间维持这一种有些奇怪的姿势。

    她略微踮起脚尖,右手拽着沈烬禁欲的黑色领带往下拉, 左手还拿着一罐喝了一半的易拉罐。

    沈烬被拽着领带迫不得已的往下弯腰。

    唇贴着唇。

    柔软和柔软之间进行了极其轻缓的碰触。

    带着几分试探,几分心翼翼, 几分佯装醉意。

    像是不经意跌倒在他怀里,像是不得已拽住他的领带站稳,像是不心擦过他柔软的唇。

    不过几秒时间,秋随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年。

    每一秒都被无限度拉长,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每一帧都被放大又仔细推敲。

    这样的试探。

    秋随不敢持续太久。

    长久以来的理智让她即使在亲吻的时候, 也迅速回过神来。

    她还在扮演一个酒量不好,在进入鬼屋前喝酒壮胆, 微醺状态下不心亲上沈烬的形象。

    秋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缓缓松开拽着沈烬领带的手, 踮起的脚尖慢慢回到原位,柔软湿润带着酒意的唇也拉开距离。

    秋随眨了下眼,重新戏精上身。

    她歪了下头, 醉眼朦胧的看着沈烬, 视线缓缓上移, 落到沈烬的唇上。

    他的唇一直都带着自然的红色。

    只是现在, 因为她心怀鬼胎的亲吻,沾染上了一点口红的色泽。

    “你的嘴唇...”秋随很是无辜的眨了下眼, 直勾勾的盯着沈烬自然偏红的唇色上鲜红的部位,片刻后, 她恍然大悟的轻叫了一声。

    秋随懊恼的伸手轻声敲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她稍稍抬眼,对上沈烬深不可测的眼睛:“我刚刚喝醉了, 是不是又冒犯到你了。”

    她神色认真的询问,语气真挚,耐心的等待着沈烬的回复。

    过了半晌,她才看见沈烬嘴唇动了动。

    “又?”沈烬挑了下眉,拖着尾音开口,“这个又字,用的很精准。”

    四目对视。

    秋随没吭声,也没法反驳。

    自从在贝加尔湖进行了一场‘贴面礼’之后,她对于冒犯沈烬这件事情,似乎越发信手拈来,得心应手。

    至于沈烬。

    她垂眸想了会。

    以沈烬的性格,他对于被她冒犯这件事情,似乎也乐在其中。

    他们两个。

    一个愿,一个愿挨。

    秋随从容不迫的重新仰头,对上沈烬的视线。

    她知道沈烬的顾虑,也的确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沈烬坦白,目前最快也最合适的机会,也要在三天后林和豫的八十大寿生日会上。

    只是,秋随不想再等了。

    又或者,她不想让沈烬再等了。

    她更不想让沈烬变得如此心翼翼。

    她曾经夺走了沈烬的勇气和骄傲,现在,她想朝沈烬走过去,把这些原本就属于沈烬的一切,悉数还给沈烬。

    “喝醉了,”秋随面不改色朝他举起了手中的易拉罐,“没站稳,就顺势拽住了你的领带,真是不好意思。”

    她盯着那条已经被自己拽的皱巴巴的黑色领带,突如其来生出了一个念头。

    幸好沈烬今晚得出差去参加商务谈判,所以就连来鬼屋都一丝不苟的系着黑色领带。

    否则,以沈烬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的身高,她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找到这个偷吻的机会。

    沈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秋随,”沈烬扯了下唇,眼神里的不相信显而易见,“你的酒量就这么点?”

    沈烬知道这个品牌的酒精饮料,酒精度数极低,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至少不是喝几口就能让人醉到站不稳的程度。

    秋随面不改色点了下头:“在俄罗斯的时候,我好像就过,我酒量不好。”

    她顿了下,又温和开口解释:“而且,你也知道我前几天脚疼,站不稳不是很正常吗?”

    沈烬上下量了她一会儿,明显并不相信这个辞,但也没再吭声。

    对峙是被一道心翼翼的女声破的——

    “你们现在可以进入鬼屋了。”

    秋随一愣,这才发现这条等候队伍中,她和沈烬不知不觉站在了最前方,她和沈烬面前的几个人应该早已经结束了鬼屋之旅。

    身后还有排队的人,沈烬收回落下她身上的视线,转身倾听讲解员的简述。

    “我们这个私奔主题主要是面向情侣开放的,当然,两位不是情侣结伴玩这个鬼屋也是可以的,”讲解员熟稔的介绍,语气平静无波,显然这段话她已经过了上千遍,“两位需要从不同入口进入鬼屋,主题介绍相信各位已经了解了,少年拯救被囚禁的少女一起私奔去远方。女生会呆在六楼房间的一个阳台上,可以放心的是,女生被囚禁的那个房间没有扮演鬼魂的NPC,只是房间布置比较恐怖,不需要过于害怕。男生需要先通过一系列障碍物和扮演鬼魂的NPC,才可以抵达房间解救出女生,然后再带女生离开囚禁的房间,离开的途中,你们会一起面临更加恐怖的场景以及更多的鬼魂NPC。”

    秋随咽了咽口水,神色一怔。

    她想着全程跟着沈烬来鬼屋玩一趟,也没过多留意鬼屋的其他细节,甚至没有点开查看相关介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单独呆在一个房间,一直等到沈烬把她拯救出去。

    更何况。

    还是六楼的阳台。

    秋随深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犹豫和畏惧的情绪。

    “对了,这是对讲机,”讲解员递过来两个对讲机,“一人一个,在女生被囚禁在六楼阳台的时候,你们可以通过对讲机沟通,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

    “有,”秋随咬了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讲解员,“一定要在六楼吗?可以换个比六楼更低的楼层吗?”

    第一次高考的第一天。

    为了逃离俞家。

    她站在了俞家五楼杂货间的阳台防盗网上,赤着脚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向俞染月的房间阳台,才得以顺利逃离。

    她甚至不需要低头,只需要随意往下一瞥,就能看见防盗网下渺如蝼蚁一般的人,密密麻麻。

    就像她一样,活的如同蝼蚁,俞家的任何一个人随手一捻,都能把她捏死。

    五楼的高度,足以令她眩晕和呼吸急促,喘不过气。

    她不怕黑,没有幽闭恐惧症,酒量千杯不醉,看上去刀枪不入。

    没人知道,她恐高。

    准确来,是恐惧站在比五楼更高的楼层阳台下往外看。

    也正是这个原因,秋随从来没办法接受住在比五楼更高的楼层。

    原先的公寓在五楼。

    铂悦湾也在五楼。

    五楼是她所能接受的住宅最高高度。

    讲解员一愣,显然她经手过几万个前来游玩鬼屋的人,也听过千百条反对意见。

    无外乎也就是女生因为害怕不愿意一个人单独呆在被囚禁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有客人询问是否可以换一个楼层。

    “换楼层也不是不可以,”讲解员低头查了会手机,“不过你们可以需要重新排队,我看一下啊,三楼吧,你们现在去三楼重新排队,也就十分钟时间。”

    “谢谢,”秋随点头致谢,她扯了扯沈烬的衣角,“沈烬,我们去三楼吧。”

    沈烬眉头微蹙,被她扯着衣角往外走。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片刻后,才慢悠悠开口:“恐高?”

    秋随咬了下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其实不算恐高,出差的时候她可以住在十八楼的酒店房间睡得香甜,翻译公司的住址在写字楼的三十六楼也不会妨碍她工作。

    她恐惧的,是住在比五楼还要高的住宅里,站在阳台防盗网上往下看。

    这样略显复杂的恐惧内容,秋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起。

    但好在,六楼到三楼不过转瞬之间。

    电梯门缓缓开,沈烬似乎也没有执着于此,他收回了视线,神色闲散的出了电梯。

    十分钟后,通向鬼屋的分岔路口。

    沈烬停住脚步,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神情莫测的扯了下唇:“秋随,怕吗?”

    “不怕,”秋随面不改色回答他,“喝了酒,壮胆。”

    “嗯,”沈烬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评价,“你喝酒后,胆子是真的大。”

    秋随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喝酒壮胆的缘故,还是因为囚禁她的那间房间并没有任何鬼魂NPC的缘故,她的确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

    房间很,天花板的灯一闪一闪的,像是多年未用,照着房间忽明忽暗,破旧的黑桌子上有两根蜡烛,燃烧了一半,几乎是这个房间内光亮的全部来源,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她看见了房间右上角一个型的摄像机。

    窗台开了一半,不知道从哪里吹过一阵阵阴风,把破旧的窗户刮出咯吱的声音,窗户外的阳台空间不算大,勉强能坐下一个人,上面还布满了点滴斑驳的血迹。

    秋随量了一会儿,尽管是三楼,因为阳台上不容忽视的血迹,她也还是不敢坐上去。

    只是房间太,不坐在阳台上,秋随也只有一个靠在窗台站立在窗边的容身之处。

    她无奈的撇了下唇,只好站在窗边,呆了一会儿,她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拿出了对讲机。

    秋随眨了下眼,对着对讲机心翼翼唤了句:“沈烬?”

    对讲机那边嘈杂的很,她从中听见了呼啸而过的阴风,扮演鬼魂的NPC发出的惨叫声和凄惨的笑声,以及不知道哪个方向吹来的女人的哭声。

    秋随手臂一抖,脊背爬上了阵阵寒意。

    光是听声音就很可怕了,也不知道沈烬要多久才能走到她的房间解救她。

    “沈烬,”秋随试探着问了句,“你怕吗?”

    片刻后,对讲机里传出低低的笑声。

    “秋随,”沈烬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响起,低沉但足够清晰,平稳没有波动,像是没有受到半点鬼屋环境的影响,“我问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

    秋随轻声‘啊’了下:“什么问题?”

    “秋随,”沈烬停顿了会,像是在回想什么,几秒后才淡淡开口询问,“和我私奔吗?”

    对讲机里喧嚣的吵闹声和凄惨的哭喊声都在那一刻自动成为背景。

    秋随听见自己强撑着所有汹涌的情绪佯装平静的声音响起:“私奔去哪里。”

    话音落下,她听见啪嗒一声,破旧的木门缓缓开。

    明黄的烛光中,凉风从窗台吹过,沈烬站在门边,天花板忽明忽暗的白炽灯将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木质带着灰尘的地板上。

    秋随看见沈烬站在门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望着她。

    半晌后,他举起手里的对讲机,目光落在她被烛光照应的清晰的脸庞上,声音低沉又意味深长的开口:“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带你私奔回家。”

    秋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跳跃了下。

    四周的一些都自动模糊,在这个并不算亮堂的地方,她眨了下眼,只觉得眼角有了湿润的泪珠。

    的确是个鬼地方。

    秋随心底涌上无穷无尽委屈的情绪,翻涌而来几乎将她扑倒。

    她曾经在一个比这个鬼地方还要更加残酷的鬼地方呆了很久。

    沈烬。

    我在那个鬼地方,等了好久。

    终于有一天,你来了,能把我带走。

    也终于有一天,有人对我,跟着我,我带你私奔回家。

    我终于有家了。

    秋意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想起了沈烬曾经带她看过的第一个日出。

    沈烬。

    我好像,终于,等到了我人生的那个日出。

    秋随咬了下唇,缓缓拿起手中的对讲机。

    四目相对间,她对着对讲机轻声又笃定的开口:“沈烬,带我私奔吧。”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这间狭窄又昏暗的房间内,秋随看见沈烬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无法化开的情绪。

    他脚步略显急促的从门口走了进来,窗台的风阵阵吹过,将房门带上。

    不过眨眼间,秋随看见沈烬步履匆匆的站在她眼前。

    房间狭,空间逼仄,她和沈烬站在窗台,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迫拉近,呼吸交缠间,吹过的微风都夹杂着暧昧和滚烫的气息。

    沈烬垂眸,双手越过她扶住窗台的栏杆。

    恍惚间,秋随想起了停电那晚,沈烬好像也是这样,将她锁在单人沙发间。

    只是现在,换了个场景,她被沈烬禁锢在鬼屋狭房间的窗台边,一样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秋随,”沈烬的声音暗哑,在微弱燃烧的烛光下,不自觉有了几分情.欲的意味,“你现在醉着吗?”

    秋随不可避免对上他的眼睛,炙热又灼目:“醉着,没醒。”

    “意识足够清醒吗?”

    “清醒。”

    “清醒到什么程度?”

    秋随眨了下眼,她下意识仰起头,语气笃定又平静,是她一贯以来的从容冷静,隐约间却又有了点并不理智冷静的疯狂和孤注一掷。

    “清醒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到我知道自己在什么,清醒到我能够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和所的话负全部责任。”

    沈烬的喉结滚动了下。

    秋随看见沈烬眼底浓烈又猛烈的涌上情绪,呼吸变得重又轻,半晌后,他稍稍颔首,抬头看了眼右上角,随后。

    她看着沈烬后退了半步,拉开了外套拉链。

    秋随神色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沈烬将厚重的外套往上一抛,罩住了右上角的微型摄像机。

    她呼吸在一瞬间急促起来。

    垂在两侧手指微微用力,捏的指尖泛白,心跳的几乎不能控制,只觉得思维开始混沌。

    秋随咬了下唇,紧接着。

    她看见沈烬修长的手指停在了那条被她拽的皱巴巴的黑色领带上,沈烬对她扯了下唇,手指飞快的解下了那条黑色的领带。

    秋随咽了咽口水。

    她足够清醒,但在这一刻,她宁愿自己醉意迷茫。

    秋随看见沈烬手里捏着那条黑色的领带朝她走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眼底炙热的光芒几乎无法忽视。

    画面开始虚化,视野完全占据,理智离家出走。

    “秋随,”沈烬垂眸量她,抬手拿起那条黑色的领带,“闭眼。”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秋随睫毛颤抖,听话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有微热的东西覆盖住她的眼睛。

    秋随知道——是那条黑色的领带。

    秋随心跳快的几乎无法话,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沈烬修长的手指绕到她的后脑勺,将那条领带在她垂落下来的乌发后慢条斯理的了个结。

    和那晚停电不同。

    秋随的视野被全然剥夺,眼睛闭着,蒙着一条黑色领带,她完完全全无法看清任何事物和人,其余的感官在无限倍放大,她对四周的一些变化都变得敏锐又敏感。

    她的身后是破旧的窗台,时不时刮来阵阵凉风,面前炙热的气息却不容忽略,沈烬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两侧。

    冰火两重天,两个极限,一前一后,让她快要哭出声来。

    秋随听见沈烬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股子不留后路的自暴自弃,夹杂的欲.望几乎要倾洒而出,将她淹没。

    他。

    “秋随,这一次,不会来电。”

    秋随不自觉舔了下唇,像是紧张,又像是期待。

    沈烬看见她乖巧的蒙着黑色的领带,捏紧的手指指尖泛起白色,桌上烛光照应出她绯红的脸颊,耳垂红的滴血。

    她点了下头,沈烬听见她终于不再是平静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惹人心弦意动。

    她。

    “好。”

    秋随只发出了半个音节,滚烫的唇就止住了她剩余的全部话语。

    檀木香将她缓缓包围,丝丝缕缕,明明又轻又浅,但又织成一个无形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唇齿交缠间,秋随听见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

    但她听清了。

    她听见沈烬。

    “刚才不算,这才是我们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