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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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阙不知道顾泽今天莫名其妙又是抽的什么东南西北风, 紧紧拧着眉头问道:“他人呢?”

    宴叔自然不可能出卖战友,一板一眼地回道:“顾先生送完东西之后就有事离开了,我没留。”

    江阙扯扯嘴角, 沉冷一笑, “他倒是跑得快。”

    宴叔眼观鼻, 鼻观口,口观心, 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没话。

    闻梨眼瞅着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悄悄扯了扯江阙的衣角, 压低嗓音唤他道:“哥哥。”

    江阙顾及姑娘手背上的青紫与肿胀没完全消下去,不敢碰她手背, 只扭头安抚性地弯了弯嘴,这才朝宴叔道:“叫人过来把这些东西搬回去,我和阿慈先回房了。”

    宴叔顺着江阙的视线看向那些扫用的器械用具,随后又见他作势要离开,连忙叫住他。

    “先生,”他展开卷轴问, “先生, 顾先生写的这个…”

    江阙余光都吝啬于甩给那破字一眼,颇不耐烦地:“丢掉。下次顾泽要是再送什么东西过来, 一件都别收,人也直接赶出去。”

    “欸,”闻梨偷偷摇了摇江阙的手指,接着笑吟吟地朝面露为难的老人, “宴叔, 哥哥心情不太好, 你别听他胡。至于顾泽哥这副…嗯, 你看着处理就好了。”

    宴叔就是为了等闻梨这句话,才冒死在他们房门口蹲到现在,闻言当即喜笑颜开地重重点头。

    “好的夫人,我会看着处理的。”

    闻梨见宴叔笑,跟着也笑。

    然而她要是知道宴叔最后的处理方式,肯定不会多那一嘴的。

    当天晚上,闻梨和江阙吃好饭上楼的时候,瞧见卧室门口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字画。

    她觉得字画的装裱有点眼熟,凑上去一看,果然就是顾泽写的那个《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尤其上面那句特意用放大一号字体写的“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如是”,让闻梨看的脸红心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哥哥,顾泽哥他是不是…”

    “不用理会他。”江阙眼皮一撩,拽下卷轴随意丢在地上。

    闻梨有些犹豫,“可是…”

    江阙叹气,“阿慈,你还看不出来么?他跟宴叔是故意的。”

    闻梨呆呆‘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宴叔今天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还把它挂在房间门口。”

    江阙无奈,捏捏她的耳垂:“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

    闻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什么,又道:“哥哥,可我怎么觉得不止是宴叔和顾泽哥,大家最近看起来好像都很奇怪。”

    江阙眉梢一挑,“怎么。”

    闻梨边往屋里走,边掰着手指一件件地数:“你看啊,刘叔知道你早上要喝黑咖啡,最近这几天却偏偏给你沏菊花枸杞茶。”

    “方嫂也是,又是给你熬绿豆粥,又是做莲子羹和苦瓜。今天还拍了黄瓜!大冬天的拍黄瓜!”

    “哥哥,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江阙觉得姑娘这表情有点好笑,“所以呢,最后得出什么结论没有?”

    “结论还暂时没有,不过么——”闻梨踢掉鞋子仰面躺在床上,“哥哥,你上火还没好啊?”

    江阙扬眉,“上火?”

    闻梨见男人不承认,直接翻身爬到他面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拨了拨他的薄唇,咕哝道:“你之前上火嘴巴长燎泡,不会还想瞒着我吧?快张嘴给我看看好没好。”

    “……”江阙沉默,被姑娘逗的来了火。

    他连忙抓住姑娘作乱的手,用力深呼吸一下,这才勉强平静地:“阿慈,燎泡早就消了。”

    闻梨‘哦’了声,“那估计宴叔他们都还不知道。”

    江阙看着姑娘眼里的幸灾乐祸,挑眉,“阿慈,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狼狈落魄的模样很开心。”

    “怎么会?才没有呢。”

    闻梨努力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是贼溜溜转着的眼珠子却彰显出几分灵动与狡黠。

    其实她就是觉得江阙吃瘪的样子很可爱。

    江阙一眼就看穿了姑娘的心思,没拆穿,只是轻哼一声,伸手掐了掐她天天□□贝、何首乌等各种珍贵石材喂的红润的脸,笑着骂道:“没良心的。”

    没良心的‘嘿嘿’笑着。

    当真是没心没肺之至。

    江阙无奈,“不过话回来,阿慈,今天是年夜,想要什么礼物?”

    再次提及‘礼物’,闻梨不免想起下午男人提及的闻祁之,有些不放心地问:“哥哥,那天我们直接从闻家离开,没事吧?”

    江阙哑然失笑,“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事,是不是太晚了?”

    闻梨顺势在江阙掌心蹭了蹭,含混的咕哝道:“我就问问,反正有你在。你肯定都能处理好的。”

    江阙眼底漾着几分笑意,可想起什么,眼底浮现一丝暗芒。

    “阿慈。”

    “嗯?”闻梨软软应了声,身子没骨头似的吊在江阙怀里。

    江阙爱怜地抚着她单薄的脊背,犹豫几许,沉声试探道:“如果…阿慈,有一天我要是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害怕我吗?”

    闻梨笑容一敛,骤然从江阙的怀里退了出来,皱眉盯着他的眼睛问:“哥哥,怎么了?”

    江阙无法直视姑娘澄澈的双眸,从新将她摁回到怀里。

    ——退缩了。

    “随便问问,”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怎么,平时都是我哄你,今天哄哄我都不行啊?”

    闻梨敏锐地听出江阙的失落,挣了挣,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一字一句严肃地:“哥哥,不管你做了多过分的事,我都不会害怕你的。”

    江阙一愣,继而失笑道:“就这么哄我?太敷衍了吧,阿慈。”

    闻梨摇摇头没笑,“没有敷衍你。”

    她闷闷地继续道:“哥哥,我知道自己性子懦弱脾气软,总是招人欺负,每回还都很少反抗。但我只是想做个以理服人的文明人,不是真傻。其实我心里跟悬着明镜似的,谁对我好,我都有数。”

    江阙嘴角抿了下,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难掩。

    “阿慈,那你跟我,都有谁对你好…谁对你最好。”

    闻梨眼睫颤了颤,缓慢却坚定地抬眸又看向江阙,“你。”

    江阙呼吸一窒。

    闻梨攥着手指的力道大了些,继续道:“你可能有很多缺点,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完美。但是哥哥,即便你有万般不好,对我都是真的好。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只除了不要我这一点。”

    “……”

    江阙沉默地看了闻梨许久。

    眼底逐渐泛着猩红,脸上常挂着的笑意也彻底没了。

    他闭了闭眼,伸手扯了扯衬衣扣子,表情有些阴翳。

    “我就随便问个是非题,你非得要跟我讲压轴解答题。我丢一对三,你他妈直接扔王炸。”

    江阙粗粗喘了口气,技巧性地掐着闻梨的下巴,欺身而上,“阿慈,你怎么这么会玩啊你?”

    闻梨被他浓郁的气息熏的脑子有点儿迟缓,下意识想跑,又止住了。含糊不清地:“我没玩。”

    “没玩?”江阙轻笑,眼尾却逐渐洇染上一抹昳丽的红,“是啊,你根本就不需要玩,只要一句话,就他妈能要老子的命。”

    江阙接连了好几句粗话,听的闻梨心肝儿接连颤了好几下。

    最终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心底那股子怯意,柔软的双手攀上江阙僵硬掐着她下巴的大手,将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然后把自己的脸蛋儿依偎到他掌心里。

    “哥哥,我总觉得你心里头藏了很多事,比我还没安全感。我不想你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江阙哑声道,“阿慈,我们今天好了,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害怕我。”

    闻梨点点头,想了想,又强调道:“除了不要我。”

    江阙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可能不要你…”

    话未完,想起八年前,又是一顿。

    闻梨显然也想起这件事,心商量道:“哥哥,八年前的事,既然你不提那我也就不问了。但是今后,无论什么原因,你都再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了。有什么事,你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江阙眼眶微红,“…好。”

    闻梨得了这一声‘好’,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地继续先前的话题。

    “哥哥,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

    “想要什么礼物?”

    “哥哥,我想好了,我要你。”

    “……”江阙一愣。

    闻梨弯着眉眼继续道:“我都算过了,不管我要什么,只要要你的话,你就都能给我实现。”

    “那你可真会算。”江阙笑着寸寸逼近姑娘,将其压在身下,哑声道,“不过阿慈,要,可不是嘴巴上就能完事儿的。”

    闻梨张嘴似乎想什么。

    但江阙生怕她又丢一对王炸,连忙堵住她的嘴。

    江阙担心姑娘身子刚好,在过年之前都没想过要办这档子事。但是眼下耳鬓厮磨,衣袂纠缠,荤禁许久的他根本就把持不住。

    不过在步入正题前想起什么,猛然找回意识,克制地退开了些,发着抖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没有标签的药瓶。

    只是里面却早已空空如也。

    江阙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豆大的汗顺着下颌滴落。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声线不稳地朝双眼迷蒙的姑娘:“阿慈,今天恐怕不行。”

    闻梨茫然地看着他。

    江阙不敢直视这双眼睛,别过头,逃也似的跑了。

    闻梨听着洗手间的哗哗水声,涣散的意识逐渐恢复。她想起刚刚的事,顿了下,探头翻了翻江阙刚碰过的床头柜。

    随后,瞧见了那个没有贴标签的空药瓶。

    她拧开瓶盖嗅了嗅。

    好像跟自己吃的药不一样,又好像一样,她分辨不出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江阙身体一直很好,为什么要吃药?他…

    闻梨心中一阵恐慌,隔天在沃克医生理性给自己检查身体时,支开江阙,冷不丁提起了这个事。

    毕竟江阙包括她吃的药,都是出自沃克医生跟他的团队之手。

    所以直接询问沃克,是最好的选择。

    沃克没料到闻梨竟然会发现江阙在偷偷吃药,一时间有些慌乱,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佯装不知。

    “夫人,你在什么?什么没有标签的药?”

    闻梨见他不肯承认,心中又实在担心江阙身体,一咬牙,索性直接翻了江阙床头柜的抽屉。

    “沃克医生,”闻梨将那个空药瓶举在他面前,执拗地道,“哥哥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吃药?以及,这究竟是什么药?”

    沃克头疼,正想着要不要随便编一个感冒药糊弄过去,闻梨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沃克医生,按照哥哥对我的信赖和不设防,我完全可以将这个药瓶拿去外面检验成分的。之所以问你,是因为相信你。”

    “……”沃克沉默片刻,叹息道,“其实…”

    “阿慈——”

    察觉到姑娘今天态度不对的江阙慌忙折回房间,接着就瞧见了她跟沃克对峙的场面。

    以及,她手上那个药瓶。

    江阙看着被开的抽屉,又看了看闻梨执着的表情,眸子一暗,嘴角也跟着就紧紧抿了起来。

    “你翻我东西?”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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