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
江阙脸色大变, 连忙探身摁响了床头的红色紧急按钮,接着从床头柜上拿了浸有0.1%肾上腺素的棉球堵在闻梨出血的右鼻孔上。
闻梨压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软声安慰道:“哥哥别怕, 没事的。”
即便这场景在这三个月里出现过无数次, 可江阙还是控制不住地双手发颤。
他呼吸急促地盯着闻梨苍白的脸, 眸色深沉的吓人。
“阿慈,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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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患有血友病的人来, 任何一个疮口都很有可能导致血流不止从而丧命,更遑论闻梨之前滚下台阶还造成了颅内出血。
虽然沃克手术成功侥幸保住了她的命, 但时不时还是会出现一些后续问题。比方口鼻流血,再比方头疼到痛不欲生…
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的问题, 闻梨伤成这样,没死没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可是对江阙来,这样远远不够。
看着闻梨日渐消瘦的身体,看着她即便痛到流眼泪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模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江阙给熟睡的姑娘掖好被角之后, 关了门, 跟一直在这等着的沃克碰面。
他已经彻底没耐心了,直接单刀直入道:“你之前骨髓移植来治疗阿慈的病, 有多少把握。”
沃克沉稳道:“只要找到配型的骨髓,至少六成。”
江阙下意识摸摸口袋想抽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怕二手烟对姑娘不好, 所以不敢在她面前抽烟, 也不会随身带着烟, 便只得作罢。
“骨髓配型需要什么条件。”
“一般来, 最好是直系年轻兄弟姐妹,然后再是父母、亲戚。不过最终还是得按照严格的位点对比才能确定是否可以脊髓配型。”
沃克这话讲的通俗易懂,没用过多枯燥晦涩的专业术语,所以江阙很快就能吃透其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对方最好是阿慈的直系亲人?”
“没错,不过…”沃克严肃地,“血友病是染色体隐性遗传病,也就是,夫人的父母双方必然都是血友病患者,或者母亲是携带者。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直系亲属并不适合脊髓移植。”
江阙眉头微皱。
闻梨母亲早年死于血友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过闻松华他倒是没有了解过,不知道他竟然也是血友病患者。
江阙想到这有点儿烦躁,但是突然间,闻祁之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庞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眸光一亮,问道:“如果对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通常来,父亲患病、母亲不患病的情况下,生出的男孩子一般是正常、不患有血友病的。当然了,是否能够脊髓移植,主要还是得看脊髓配型的最终结果。”
“好,我知道了。”
闻祁之被叫到别墅之后,没问一个字,全程都沉默地跟着宴叔,任由他将自己带到了二楼书房。
宴叔毕恭毕敬地敲门:“先生,闻少带来了。”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男人沉稳低哑的一声:“进。”
闻祁之眼睫垂了垂,知道江阙这是在故意给他下马威。
但是他不在意,只要能进来这个别墅,他就很开心。
因为……
闻祁之眼睫微微颤动,侧眸看向走廊右面尽头的那间房间,垂在身侧的苍白手指轻轻蜷曲了下。
“闻少,”宴叔断他的思绪,“先生请您进去。”
闻祁之淡淡收回眼,“嗯。”
声音轻轻浅浅的,刚一逸出唇畔就散在了空气中。
一如眼前这个苍白脆弱的安静少年。
宴叔叹了口气,看在闻梨的面子上,低声提醒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闻少,先生最近心情不大好。不该做的事,千万别做。”
闻祁之僵硬了下,低声了句‘谢谢’,侧身推开书房大门。
江阙正在低头翻阅着什么,宽敞的书桌上铺满了材料,听见开门声头也没抬,话也没。
闻祁之也不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较劲。
一时间,偌大的书房里就只有江阙在翻阅材料时,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许久,终是闻祁之忍不住率先开了口,“找我来什么事。”
江阙没回他,只是忽而头也每抬的:“你是O型血?”
闻祁之眼底浮现一抹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关你什么事。”
“有关阿慈的事,就是我的事。”
闻祁之没了在外面时的温润儒雅,扯唇讥笑道:“你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江阙一顿,放开手上的材料,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别人知不知道我不在意,只要你知道就成。”
闻祁之眸光一暗,“你什么意思。”
江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问起了血型的事情,“闻松华是B型血,汤晗是A型血,生出你一个O型血其实并不奇怪。但——,那天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六月份的天气,少年就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清瘦紧绷的肩胛骨轮廓清晰地拓在T恤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你今天特地找我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那么很抱歉,恕我没空奉陪。”
他作势就要离开。
江阙也没阻止,只是等他走了两步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闻祁之,你知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闻松华找人给你做过亲子鉴定。”
闻祁之动作一顿,转过身,彻底冷了脸,“你到底想什么。”
江阙就像一个正在逗弄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的猎人,耐心十足,“这么紧张做什么?鉴定结果要是有问题,你以为闻松华那种人,能甘愿给别人养便宜儿子?”
闻祁之没话,神情依旧紧绷。
江阙笑笑,翻了翻手上的材料:“不过鉴定结果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这两个做鉴定的人倒是很有趣。祁韶,方筱…有意思。”
乍一听到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闻祁之脑子里嗡嗡的,红着眼道:“江阙,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江阙冷笑着将那叠材料丢到他面前,“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的身世感兴趣?你是不是汤晗的儿子关我什么事?汤晗他妈换掉的又不是我的儿子!”
闻祁之被气昏头了。
他将江阙丢在他面前的材料砸回去,吼道:“江阙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话?凭什么对我冷嘲热讽?你懂什么?不是你活在阳光之下,这个世界就到处都是光明!”
江阙用手臂挥开闻祁之迎面砸过来的材料,眼底覆满阴翳。
“我活在阳光之下?”他三两步上前,揪着少年的衣领,睚眦欲裂地,“闻祁之我他妈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在阳光底下活着的人,我只不是活在你阿姐身边!”
这一声阿姐,让闻祁之的思绪稍稍敛回了些。
他看着这般失控的江阙,意识到什么,无措地问道:“阿姐她、阿姐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阙像听到什么笑话,冷笑着推开闻祁之,“阿慈出了什么事,你和汤晗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闻祁之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的有些慌了,“我以为、我以为有你在,阿姐不会有事的。”
江阙沉默片刻,继而自嘲一笑,“可我不是神。”
闻祁之只觉浑身发抖,“所以这三个月阿姐没上学,是因为…”
“因为在手术。”江阙烦躁的点了根烟,袅袅白雾遮住了他的眉眼轮廓,“在不停地手术。”
闻祁之掉他指尖衔着的烟,“那你还坐在这干什么?你不是很能耐吗?连我的身世都查得出来,为什么不能救救我阿姐!”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了,我不是神!”江阙吼道。
“……”闻祁之不停地粗喘着气,觉得有点窒息。
江阙冷冷看着他,“你心里其实应该比谁都清楚,汤晗不过拿你当作夺取家产的工具。在闻家,真正也唯一关心你的,只有阿慈。”
闻祁之红着眼问他,“所以你今天到底要什么?你啊!”
“我想要知道汤晗亲生女儿的下落,”他抬眸看向闻祁之,双眼如隼,“你应该知道的吧。”
闻祁之别开眼,“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江阙轻嘲,“如果是儿子,那汤晗没必要犯这么大风险把你换过来。别废话,我只要她的下落。”
闻祁之沉默了片刻,:“…不行。”
江阙额角青筋跳了下,陡然暴怒,“你他妈再一遍?”
“我不…”
他话未完,江阙就一拳砸在了他瘦削的脸上,“再一遍?”
“…不行。”
江阙又是往他脸上砸了一拳,“你他妈疯了吧?我告诉你,查到对方下落对我来只是迟与早的问题!只是阿慈等不了了!她…”
“哥哥?”
江阙话未完,书房的门就冷不丁被敲响,随后闻梨虚弱疲软的声音便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阙压着眼里的暴戾,将闻祁之拖到左面墙壁书架后面的暗门后面,压低声音警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想知道真相,就别给我出声。”
闻祁之嘴角微抿,没话。
江阙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关上暗门,接着捋了捋衬衣上的褶皱,这才平静地将书房门开。
下一瞬,闻梨就扶着门框将脑袋探进书房,乌溜溜的鹿眼不停量着里面。半晌,皱了皱眉头:“哥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啊。”
江阙好笑道:“当然就我一个人在,不然你以为还有谁啊?”
闻梨悻悻摸了摸鼻子,倒也诚实的没隐瞒,“可我刚刚在走廊上怎么好像听到了祁之的声音。”
闻祁之透过暗门上的缝隙,悄悄地量着闻梨。
只见姑娘已经瘦的都脱相了不,身上还到处缠着绷带,像是稍微用力碰一下就会碎了似的。
江阙没骗他。
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闻梨不知对方正在暗中偷偷窥伺着自己,失落地撅撅嘴,伸手朝江阙撒娇,“哥哥,抱。”
江阙避开她的绷带,心翼翼地将人抱去书桌前。不过想起书桌上面摆放的资料,脚尖一转,走到了沙发上,将姑娘轻轻放下。
闻梨屁股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环着江阙的手却不愿意撒开。
她凑在江阙脖子来回嗅了嗅,跟只黏人的动物幼崽似的。
江阙眉眼一软,温声道:“阿慈,闻到什么了?”
闻梨仰头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抽烟了。”
江阙心里一咯噔。
平时他不会在闻梨面前抽烟,即便抽了,也会在外面吹会儿风,等身上的味道散了之后再回去。
但是今天……
江阙喉结艰涩地滚了下,哑声道:“阿慈,其实我…”
作者有话:
江阙:偷偷抽烟被媳妇抓包怎么搞?在线等,急!
以及,往后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