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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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沈晏凛两地奔波的生活正式开始。他身边朋友知道后都觉得他疯了:「为个姑娘你至于吗?你是准备用爱把人家感化过来还是要抛了自己的生活跟她过去?」

    沈晏凛散漫笑笑:「都可以啊。」

    朋友苦口婆心地劝:「你别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听兄弟的,得不到的你总是犯贱觉得好,真放下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沈晏凛笑着把面前的酒杯倒满:「她不一样。」

    后来沈晏凛家里也知道这事儿了。沈局长倒是没有明确反对,但沈夫人觉得很忧心:「你喜欢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性格跟你合得来我都支持,但这个是不是太远了点?未来她要是真不肯来江城你要辞了职跟她过去吗?我和你爸怎么办?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以后还要背井离乡去给你带孩子吗?」

    沈晏凛觉得他妈想得太遥远。他搂着她的肩安抚:「妈,我还不一定能追上人家。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吧。」

    沈母先松了口气,复又皱紧了眉:「你怎么会这么没用?到底是像谁?」

    沈晏凛:「……妈,您先忙,我去洗洗睡了。」

    睡前他把那张裱起来的素描画拿出来看了半天,眼前又浮现起那天两个人在广场时的场景,还有她平静又专注望着他的模样。

    她的名字笔画很多,被她草草简化成一道连笔签在右下角的日期上。他心底其实藏着个比沈夫人还要遥远宏大的设想,他希望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能给他画一张画像。那样岁月漫漫更迭,她用一支笔亲自记录着他的变化,他觉得很浪漫。

    可这个梦想显然是没能实现。

    虽然从裴旖过去万州以后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比在江城时缩近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她还是在明确拒绝着他,尽管没有像在江城时那样避而不见,但沈晏凛很清楚,这只是出于她对他千里迢迢过来的不忍和愧疚而已。

    她其实完全不必愧疚。但是既然她愧疚了,就肯定会被他利用。

    他们平均两个月见一次,每次沈晏凛都把约会安排得满满当当,看着她不想接受他又拒绝不了他的样子就觉得舒心。这样的情景持续到两人相识的第三个春末,对方大概是真的怕了,午饭之后主动提议,她昨天刚加班半宿,今天下午能不能安静地坐下来喝点东西聊会儿天?

    沈晏凛憋着笑点头,体贴地回,那她是应该休息,但是去哪里坐呢?

    于是,当天下午,在沈晏凛辛苦往返万州两年整的时候,终于成功解锁裴旖的闺房。

    其实是他们寻遍了整座商场也没找到一个有空位的咖啡厅,但过程并不重要。沈晏凛跟在裴旖身后走进了公寓,她弯腰拿出来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有点抱歉,请他将就一下。

    沈晏凛看她搓着手的动作,就很想微笑不必,不必引狼入室之后还抱歉将就。他把在楼下时不顾她阻拦买的花交给她,穿着拖鞋踏进来充盈着她气息的房间,强压着怒放的心花,礼貌询问:「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她点头,把花放到茶几上,自己去厨房准备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但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一室一厅,面积不大,但一个人生活刚好。她的东西摆放条理分明,全部都是低饱和度的颜色,连阳台那几盆草都绿到发黑。他看了一会儿,转回身,卧室门敞着,他站在外面远远望了一眼,她的被子是很厚很软的米色,白色睡衣也是毛绒绒的,他脑袋里浮想出她穿上的模样,莫名想起来了兔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你参观完了吗?沙发坐吧。」

    他坐下来,看着她给他倒上一杯茶,道谢之后闲聊:「你最近还在画画吗?看你画板都蒙着。」

    对方坐到跟他隔一个人的位置:「现在工作有点忙,挺久没画过了。」

    「你现在的工作不是设计师么,平时工作会有要画的吗?」

    「很少,基本上都在电脑完成,偶尔会简单个线稿。」

    沈晏凛点点头,笑着端起来茶杯:「你上次给我画的还在我家里,我还想什么时候找你再画一张。」

    她漫不经心淡笑了下:「两张放在一起可能会退步得很明显。」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抱枕还挺舒服:「不一定是你水平退步,也可能是我的脸衰老太多。」

    身侧的人当真扭过头来看向他,撞上他的视线时又不自在地移开。

    沈晏凛抿着嘴无声笑了下,听见她轻声提议:「要不要看电影?」

    他知道她是不想跟他聊天,但也顺着她:「看什么?」

    电影是她选的,很无聊的文艺片,不浪漫,也不恐怖,一点都不适合孤男寡女观看。

    沈晏凛强撑着凝起精神看完了前半段,实在是太困,转头看向沙发另一侧的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来昨晚是真的加班了。他心不在焉翘起唇角,拿遥控器把音量关到了最低,抬起手臂枕着靠在沙发上,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去。

    什么电影能有她好看啊,醒着好看,睡着也好看,脸很,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嘴唇很软——看起来。

    她的脸离他很近。

    他很想吻她。

    沈晏凛闭上眼睛,扼制住了这一瞬的冲动,无声长出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两军对战最忌心浮气躁,他又不是图一时口舌之快的人,他是要把她娶回家写进户口本的,怎么能在刚刚取得一点进展的时候就把持不住留下这种龌龊案底?

    但千钧的理智也压不住脑海里恶魔的尖细声音:想亲你就亲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都带你回家了这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你现在不行动难道还等着她来亲你不成?你亲上去,她可能半推半就,那你们俩这关系可就快了。你不亲,你啥都没有,你就是个好人。琢磨去吧你。

    沈晏凛失神望着天花板,幽幽想,不,亲上去,她还有可能扇我一巴掌。

    恶魔:那又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要是敢你,你就马上给她跪下!她还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沈晏凛:…………

    身侧的人在这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你在干什么?」

    沈晏凛转头茫然看向她:「啊?」

    她疑惑:「看你表情好像很痛苦很纠结……你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要出去走走吗?」

    「……不是。」沈晏凛坐起来挠了挠头,纠结半天,还是铺垫着将心中的疑问出了口,「我刚才在想一件事。」

    「什么?」

    他鼓足勇气迈出试探的步伐:「我刚才想,你带我来你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沙发上的人沉思数秒,老实点头:「有。」

    沈晏凛压抑着疯狂飙升的血压和唇角,云淡风轻反问:「什么?」

    她转过脸来,神色认真诚恳:「我浴室的下水道有点慢,还会飞上来虫子,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

    沈晏凛现在就是后悔刚才没有压着她直接亲上去。

    十分钟后,他戴着手套拿着铁丝蹲在浴室里,一边消极捅着下水道,一边强起精神安慰自己,算了,没事儿,男人,格局要宏大,眼光要长远,不就一个吻吗,以后追到手了他想怎么吻不行?到时候还怕没机会一雪今日的前耻吗?

    这一等就又过去一年。

    这一年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也不能是毫无进展,但依旧是不太相干。他在她公寓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她微信里占据的内存越来越多,在她区大爷的狗和公司同事前都刷出了存在感,她还是不冷不热的,没有一丁点要接受他的迹象。

    生日那天沈晏凛喝了酒,第一次觉得真的有点累。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始终没有亮起来过,桌上朋友见他郁郁寡欢心心念念这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把俩人绑在一起骂:「你贱,她婊,天造地设,受着去吧你。」

    沈晏凛皱眉:「跟她没关系。」

    「行了!别护着了!你追三年你追出什么来了?连你生日都没记住她还有心吗?她到底是把你当人还是当狗了?」

    话糙理不糙。沈晏凛看着眼前昏暗闪烁的灯光,突然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其实一直很清楚她不喜欢他,这一点让他觉得沮丧,但还不至于意冷心灰。他始终认为一见钟情是很概率的事件,互相一见钟情那更是微乎其微,他自己已经占据了这个概率事件,就也没奢望她会很快很热烈地喜欢上他。

    他觉得她慢慢来就好,他也很享受从无到有的过程,他渴望去感受她因为他而逐渐变化的情感,可是,三年了。

    就算是她再慢热,他也越来越难以服自己,如果三年时间都还没有出现的东西,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盈着暗红的酒杯模糊映出桌前人的晦暗神色。许久之后,他抬手端起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