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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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盛会结束了。

    于是一场战役开始了。

    决赛之后, 如虹和周烈被一同叫去做采访。

    记者们问道:“现在的热搜第一是‘周烈许如虹成团’,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如虹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一场盛会结束了,一场战役开始了。

    她心不在焉。

    因为做了一件反骨毕现的事, 她难以想象接下来要面对怎么的风暴。

    可是她不后悔。

    她竟然不后悔。

    想想周烈真的是给她下蛊了。

    她站在他旁边, 闪光灯不断, 镜头像眼睛一样长在周围,有种无处可躲的恐怖感。

    记者又问:“你在发表感言的时候, 提到的那个人,是如虹吗?”

    如虹下意识偏脸看他。

    他恰好也低头看了眼如虹。

    二人对视上, 令人想起曾几何时,柳条抽春水的情景。

    周烈:“我认为重要的是, 现在站在我旁边的人是如虹…老师。”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浮躁,没有一丁点的躲闪,这让如虹不由笑了笑,替他圆场:“看来我真是过气了,想当年你们多喜欢采访我,现在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着, 大家不闻不问的。”

    她这样讲, 记者们很自然又把把话筒对准了她。

    一场采访,也令人筋疲力尽。

    走到后台, 如虹忍不住声吐槽:“现在这帮人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唐棠正在接电话,没有听如虹的话。

    倒是跟在后面的周烈,笑了笑:“刚才谢谢你。”

    他总是这么大惊怪,纯然的像个高中男生。

    如虹扭脸, 粲然一笑:“这会儿不叫我老师了?”

    周烈一顿, 脸有点红了, 可神情却痞痞的, 特暧昧。

    他一时不语,身边来来回回的练习生穿梭着,看到如虹总要停下来鞠一躬,问个好,临走了又总要八卦的看一眼周烈。

    后台就是永远都比前台还忙。

    周烈刚想什么,旁边有人喊:“周烈,赶紧过来,涓姐找!”

    周烈一愣,看向如虹。

    如虹忙摆手:“去吧,老板特意来看你,你别耽误了。”

    他定定看着她,点了点头,忙转身去了。

    唐棠这边早就挂了电话。

    如虹见她发愣,不由问:“怎么了?”

    唐棠看着她,欲言又止,硬挤出一句话:

    “华助来了。”

    如虹的脸霎时垮了。

    她冷冷问:“季惟东呢?”

    唐棠皱着脸:“季总没到,不过……”她看了下如虹,一句话讲的极为艰难,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华助现在在你化妆室等着呢。”

    如虹深深看了唐棠一眼,然后二话不,疾步赶去化妆室。

    开门,愣住了。

    华子听见动静,倒是很勤快恭顺的向如虹问了声好。

    如虹冷冷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满屋子的人身上,问:“这么多人,在我这干嘛呢?”

    华子一笑:“是这样的许姐,公司内部调整,这边给您安排了新的团队。”

    如虹眼神一黯,明白过来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变凛冽了。

    她望着华子,眼里带着刃光:“什么意思?”

    华子不由低下头:“正常的人事变动而已。”

    华子走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前,:“以后花姐来做您的经纪人。”又指向右边的人,一位一位介绍,“助理暂时由安梦来替唐棠,公司考虑到现在私生越来越猖狂了,给您配了两个保镖,他们俩您平时可以当司机和助理差遣,至于大龙,现在调给杨红姐了。”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大龙先忍不住了:“你搞什么,换就换,连个招呼都不?”

    唐棠也大着胆子,问:“对啊,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大家纷纷表示难以理解。

    却也在讲完话之后,统一将目光投在如虹的身上。

    如虹没有一丝表情。

    她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应该些什么的,可她做不到。

    她想过季惟东会有动作,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让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郑敏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她轻轻叹了声气,抚了下如虹的肩膀:“别急。”

    离近了才发现如虹在抖。

    郑敏不由扶住她,安慰的抚摸她的手臂,:“你是担心工作交接的问题,是不是?”

    她似乎很想引导如虹:“没事的,花姐在公司比我资历深,她肯定能带好你。”

    如虹迟缓地偏脸看向郑敏。

    郑敏给如虹一个笃定的眼神。

    如虹眼睫抖了一下,她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她发现一个惊恐的事实,她接收不到那种鼓励了。

    那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忍耐力。

    她没有了。

    她半晌过后才点点头,抬起了下巴,神情淡漠:“好,我接受公司安排。”

    华子看着她那样子,扯了扯嘴角,终是连假礼貌的笑也笑不出来,只:“好。”

    可她紧接着又:“还有,你回去告诉季惟东,我要和他解约,等这两天电影跑完路演,我会发律师函给他。”

    华子一愣。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如虹却很平静:“没别的事了吧,那我要卸妆了。”

    她完话,并不等应答,转身就喊造型师过来帮忙弄妆发。

    华子叫住了她:“许姐,借用您两分钟时间。”

    如虹转脸,问:“怎么,季总还有吩咐?”

    华子左右看了看人,:“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和许姐单独讲。”

    花姐分别看了眼华子和如虹的脸色,笑:“哎呀,正好我饿了,听这有餐厅,我请大家夜宵怎么样?”

    “……”

    大家都应邀出门了。

    大龙却没动。

    唐棠拉了下大龙,大龙顿了下,走到如虹面前:“你放心如虹,我辞职不干了。”他恶狠狠瞪了眼华子,又转头激昂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如虹忍不住扯出一个笑来,要是心情再好一点,她准能笑出声。

    她拍了大龙一下,一脸嫌弃:“滚不滚啊,那么多话。”

    唐棠吐了下舌头,忙把大龙拽走了。

    门被关上。

    如虹的视线移到华子身上来,她仰着下巴,巴掌大的脸没有一丝瑕疵,莹莹泛着白光。

    她是真的美啊,看一下都觉得晃眼睛。

    华子赶忙将目光移到她下巴上,:“许姐,实不相瞒,这次我也是私自找您聊的。”

    “哦?”如虹语气里带有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只问,“我想,你应该些对我有用的话,才对得起我浪费的这一点时间,对不对?”

    华子微愣,却点了点头:“您信我,我没有恶意。”

    “所以你要什么?”她反问,直盯着他。

    华子叹气:“季总知道你在联系律师,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和公司解约。”

    如虹蹙起眉。

    华子声音染上几分悲凉:“我知道这话对你很不公平,但我希望你再等等吧,别逼着他,让他喘口气,他会想通的。”

    “我逼他?”如虹嗤笑,“我没听错吧?”

    如虹眼神嘲弄,看他完全像看异类:“我看你是凝视深渊久了,自己也掉入深渊了。”

    华子一怔,头皮发麻。

    如虹讥笑:“告诉他,我会找个时间和他官宣分手的。”

    讲完话,她似乎不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多一秒。

    转身便离开房间了。

    “……”华子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解释,让季惟东这个名义上的男友,每天看着对自己冷酷到底的深爱之人,和别人上热搜、跳热舞,组CP,对他来,真的是种逼迫。

    可他终是忍住了。

    如果他出这话,只能恰恰应了她那句嘲讽。

    他甚至差点就脱口而出告诉她——季总又住院了。

    可转念一想,这本是一出,有他没他都进行得下去的故事,他这个群演,何必这么入戏呢。

    于是不念了,一句也不念了。

    -

    决赛结束之后,大家都要陆续从“梦岛”离开。

    华子在北京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于是先一步坐了早班机回北京。

    他按照季惟东的吩咐,先去公司处理了一些重要的工作,一点多了才有空去医院看望他。

    季惟东当时正在看平板,画面就定格在,周烈和许如虹一起走到双人团的星光席位上的那刻。

    季惟东摁了暂停,把平板随手放在一边。

    华子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季惟东揉揉太阳穴:“你有什么想法?”

    华子不敢。

    季惟东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可没什么耐心。”

    华子一惊,忙:“如果我是您,我会放过她,她会感激我的。”

    季惟东顿了一秒,轻呵了一下:“我要她的感激做什么?”

    “那您想要什么?”

    这话脱口而出,华子都愣了一秒。

    季惟东半晌不语,他换了个坐姿,垂首斜靠在床上,自问:“我要什么……我要什么呢…还不如问……她能给我什么?”

    华子只觉得心里堵堵的,他喊了声:“季总……”

    季惟东定定看着一个点,忽然喃喃:“有人就是注定不会被爱,对吧。”

    他声音极,华子离得这么近都没听清,问:“什么?”

    他不语,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是护士,她未经允许,并不敢进,只大着胆子喊:“要吃药了。”

    华子看向季惟东,等他指示。

    季惟东眼底清明,喊了声:“进来吧。”

    要不是因为见过太多次他忽然间从情绪中抽离,华子几乎会认定自己看错了。

    护士在一旁帮他倒水,又将要吃的药一罐罐摆出来,按照分量放在一张碟子上。

    看着护士忙前忙后,华子不由自主想起前天那骇人的一幕:

    那天季惟东本在院子里散步,他则按照指示,在二楼的书房里处理文件,保姆忽然走进屋喊他,:“华先生,我家先生一直蹲在地上,我觉得不太对劲……”

    他赶忙下楼,才刚走到后院,就见季惟东蜷曲在地上。

    他飞奔过去,只见季惟东浑身发抖,齿关咯咯的碰到一起,每一下都像凿子在人心身上。

    他吓得腿都软了,强制镇定的又喊了季惟东两声,季惟东很缓很缓的转过脸——

    他的汗从头往下淌,像淋着雨一样,苍白的脸像一张能被轻易撕碎的白纸,可嘴上却满是鲜血。

    他疼得多狠,才将嘴唇都咬破。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很清楚的讲出:“去医院,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们赶到急诊,紧急注射加罗宁止痛。

    当晚他累到昏睡,谁知第二天一早又被痛醒,不得不再次注射加罗宁止痛。

    第二次完加罗宁之后,华子清楚的记得,季惟东把他叫到身边来,嘱咐道:“除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来看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痛到像一条死狗一样蜷曲在地上。”

    生病让人变得毫无尊严可言,可季惟东偏偏要将碎了一地的尊严拾起来。

    华子走出病房,忍不住到洗手间扑了几把凉水。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命要这样对季惟东。

    那样一个清贵的人,总是从容不迫,卓尔不群的人,他难以接受他也会像一个平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直到腐朽。

    作者有话:

    生病让人变得毫无尊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