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醉醒
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16号, 《南柯四梦》开机当日,孙琪曝光如虹原生家庭。
先是她大哥美容院事件,黑心面膜害人不浅, 季惟东动用资本压新闻, 编个标题就能把如虹成是一个, 包庇黑心共犯,以及精明冷血资本家。
这还不算。
孙琪跟过如虹一阵子, 知道她老家的地址,竟然眼巴巴去采访如虹父母, 不知道是以什么为要挟,二老竟然接受采访。
麻辣娱问:美容店的事, 你们知道吗?
母亲:知道知道。
父亲:就是虹啊叫他哥哥开的,她娱乐圈不稳定,得干个事业。
如虹无法再看下去。
郑敏拥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许如虹家里人都不是个东西,是他们这帮老员工都知道的,重男轻女, 黑心爱钱, 不把女儿当人。
如虹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忍着泪,电话给父母。
是爸爸接的。
他很心翼翼, 又很自责的:“你现在这么火,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你哥哥,就是普通人, 怎么承受嘛。而且当时确实是拿了你的相片做的包装, 也是得你的名号做的。”
如虹顿时知道孙琪是以什么为要挟的了。
父母偏心, 她习惯了, 可她还是很失望,喃喃问:“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爸爸干笑两声:“你是爸爸最优秀的孩子。”
如虹久久无言。
那边又怯生生开口:“是这样的虹,你大哥前段时间赌博,搭了两千万,现在到处躲,你嫂子天天哭,你看能不能帮帮……还有你弟弟,你弟弟是事,就是他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就想开个饭店,也就二十万的事……”
如虹把电话挂了。
郑敏看不懂她的脸色。
只问:“怎么了?”
如虹异常平静,:“没事。”缓了缓才道,“一个好消息。”
郑敏眼睛一亮:“快。”
“公布这些年我给家里钱的明细,并且发表声明与父母断绝关系。”
“什么?”郑敏震惊了。
如虹却扬扬脸,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来:“我敢保证,孙琪给我哥钱了,要是我现在联系哥哥,给他更多的钱,孙琪给不到的钱,我一定能摆平这件事。可我不愿意了,欲壑难填,郑敏,我们要学会及时止损了,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
郑敏见她神色坚毅,没有半分的不舍和怅惘,于是咬咬牙:“我去联系公关写文。”
如虹自己一个人在车里静了一会。
大龙和唐棠就在外面守着。
不过十几分钟,她就从车上下来。
她眼睛没有很亮,但也不黯然,素然的一张脸,不施粉黛。
大龙和唐棠都看出来了,她没哭。
开机当日出了这样的事,戛纳的荣光都变成了讽刺,影方那边难免有些不快。
她去找影方道歉。
大家也都知道水深着呢,不知道谁和谁在博弈,都安慰着她,但并没有感情。
倒是成明昊,:“今天开机,女明星记得有好心情。”
如虹只好笑了笑。
成明昊却摇头:“笑的比哭难看。”顿了下又笑,“不过这个表情很适合拍电影。”
如虹终于真的笑了出来。
忙碌了一天。
拍摄了几场并不算重的戏。
晚上八点多收工。
热搜上还在挂着她的谣言。
而郑敏那边的公关文还在斟酌。
如虹到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回家。
本算一人饮酒醉。
谁知刚到区门口,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保安室门口。
她摁了下喇叭,问:“你怎么在这?”
周烈转身,看见如虹后竟还愣了一秒:“我找你,他们不让进!”
区的安保系统一向很好,如虹点点头,:“你回去吧。”
周烈顿了顿,又笑:“我是要回去呀,但要把东西先给你。”
他走过来,握着拳神秘兮兮看了她一眼,又念咒似的:“当当当当!”
一枚平安符落了下来。
黄色的穗,三角状的叠法,朱红色的佛珠。
“你干嘛?”
“给季总的。”
如虹呼吸一滞,呆在原地。
动情的人最用心。
她嘴唇轻颤,停了停,才:“上车吧。”
他却迟疑了。
她又重复一遍:“快点。”
他听话的俯身上车。
如虹问:“从哪请的?”
“栖霞寺。”
“你去南京还有这行程?”
“没有,是我自己非要去的。”
车子停了。
恰好停在家门口,如虹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了。
她把车开进门,又费了一会功夫倒车入库。
然后她拎了一袋子酒下车。
周烈跟在她后面。
绿摇着尾巴汪汪扑过来,一直缠着如虹的脚步。
如虹只好把酒扔给周烈,自己抱起绿。
一前一后进了屋。
如虹陪绿玩了一会,周烈只在旁边看着,神情向往。
又过了一会,如虹把绿放下,自己上楼了。
周烈原本想跟着,奈何如虹一转身,绿就成了恶犬,呲牙怒视着他胸腔里发出“嗡”的轰鸣,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周烈哪里会怕这样的笨狗。
可他却舍不得凶它。
他蹲下来,以平等的姿势看着它,喃喃:“多谢你陪她啊。”
绿听不懂,竟“汪汪”叫了出来。
周烈一笑,从沙发里摸了个球出来,扔出去,绿去捡,捡回来丢到他脚边,却仍是怒视着他。
周烈又将球扔出去,家伙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又去把球拾回来,一趟又一趟……
如虹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周烈正和绿玩的开心。
她冷声破坏一切:“把酒提上来。”
周烈愣了下,网上看,见她穿着睡衣,正擦头发,交代完,也就又进屋了。
他将酒提上去,发现她给他留了道门缝。
他进去,吹风机的鼓噪声响在浴室。
他就站在门口,不敢关门,也不敢再迈近一步。
她很快出来,吹了七分干的黑长直,不施粉黛,清纯的像出水芙蓉。
他喉结滚了滚。
她看见了,笑:“陪我喝杯酒吧。”
他点点头,跟着她坐在窗前的地毯上。
她房子里的摆设很有民国风,毯子也是半旧的波斯手工地毯,当然这些周烈并不懂,这是季惟东的品味。
他只:“你的房间很漂亮。”
如虹笑笑,其实有时候她只需要最简单最直接的评价。
她仰头一口气喝下一整罐的酒。
他没有拦住她,也和她一样,一口气干了一罐。
如虹静静看着他。
忽然问:“劝你别喝酒的人,和陪你喝酒的人,到底哪个好啊。”
周烈沉沉看着她,只:“那要看你需要冷静,还是需要放纵。”
“那你知道我现在需要放纵?”
“我知道。”
这样笃定。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如虹笑了笑,尤其温婉。
下一秒她又开一罐酒,仰头悉数灌下肚。
他顿了顿,也一口气喝下去。
可他喝起酒来远没有她这么嚣张,而是皱着脸,艰难的吞咽,喝完之后,五官还是没舒展开。
像干了杯白的似的。
“不能喝就不要喝。”
他赧然一笑:“没事。”
随手把弄着易拉罐拉环,他抬眸,盯着她,眼神迷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
如虹知道他醉了,抿抿唇才:“做艺人没有强心脏怎么行?”
这话从她嘴里出来,不由令她震颤了一秒,她又拿起一罐酒,呲啦开了。
喝了几口,缓了缓,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今晚过来啊。”
又没头没脑的出这样一句话。
她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安静了下来,把脸伏在膝盖上。
看他眼神涣散,一动不动看着她的样子。
顿了顿,笑了。
他从外形上看,真的是一个彻底的明星了,白色T牛仔裤,是他以前最常穿的搭配,那时候他虽然帅,却总有种野生粗粝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身上有星味儿了。
这点不是才发现的。
可今天的感觉尤其强烈。
以前的周烈,哪怕喝醉了,也不敢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可现在的周烈会。
她不愿意猜,所以直接问:“看我干什么?”
他声音竟没有醉态:“我想撩你啊。”
可这话……不是醉鬼谁得出?
如虹简直想抬脚直踢到他的肚子上去,这念头一出,她也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竟真的抬脚过去了。
可谁知他眼疾手快,竟一把攥住了她的脚丫。
勾着她的脚,倾身上前,摸到腿,再压住上半身。
动作一气呵成。
他就这么欺身上来了。
如虹没做反应,手里的酒就这么洒了一身。
他整个人都压着她。
唯有脑袋抬起来,雾蒙蒙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一分分亮起来。
谁在这深夜燃了火?
她脸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
他的呼吸满是酒气,和她身上的味儿缠绕到一起。
然后他忽然俯身,喃喃:“别浪费了。”
后两个字是囫囵出来的,只因他早已埋下头,去舔她身上的酒水。
下巴,锁骨,胸口。
软软的唇。
像磁石一样吸引着。
过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痒了,笑着推他。
他不起来,闭着眼睛,像急需哺乳的婴儿。
可她真是很痒啊,躲着,笑着,动作越来越大。
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反抗,顿住了,好像酒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似的,抬起头,去看她的脸。
银河蜿蜒。
他手忙脚乱的直起身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想碰她,却不敢。
只狠狠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
他不为自己辩解。
从来都不为。
于是她哭的更厉害了,刚才是笑着哭,这会捂住了脸,如三岁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看她那样子心疼的不行。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首坐在那里。
还好她很快又不哭了。
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了,她哭的再凶,总能极快收住。
她不哭了,却躺在地上喘息。
过了那么一会,她忽然:“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不光彩的事。
高考前半个月,她从北京回老家准备考试。
考前,有不少熟人来拜访,当时她住酒店,很多的饭局都拒绝了,可考完那天晚上,爸爸非要吃一顿家宴,一来祝她高考顺利,二来给她饯行。
她答应了。
可是饭局上来了许多她不熟悉的人,于是就发生了那件不光彩的事。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那间房。
只知道她才醒,就发现一个男人正巧要俯身过来。
她后退,记起他原本坐在父亲旁边,好像是什么副局长。
她喊他叔叔,问他是不是走错房了?
他不理会,步步紧逼。
她挣扎,尖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钳制住她,傲慢的,不慌不忙的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下巴。
或许也是这傲慢,让他放松了警惕。
下一秒他被突然闯入的大龙一拳揍倒。
此刻,她在这样的场景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这件事,并不是因为那时的阴影太过浓重,以致于她连与人亲热都不能。
而是她忽然惊觉。
原来,她不是在今天才失去家人的。
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没有家了。
高考,是其他孩子的成人礼,却是她的孤儿志。
如虹从地上坐起来。
她看着他,那样淡的目光,满是千帆过尽的通透感。
她:“周烈,我没有家了,也没有朋友了。”
周烈不话,静静看着她。
她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问:“那你要不要我啊?”
周烈怔然,明明云里雾里,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要。”
“这么干脆?”
“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
这下轮到如虹怔了。
他扳过她的肩膀,他嘴笨,有些话他憋了两年了,见到她之后却也不敢。
他知道现在是时候了:
“我给你一个家吧。”
她完全呆住了。
半晌,她才笑出来:“周烈,直到这一刻我还是很信,月老将我红线的另一头给到你了。”
“可是。”
她终究还是要转折的。
“现在还不行。”
周烈浮现出一个悲伤的神情来。
可是很淡,借着月色掩饰住了。
他,他知道,又,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如虹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撸绿似的:“在戛纳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有耐心去一点点地基,一块砖一块砖的亲手去盖自己的房子。
而不是站在空中阁楼上,靠粉丝这么辛苦的扶着支柱,自己还生怕做错什么,粉丝一走,支柱就倒了。
可现在,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只会不安心。
是因为季惟东吗?
她不能确定。
但她知道,比起她的人生,他现在的人生才是关键。
他才刚出道。
周烈问:“那什么是重要的?”
如虹只:“你只想我,有没有想过你?”
有些话不必得太明白。
周烈是在夜里一点离开如虹家的。
他要走,她没留他,帮他叫了车,没再见,晚安。
如虹这夜做了个梦。
梦到她和周烈在绿岛泛舟,忽然起风了,好像有雨要来,周烈拼命的往回赶。
他们都知道,前面就是终点了。
可是迷雾挡在前面,他们就是看不到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