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A+A-

    宋知夏很快调整好了自己表情:“楚先生。”

    陈叶有些讶异,他跟宋知夏天天相处,竟然不知道宋知夏居然认识这号人物?

    当众人的面,宋知夏慢慢走向楚景。

    楚景转头看向紫星总裁:“贵公司连化妆间都需要共用?”

    紫星总裁一颗心不住下沉,原本以为宋知夏毫无根基和人脉,之前他在公司里受的慢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宋知夏认识楚景。

    他们是什么关系?向来不多管闲事的楚景为什么会开口过问这件事?

    寒冬腊月的天,他拿出方巾擦了擦汗:“哈哈特殊情况,知夏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公司对这种人才一向待遇优渥,不信可以问下知夏,是吧?”

    他朝宋知夏递了个眼神,宋知夏活像是反应慢半拍似的,过了会儿才答:“是都挺好。”

    紫星总裁巴巴看着,祈求他嘴里能蹦出点其他更具代表性特殊性的词来,然而没等到。

    楚景长长哦了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企业文化。”

    紫星总裁心凉了半截,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都领略过楚景在商场上的阴晴不定,谁也不敢揣测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秘书安排好化妆师,还顺手把化妆间里的白齐揪了出来。

    看见白齐,紫星总裁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回家到底应该怎么教训这兔崽子,他面无表情道:“白齐,快给宋知夏道歉!”

    白齐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看见自己亲爹,他一句话都还没就被勒令道歉,他一脸懵逼:“爸?”

    “谁是你爸!”紫星总裁加重语气,“谁让你抢别人化妆间?快道歉!”

    白齐虽嚣张,但也不是傻子,如今这形势摆明不对劲,他爸,还有公司个领导全都在场,还有楚景。

    这么点事,至于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安静了会儿,白齐看向宋知夏,一字一顿道:“对不起,我不该抢你化妆间。”

    宋知夏笑了下,端的是落落大方:“没事,你是前辈嘛,让着你应该的。”

    再度听到这种茶言茶语,白齐几乎要气得吐血。

    公司这会儿没有空的化妆师,紫星总裁给宋知夏安排了个特级化妆师,有专属门店,他直接车过去就可以。

    在紫星这边的事情谈得差不多,楚景也算回去,两人顺路,正好一起。

    严格意义上来讲,宋知夏坐楚景车的次数并不算多,楚景怪癖很多,不太喜欢别人坐他车。

    跟楚景一起坐后座时,坐前面陈叶还一个劲客套:“哎呀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了。”

    但系安全带的动作却很快。

    楚景坐在后座老神在在,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司机对此习以为常,开口跟陈叶寒暄。

    听出对方不想多言的意思,陈叶识趣地没再话,转而疯狂给宋知夏发消息。

    【陈叶:你跟他到底怎么认识的?】

    【陈叶:还以为咱们这次又必定要吃亏,好在天降大佬!!】

    宋知夏冷静地想,你这副姿态可跟早上骂人劝分时不太一样,他动了动手指,发条消息糊弄。

    【宋知夏:酒会上认识的,他人很好,喜欢乐于助人】

    陈叶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楚景那张懒得理人的脸,心眼里跟自己了好几遍人不可貌相。

    【陈叶:大佬人真好,原来那冷漠无情的外表下,藏了这么颗温暖的心】

    宋知夏眼底隐约浮现点笑意,觉得这句话真是喜剧效果十足,他眼角余光瞥向身边人。

    楚景平靠在真皮座椅里,双腿微微分开,挺括西装干净整齐,线条利落,他微闭眼,长睫在眼睑处落下阴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倏然,他睁开眼,看了宋知夏会儿,毫无预兆道:“伸手。”

    宋知夏轻轻啊?了声,有些疑惑,他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略有迟疑地把手放了上去。

    没想到楚景没算握,而是反手了他下。

    啪的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在车厢内蔓延。

    宋知夏吃痛,条件反射似的收回手。

    楚景眼皮轻抬:“疼吗?”

    听见动静,陈叶回头,略有些吃惊,刚才还夸他乐于助人,这会儿就开始上手人?这是什么路数?

    宋知夏皮肤嫩,楚景那一下得没留力,整个手背都红了。

    他回道:“当然疼。”

    “那就记好,下回别人欺负你,你得还手。”楚景把手放回大腿上,冷嗤道,“以后再被人欺负到头上,我不会管。”

    宋知夏点点头:“好的。”

    陈叶只觉表面无情内心温暖的大佬人设在他心里迅速崩塌。

    *

    这次的妆发造型跟之前完全天差地别,而且之后特级化妆师也将负责宋知夏所有造型。

    下午的拍摄异常顺利,做完造型后的宋知夏少年感十足,骑单车从高坡冲下,他身穿白衬衣,黑长裤,衣服被风吹得鼓起,短发飞扬,阳光穿透林梢,在他身上洒下金鳞似的光,端的是张扬肆意。

    这次造型妆发一经工作室发出,立刻被刷上热搜,粉丝大军纷纷赶过来舔颜,大叫梦回学生时代,宋知夏颇有校园男神内味。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齐下午的通告路透,皮肤状态糟糕,妆面不整洁,他所有的身材缺陷和五官劣势全都被放大,这次造型同样也被黑粉刷上热搜。

    【惊呆,宋知夏和白齐不是同一个公司?据化妆团队也是同一个,怎么差距这么大,我服了】

    【一个天一个地,之前就没get到过宋知夏的帅,但他这次造型是真的很可,太嫩了吧,国家欠我一个宋知夏】

    【撤热搜速度好快哈哈哈哈,感觉是个大瓜】

    【有一一,宋知夏不是拿了新人奖,他是有史以来以最快速度拿到新人奖的明星吧,咖位跟白齐自然不一样,换妆发造型也没什么奇怪】

    【我家知夏就算不化妆,素颜都好看,化妆完全是天仙下凡】

    看见这些言论的白齐自然是气到失智,发脾气让团队公关,请水军。

    一座宁静的老宅内,穿唐装的中年人正在凝神写字,他身边堆放了许多大书,整个大书桌上显得杂乱无章。

    穿西装的年轻人拿平板,快步迈过雕花拱门,绕过水墨屏风,来到中年人面前,弯腰恭敬道:“唐先生,这是最新一批发过来的试镜,您看看。”

    中年人拿过平板,随意挑几个看了看,不太满意地把它扔回去:“都是些花架子。”

    年轻人面露难色:“这已经是第五批了,要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男主,怕是会耽误开机。”

    “找不到合适的人,宁愿不开机。”唐装中年人把手里狼毫笔重重往架子上一搁,抬手挥了下,掌心朝内,掌背朝外,“忙去吧,别在这儿烦我,字都写不了。”

    年轻人无法,回了个是,拿走平板,按了个退出,屏幕顶端弹送出则广告,春风十里不如你,点击就看校园男神开车现场……

    唐装中年人忽然按住他,看向平板:“等等。”

    年轻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看了眼平板,看见推送后,他手指攥紧,现在这些广告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下一瞬,中年人抽走平板,点进广告,轻柔欢快的背景音响起,然后屏幕中出现了个骑单车的人。

    他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

    楚家家主的生日宴办得极为盛大,在山顶别墅上设了宴席,其实身家地位到他们这个程度,办生日会也带有很浓的商业性质,来往的客人都有头有脸。

    楚青荣很早被自家夫人拉起来梳洗换衣服,接待客人。

    虽是严冬,但整个现场被布置得绿意盎然,一碧万顷的草坪赏心悦目,点点繁花点缀其间,让人刹那间身临其境,有股春天来临之感。

    乌鸦静悄悄停落枝头,它那双芝麻眼静悄悄注视这欢嚣人群。

    宋知夏跟楚景到时,已接近傍晚。

    现场少来了几百人,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楚景安排人带宋知夏去逛楚宅,自己先去见楚青荣了。

    带宋知夏的佣人十分和蔼:“你喊我刘姨就可以,我还是头回见阿景带人回来呢。”

    眼前的青年年轻而俊秀,那双淡蓝眼睛漂亮异常,刘姨好奇道:“你是混血吗?”

    宋知夏用手指在眼前比了个一,微笑道:“一点点,我妈有混血血统。”

    “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必你妈也是个大美人。”刘姨顺口夸赞。

    楚宅很大,由楚家祖上沿袭而来,之后经过翻修改造,占地三千平米。

    刘姨一边带宋知夏闲逛介绍,一边讲些楚景时候的事情,宋知夏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会适时给予回应。

    两人经过旋转楼梯到二楼,墙壁上挂了张全家福,质地宛如油画,全家福正中央是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旁边分别站着楚家夫妇,身后站着比现在年轻些的楚景,楚景旁边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这是老先生老太太,还有楚老爷楚夫人,这是楚少爷,这是二少。”

    宋知夏静静看着这全家福,随口问道:“楚先生还有个弟弟?”

    “是。”

    宋知夏注意到一向健谈的刘姨在这个问题上停顿得有些长,主动接话道:“从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那他们感情很好吧?”

    “呃,怎么呢。”刘姨讪笑道,“还行。”

    宋知夏心里有了数,他转而看向全家福里最后一个人,那是个妖娆漂亮的女人:“这位是?”

    “她跟您一样,也是明星,”刘姨态度自然多了,笑着道,“她是楚老爷的妹妹,楚少爷的姨,可厉害了,很多人都认识她,曾经红极一时。”

    红极一时,这四字在宋知夏心底滚过,犹如针刺。

    但他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依旧温和端庄。

    “这就是咱们全家人了,楚少爷没成年前的卧室在楼上,我带您去看看。”刘姨率先一步走上去。

    红棕实木地板光可鉴人,墙壁上是各种油画,整条走廊十分幽静。

    宋知夏在某幅油画前停下,仰头注视,他轻声念出画的名字:“女占卜师。”

    “嗯?”刘姨也跟着停下,她看不懂这些,所有画在她眼里都一个样,“你是这画的名字?”

    宋知夏贴近那幅画,手指在画上一捻:“这是仿画吧,画得真像。”

    女占卜师是世界十大名画之一,如今应待在卢浮宫内。

    这幅画主要特色是明色暗色对比强烈,画面简洁,人物塑造得好,女占卜师表面上看似是要给骑士看相,但她实际想干什么无人知晓。

    刘姨挠挠头:“我确实不太懂这些,这画都是我家二少爷画的。”

    宋知夏稍稍退后一步,在更明亮的视野和光线下去看:“你家二少爷……是个很特别的人。”

    从没人跟刘姨讲过这些,她好奇道:“怎么?”

    “他画的女占卜师全身血红,眼神阴沉,不像是给人看相。”宋知夏抱手,往后又退了一步,他再度量,后面的话没出口。

    不像是给骑士看相,反而她视线一直落在骑士胸口,她袖子里有尖锐的东西反射白光,她想杀骑士,要掏他的心。

    原画色彩对比已经足够鲜明,而这幅画用色大胆,盯的时间久了,给人的负面感很强,极为不适。

    宋知夏轻轻眨了下眼,感觉眼球有些酸涩,他抬起手揉了揉。

    “特别?”身后忽然传来道含笑声音,“这是哪儿来的朋友?”

    眼睛揉到一半,宋知夏回头,眼角那滴酸涩泪水挂在眼睫,犹如梨花沾雨,半边侧脸俊秀柔和,在光线黯淡的走廊,他像颗蒙尘珍珠。

    他视线尚未清晰,忽然下巴被捏住抬起,轻薄呼吸喷洒脸颊。

    戴乌黑佛珠的手拿纸巾,帮他拭去眼角泪水。

    宋知夏睁开眼,看见来人。

    中长发,丹凤眼,眼神桀骜,衬衣松松散散解开两颗扣,露出半边胸膛,红棕长风衣垂至脚踝,黑色灯笼裤被收进高帮马丁靴里。

    男人唇角带笑,稍后退一步:“哭起来倒挺招人疼。”

    在看见他的瞬间,宋知夏模糊猜到他是谁:“楚二少?”

    他跟全家福上的照片看上去很像。

    男人害了声:“二字去掉,楚淮,谢谢。”

    刘姨介绍道:“二少爷,这是大少爷带回家的,呃,朋友,让我带他参观。”

    “既然是我哥吩咐的,那我肯定要好好招待。”楚淮脸上笑容加深,“刘姨,你去忙吧。”

    刘姨下意识觉得不妥,她在家里时间待得久,知道楚淮楚景两兄弟水火不容,楚景的客人让楚淮带,那他还能好好走出楚宅吗?

    “怕是不太好吧。”刘姨脸上堆起抹笑,“您好不容易回次家,还没休息,招待客人这点事还是让我来。”

    楚淮一手搭在宋知夏肩膀上,微微一笑:“所以,我在这个家没有话语权?”

    他好似真切地,在发出疑问。

    “还是,”楚淮偏头望向宋知夏,“你怕我会吃了他?”

    他虽然在笑,身后是那张血色带刀占卜师,压迫感极强。

    宋知夏站出来解围道:“刘姨,我没事,既然是楚先生的弟弟,想必也是个好人。”

    刘姨很想一句宋知夏看画能力强,但这看人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但终究没,她憋了半晌,了句那我先去忙,然后便离开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宋知夏退后,与楚淮保持距离,略一颔首:“我也参观得差不多了,不劳烦你给我带路,我记得回去的路。”

    这个人让他感到不太舒服,直觉告诉他得跟他保持距离。

    一条长腿伸出,拦住他去路,楚淮定定看着他:“你就是楚景在外面养的玩意儿?”

    宋知夏淡淡道:“有事?”

    楚淮倚在墙上,唇边弥漫开抹笑:“你图他什么?”

    宋知夏手插在口袋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手臂忽然被摁住,楚淮俯身,近距离望着他:“你不我也猜得到,让我来试试。首先,肯定不是钱。”

    宋知夏没有反抗:“我劝你先松开。”

    “其次,也不是利益。”楚淮一个个数过去,仿佛觉得这游戏挺有趣。

    “那么,就只剩下——”

    他话音未落,忽然后衣领被人揪住,猛地往旁边抡开,楚淮重重撞上墙,从胸口处迅速蔓延血腥味。

    男人袖口上挽,露出劲瘦臂,他活动手腕,淡淡道:“算是见面礼,下次回家记得提前通知。”

    楚淮擦了下唇角,踉跄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两声。

    走到宋知夏面前,楚景皱眉看他会儿,牵起他手,路过楚淮身边时,他微微停顿,开口道:“以后再动我东西,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楚淮舔了下牙间血丝,对宋知夏笑了下:“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这话在这种情况出口完全是挑事,楚景正要大步上前教他做人,宋知夏眼疾手快拉住他:“楚先生,今天是楚老的五十大寿,你先冷静下!”

    楚景面无表情看他眼,紧绷肌肉慢慢放松。

    宋知夏客客气气对楚淮道:“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从那幅画出现,他就该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楚淮回予他一个笑,肩膀耸了耸。

    两人离开,路过走廊拐角,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楼下就是主宴会厅,许多宾客正在喝酒跳舞,大厅内响起轻柔音乐。

    楚景随手推开了间门,冷淡道:“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帮你?”

    那是间普通客房,除了张桌子和床外,没有其他东西。

    看着他表情,宋知夏喉头发紧:“这是什么意思?”

    “做错了事就该反思。”楚景此刻宛如台冰冷无情的机器:“你该庆幸,如果你是我员工,这会儿早该被辞退,现在我只让你反思,已经够仁慈了。”

    他没什么耐心道:“你进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