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点用
杜云砚的脸色奇差,即使他一向没什么热情的面孔,顾文仍然看得出来,这会儿他是真生气了。
可是他想不通哪里得罪了对方,明明正在按他的要求擦地板。
难道是嫌擦得太慢?
“杜老板,我……我已经擦到二楼了!”
杜云砚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你过,蓝布要拧干吧?”
“我拧干了啊,不够干吗?”顾文莫名其妙,盯着脚下的地板,“就算有点湿,晾干不就好了吗?”
“你——”杜云砚锐利的视线扫过来,顾文心虚了一秒,还是大胆地直视过去,没有迎来撵他走的话语,杜云砚半咸不淡地了句,“还是我来吧。”
“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但他眉间的阴影已散,或许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顾文也明白自己不是干活的料,知趣地往边上站了站:“这可是——你不让我做的啊?”
“你别在这妨碍我就行。”
顾文走下楼梯,回头见那人侧身蹲着涮洗布巾,一揉一搓,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细致。
擦个地板而已,需要这么认真吗?顾文无法理解,目前就两个人住的房子,有何必要扫得一尘不染。
不过因为地板的事惹得杜云砚不快,傍晚吃饭时顾文也没见着对方,饭菜摆在餐室的桌子上。那个人像故意躲着他没有现身,留了纸条让他自己加热,并交代清理碗筷。
杜云砚应该才离开不久,饭菜并不凉。看来他不仅一个人完成了清扫,还独自准备好晚饭。顾文想起上午自己的“豪言壮语”,心里有些愧疚,但是现在对方连个影子都不见,只能另找机会帮他做事了。
第二天,顾文便等来了他的“机会”。他在杜云砚跨上摩托车、准备出门之际把人拦下来。
“我去镇上买点东西,”杜云砚冷淡地,“你自己待着吧。”
“买什么?”
“米,面……其他吃的。”
顾文猜到他心里不耐烦,或许出于良好的教养,仍坚持解答自己的疑问。
“你骑摩托车买得了那么多吗?”
“没关系。”
“坐我的车去吧,”顾文随口一提,“车放着也没什么用。”
杜云砚的神色稍显动摇,但没有立刻从摩托车上下来。
“正好我也没去过镇上,你就带我去逛逛吧?”他趁热铁道。
“没什么好逛的,”杜云砚从车上下来,“只是买东西。”
“好,我明白,那咱们就去买东西。”他的手十分自然地虚搭住杜云砚的肩膀。杜云砚默默上前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顾文不怎么在意他的生分,径自来到车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来吧。”接着绕到驾驶座那边。
路上,顾文的右手抚在方向盘上,想起先前的疑惑:“你没有开过车吗?”
“没有。”杜云砚毫无犹豫地答道。
“那你怎么会换轮胎呢?”顾文惊讶地问。
“因为我看别人换过一次,还帮了点忙。”
“看一次就记住了?”顾文松了些油门,汽车慢慢悠悠地在乡道上行着。
“又不是多么难的事。”
“我怎么觉得很难。”顾文稍微加快车速。
杜云砚的眼睛朝着窗外:“毕竟你连擦地板都不会。”
顾文:“……”他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地板的事。
开车到镇上用不了几分钟,但也确实如杜云砚所,没什么好逛,景致不如村里,人来人往,多了几分杂乱,主要买东西方便。
他们去的超市在一条主路上,大红门脸金字招牌,要多俗艳有多俗艳。车位不好找,根本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有些摆摊的还占了路边的道,得亏顾文的停车水平高,成功挤进一辆面包车和皮卡车之间。
超市里的面积不大,都是些吃喝和基本日用品,跟大城市的卖场没法比。
“你买这么多啊?”顾文看着渐渐堆高起来的购物车,光米就买了好几袋。
“要帮别人带一些。”
“谁啊?”
“胜伯,”杜云砚又拿了桶油放在车里,“就是那天你碰见的老伯。”
“哦……”顾文记得那个热心肠的老人,要不是他叫来杜云砚,自己的车还不知道怎样呢,“你和他很熟吗?”
“邻居,”杜云砚继续往前推车,“村里人基本都挺熟。”
“那倒是。”地方不像城市里,同栋楼里住的人一年都不见得能几次招呼。“哎,今天幸好我开车来吧?不然你哪能买这么多。”
杜云砚略一撇嘴:“如果我自己来,少买一些就行了。”
“嘁,”顾文不屑,“你就不能承认一下,我也有有用的时候吗?”
“嗯,你有点用。”杜云砚敷衍地完,走向卖肉的柜台。
负责称肉的师傅大概认识他:“老板,过来了啊?”
“嗯,”杜云砚略向前探着身子看了一阵,“麻烦切一块腱子肉。”
顾文连忙上前:“你平时不是吃素吗?”
“你不想吃肉?”杜云砚,“后天就是周日了。”
顾文终于想起周日开荤的事,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民宿的客人了,住宿费还没着落,哪吃得起肉。
“那个……我不用了,”他拉住杜云砚,对切肉的师傅,“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你真不吃了?”杜云砚疑惑地问。
“不用,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顾文努力做出不给人添麻烦的乖宝宝模样,“不必考虑我。”
“那好吧,”杜云砚也很干脆,立即推车转身,“可以回去了。”
两个人从超市回村,直接把车停到胜伯的家门口,杜云砚让顾文下车一起帮忙送些东西。
胜伯的本名叫云胜,家里也是栋独立矮楼,楼前的庭院草木繁茂,一只花尾大公鸡神气地溜达过草地,尖嘴往地上一叨,叼起个虫吞下去。顾文怀疑每天早上听到的鸣声就是这只公鸡发出的。
胜伯正和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阿婆在院子里晾晒被子。
“胜伯,”杜云砚立刻放下东西,“我帮你们吧。”
老人仍旧像前几天一样,手上不停比划。
“没事,不用客气。”杜云砚将被子搭过长绳,顾文上前,学着他的样子,将另一面理平,边上用夹子夹住。
树下,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影随风动,摇曳变幻。
“麻烦你们啦。”
老年女性粗粝的嗓音吓了顾文一跳,回头见那个阿婆冲着他笑,额头上现出深深的两道长印。
“刘婶,”杜云砚高声,“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她的嗓门又大又亮,杜云砚凑近顾文:“刘婶的耳朵不好,话声音比较大。”
“哦。”顾文点点头。
看起来刘婶和胜伯是老两口,一个不会话,一个听力不好,倒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胜伯的手势刘婶都能看懂。
杜云砚二人将买来的一些东西拿进屋去。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熏肉条,味道很重,顾文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腹中馋虫作乱,早知道刚才就不制止杜云砚买肉了。
从屋里出来,前院的折叠桌上多了个果盘,刘婶招呼他们:“来吃柿饼吧。”
杜云砚没客气,示意顾文一起用院里的水槽洗手,然后围坐在桌边。胜伯端来了茶。顾文念及前次的事,特意向他道谢,胜伯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茶,让他趁热喝。
“这是自己做的,”杜云砚拿起块的柿饼,向顾文介绍,“跟市面上的不一样。”
红色的圆形果干中间凹进一个结,表面凝了层细细的白霜,尝起来甜而清爽,不软不硬,确实不错。
顾文吃着果子,听他们闲聊,依旧是他不甚明了的村事相关。花尾公鸡往屋后去了,不见了踪影。
一人吃过两块饼,杜云砚站起来要走,刘婶还想多留他们坐坐。
“不了,刘婶,家里还有活呢。”
“那就带些回去,你们等我一下。”她进屋去找袋子。
“你经常帮他们买东西吗?”从杜云砚和老夫妇刚才的闲谈中,顾文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邻里之间帮帮忙没什么。”
村里人朴实,互相帮助或许真的常见,顾文只觉难以把杜云砚这个人和“热心肠”画上等号。当然这种话心里想想就算了,他对杜云砚的了解实属有限,没必要给人贴个特定的标签。
“谢谢啊。”杜云砚接过刘婶递来的袋子,两人也没再耽搁,开车回隔壁的民宿。
“那个老婆婆是外姓吗?”停好车后,顾文问起。既然称她刘婶,应该是姓刘吧。
“刘婶的娘家是另一个村子,”杜云砚告诉他,“不过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
“那胜伯……一直都不会话吗?”
“我来这里的时候他就不会话,十几年了吧,但是能看懂他的手势,交流不困难。”
“你会的还真多。”反正顾文自己是看不懂手语的,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杜云砚“他来这里的时候……十几年了”,原来他不是在这边长大的?那他以前又在什么地方生活呢?
杜云砚走到门口,仍是单手撑开门:“快点进来。”
顾文压下心中的疑虑,和对方没有熟到探身世的程度,他不想多嘴再惹出矛盾来。
到了该做午饭的点,杜云砚利落地准备好食材。顾文慵懒地靠在厨房门框上,觑着他的侧颜:“中午做什么?”
“没你的事了。”杜云砚从刀架上取下刀,开始给冬瓜去皮。
“那怎么好意思呢?”顾文主动走到他身边,“我帮你吧。”
杜云砚扫了他一眼,发他去洗菜。
“先用水泡一下。”
顾文不敢随意发挥,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指示。杜云砚在旁边“笃笃”地切完半块冬瓜,开了冰箱:“蛋会吗?”
“你在问我?”顾文怔住了。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顾文一口气滞在胸口:“你觉得我连蛋都不会?”别的不敢保证,但是他唯一能拿出手的厨艺就是蛋炒饭了,当初还给蒋辰和曾泊年做过,哪至于不会蛋。
“会就好。”杜云砚不纠结,从冰箱里拿出三个蛋轻轻放在碗里,“把这些了。”
顾文蛋的时候,杜云砚把刚才洗的那些菜快速切成几段。
锅里的油热了,杜云砚正要把菜倒进去,吧台那边电话响了,是民宿的座机。
“你去接电话吧,”顾文接过他手上的盘子,“我来做。”
杜云砚没想太多,走出两步,回头叮嘱:“先放梗,再放叶。”
“知道了。”
罗里吧嗦的,顾文暗自吐槽,炒个菜谁不会啊?
他伸直了胳膊,站开一点距离,以免油溅到身上。菜拨进锅里之后,油锅“唦——”地剧响,他琢磨要不然先把火关了,不料锅底突然冒出一道光,高高的火苗蹿上来。
顾文心下大惊,顺手抄起炉灶旁的一碗水浇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