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楼的侧面，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个半大不的棚子，下面是个灶台。冬天那会儿台上总堆着其他杂物，杜云砚偶尔还会把摩托车停到棚下，顾文一直以为这个地方早就废弃了。

    可是回来后的第二个星期日，顾文惊讶地发现灶台收拾干净了，杜毅还抱了捆柴禾过来，似乎准备生火。

    “我来吧，”杜云砚对他，“你去看下杜鸿那边好了没有。”

    “哎。”

    杜鸿今天很早就来了，一早上在厨房清理刚送到的鸡，把整只的切成数块。

    顾文蹲在旁边，一个劲地往里瞅，灶台左右各一口直径约莫七八十公分的铁锅。

    “你要用这个灶做饭啊？”

    “炖鸡，土灶做的好吃，”杜云砚觑他一眼，“你没见过？”

    “我哪有那么没见识？”好歹他是去过不少地方的，“但是以前怎么不见你用？”

    “麻烦呀。现在人多了，每个周末做上几只吧。”

    他告诉顾文，山上有专门养鸡的农户，但是位置比较高，去一趟比到镇上还折腾，买的少又不好意思叫人家送，只有春夏人气旺的时候，每个周末叫老板的儿子送几只下来。食客要提前预定才会给做。

    杜云砚用火机点燃细枝，丢进黑魆魆的灶膛，两个人一起往里填柴。杜鸿那边的鸡也处理好了。

    顾文的厨艺还没法胜任这种菜式，油锅烧热后便在一旁看着杜云砚把鸡块合着葱姜红椒倒下去，不断翻炒，锅的上方腾出白色的烟气。炒的鸡肉出水，他加了料酒、酱油、豆豉等调料以及泡过的香菇，再倒上些水没过食材，等着炖熟。

    丝丝缕缕的香气溢出来，愈来愈浓，扣上锅盖也无法掩盖。顾文不停吸鼻子，倍感煎熬。

    “这锅是我们的，”杜云砚指着其中一边，“一会儿好了你先吃吧。”

    “那你呢？”

    “还要接着做，”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反正我也不爱吃肉。”

    中午比较忙，他们往往都是过了午餐时间才吃饭，顾文来了以后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并没有搞特殊，就算杜云砚这么了，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先吃，杜鸿和杜毅都在忙厨事，人手本来就不多。

    可鸡的鲜味太重，比以前他们用砂锅炖的清汤鸡更馋人，只好先盛了两块尝尝。

    “你从来都不爱吃肉吗？”顾文拼命舔着嘴角的汤汁，他实在无法理解杜云砚怎么做到嗅着美味坐怀不乱的。

    “也不是，”杜云砚继续往灶膛里添柴，“其实——”

    “怎么了？”

    “我时候也有一阵挺馋肉的，”杜云砚犹豫一瞬后，还是跟他了，“因为我妈妈只吃素，我连上的幼儿园都是主素食的，根本没什么机会吃肉。”

    “真的啊？”

    “嗯，我妈妈经历一些事情后就变得有些信佛，觉得不该杀生，所以我有记忆以来她都是吃素。”

    顾文有点理解了：“然后呢？”

    “但我还是挺想吃肉的，尤其看到别的孩吃，有一次我妈单位有事，让邻居家的阿姨带我吃晚饭，”杜云砚到这里面露羞窘，“阿姨觉得要好好招待我，做了好几道荤菜，我念想了很久，一不心吃多了，回家全吐了。”

    “啊？”顾文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他了，“还有这事？”

    “毕竟年纪，肠胃没那么好吧。”

    “所以就有阴影了吗？”

    “没那么严重，就是觉得肉食也就那么回事，吃多了还不舒服，不再感兴趣了。”

    杜云砚变得爱自己的事，不管是开心的、难过的，有趣的还是无聊的，两人团聚后仅仅几天的时间里，向刚交往的恋人吐露了许多曾经羞于启齿的往事。

    顾文心满意足地放下碗，里面的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杜云砚问他：“味道好吧？要不过两天再煮一次？”

    “不是周末才做肉吗？”

    “规矩是人定的，”杜云砚微低下头，“也不是永远一成不变。”

    顾文没有立即回应，对方愿意为自己破一些规则，高兴的同时他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民宿每周有六天素食，是因为——阿姨吗？”

    “嗯，”杜云砚如实道，“如果我妈妈还在，可能会希望完全素食，我在她的原则基础上做了一点调整。”

    顾文点点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不会嘴馋？”

    “我要是天天吃呢，可能也不会觉得那么好吃了，大概有种仪式感吧，”以前一个人过，虽然在吃上的选择余地更大，但好像缺少特别的期待与满足感，“而且客人对目前的食材风格都很满意，没必要刻意改变。”

    “是吗，”杜云砚的唇角微扬，“你还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他唇边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些，靠近恋人耳边，以极低的声音：“喜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还以为他要什么好听话，顾文瞪眼叫道：“杜云砚！”

    “好了，我要忙了，”杜云砚收起调笑的口吻，“你不想再流口水就去里面歇会儿吧。”

    临近中午，食客多了起来，顾文帮忙招待，到他们都闲下来，再一起吃饭，阳阳和贝贝也跟着美餐了一顿。

    下午顾文和杜鸿收拾刚空出来的房间，铺新被子的时候杜鸿若无其事地问：“顾哥，你现在是不是和老板住一间啊？”

    他问这话完全没别的心思，不过顾文听来还是紧张了一刹：“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那房间又住人了嘛，”杜鸿压实了被子，“而且昨天路过老板房间，门开着，看见你的包了。”

    那间空着的大床房，杜云砚原本没提再招待人的事，顾文觉得放着不用太浪费，前天跟他了一声，得到应允后立刻安排上人住进去。

    这事反正早晚会被发现，顾文承认：“对啊，空出一间住人不是更好吗？”

    “也对，”杜鸿心眼单纯，“我就嘛，我们老板对赚钱都没什么概念，你们哥俩那么好，住一起也方便啊。”

    顾文才想起杜鸿眼里他和杜云砚是亲戚，倒省了解释的麻烦。他不怕将二人的关系展露在外，但终归是两个人的事，弄得太高调、到昭告天下的程度也没意思，别人现在不起疑，就顺势自然吧。

    “你还要弄晚饭，剩下的我收拾吧。”顾文的厨艺不高，但清扫能力早过关了，按杜云砚的话“潜力无限”，根本不用人盯着。

    “啊，也行，我去老板那看看有什么活。”

    “嗯。”

    杜鸿离开后，顾文又收拾好一间屋子，开窗通风。他扒着窗口往外探，两只大狗就在下面。贝贝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旁边一滩醒目的污秽，阳阳在旁边转悠着叫唤。

    他连忙走下楼去。

    作者有话：

    不出意外下周有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