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靠在藤椅上晃悠着腿，他仍是满不在乎地穿着大短裤，只是应杜云砚的要求提前喷了不少花露水，看到对方端来的酒瓶和玻璃杯后，挑起眉梢：“怎么这么少？”

    “泡的时间不长，度数很高。”

    杨梅汁渗透得没那么厉害，和之前两次喝的酒相比，颜色也淡一些，看着倒更清透。

    “你心不要醉就好。”顾文接过那盛着半杯酒液的玻璃杯。

    缺了一块的月亮周围笼着些水雾，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仿佛它不是挂在天上，而只是水中的倒影。

    顾文不着急太快把酒喝完，口地抿着，混着果香的辣味入喉，恍惚间回到最初相遇的那天。兜兜转转，也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

    杜云砚又倒了一杯，顾文提醒他：“你不能喝那么多吧？”

    “今天感觉还不错。”他。

    度数高的是他，不注意控制酒量的还是他。顾文没有制止，端起自己那杯与他的相碰。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圆桌，杜云砚的侧脸在灯光与月色的映照下显出柔和的轮廓。在顾文看来，他的身上蕴生着一种令人深深沉迷的力量，这沉迷不是偏执痛苦的，而是一种微酣的醉态。浅浅的醉意中，他们恍若相识了大半生，也相爱了大半生。

    “怎么了？”杜云砚因被对方盯着而放下酒杯，“你喝醉了吗？”

    顾文并未收回视线，坦然一笑：“我哪有这么容易醉。”

    他的酒量确实相对好一些，在共同饮尽一瓶果酒后，杜云砚的脸上呈现出熟悉的浅淡红晕。

    “以前你喝醉的时候就是这样。”顾文。

    “以前？”杜云砚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我想起以前你咳——”他笑着的时候呛了一口，轻轻咳嗽。

    “我怎么了？”

    “特别笨！”杜云砚或许又醉了，出来的话脱离了正常轨道，奔着奇怪的方向而去。

    “什么呢？”顾文扫了眼他的样子，索性顺着往下问，“有多笨？”

    “嗯……”他的手肘支在桌子上，头靠在手上，歪来歪去，“反正比我笨多了……”

    损人还能自吹呢？一点也不可爱的真性情。顾文按捺住火气，不跟醉汉计较：“后来呢？还那么笨吗？”

    “后来啊……”杜云砚半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大，“在杜老师的教导下，越来越好啦，”着伸直了手臂摸着他的脸揉了一把，“孺子可教！”

    “孺子你个头！”顾文拍开他的手，刚才心里冒出的浪漫意念，被杜云砚这些撒酒疯的话破坏了个七零八落，无奈地站起身，想要拽他回房。

    “怎么那么多星……星星啊。”杜云砚仰起头，只觉天空在晃动，周遭的一切不停变换位置。

    “因为你喝多了呗。”顾文像上次一样搀扶他。

    好在他们没有一起醉倒。

    杜云砚回屋进厕所的时候，顾文还在心里想了一下要不要陪他进去，万一他栽在里面怎么办。结果他犹豫的空当，杜云砚已经闪身进去，且“砰”地关上了门，把他挡在外面。

    顾文在心里暗骂一句，等过了两分钟人从厕所出来，忙不迭地抱怨：“你急着关门干什么？”

    杜云砚迷茫地看着他，头歪了又歪，少顷笑开了，一脸纯良地问：“你这么想跟我一起上厕所啊？”

    “我——我那是怕你摔跤！”

    “嗯嗯我明白啦。”他主动扒着他的胳膊到了床边上，平躺下来。

    “喂，你真的醉了？”顾文总觉得他酒后的反差也太大了，简直像被盗了号，但是话还挺有逻辑，令人心生疑窦。

    “嗯？”他有点热，解开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头晕，但我认得你。”

    顾文一口气没缓过来：“你要是不认得我，我就该揍你了！”

    “你舍不得揍我。”杜云砚对答如流。

    “倒还自我感觉良好，”顾文被逗笑了，突然想起上回醉酒时两人的对话，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要帮你擦身，你什么也不肯？”

    他皱了下眉：“……有吗？”

    “当然有！”顾文翻起旧账，“跟防贼一样防我！”

    杜云砚翻过身，侧对着他，嘴里咕哝道：“反正现在都被你摸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得好像你没摸我似的！”

    “要不你现在帮我擦一下吧，”杜云砚又解开两个衣扣，“我觉得后背有点黏糊。”

    “真的？”

    “嗯。”

    “那你老老实实地等着啊！”

    顾文应得极为痛快，乐颠颠地去洗手间准备毛巾和热水，温度调成刚好。杜云砚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被他擦得直哼唧，活像只懒洋洋的大猫。

    倒水的时候，顾文才反应过来，被杜云砚哄得跑腿还这么兴奋也够可以。不过如果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他根本不会这样指使自己吧。

    顾文重新回到床上，整理好蚊帐，躺下来以后却发现杜云砚仍未睡去，瞪大了眼睛瞅他，像在进行某种科学观察。

    什么意思？

    顾文试探着问：“想做？”

    杜云砚摇摇头：“我累了。”

    “那你睁这么大眼干嘛？”

    杜云砚忽地凑过来，抱着他的身体蹭了蹭。顾文一动不动，生怕被蹭出尴尬状况：“你究竟——”

    杜云砚扬起的脸上有种不同寻常的天真烂漫，这种表情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又好像一直伴随着他，只是被藏了起来。

    “文——”两个字的发音非常清晰。

    顾文更不敢动了，只伸出左手臂环着他的背，连个大气都没敢喘，以为他要什么肺腑之言，谁知半天没动静，再低头一看，杜云砚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浪费感情。

    顾文慢慢放松下来，同时心里充满了疑惑：他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呢？

    -

    酒精的催化下，顾文这夜睡得也沉，却在大清早被杜云砚推醒。除了约定好的安排，杜云砚几乎不会早早叫他起床，所以这回他仍习惯性耍赖：“我再睡会儿。”

    “文——”杜云砚又叫了一声，“你最好醒一醒。”

    “什么？”顾文半睁开眼，感觉杜云砚的神色比平日严肃许多，不像单纯叫他早起，“怎么了？”

    “S市的顾氏是你家的吧？”

    “嗯，对啊。”

    顾家生意做得大，名气也大，杜云砚和顾文是恋人关系，不可能不认得。

    “顾氏的董事长是你爸爸吧？”

    “是啊，”顾文迷迷糊糊，“你想了解我爸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不是这个问题，”杜云砚急道，“文，你看看这条新闻。”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顾文。

    不大的标题进入眼皮底下，顾文的睡意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