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跟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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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八月底,顾文又跟以前的朋友约着聚会,就在邵他们家的酒楼。包厢里也有唱歌的设备,但久违的碰面,大家以吃饭聊天为主。

    “咱们要几瓶桂花啤酒吧!”顾文之前几次应酬喝烦了洋酒,也怕醉,这回干脆要啤酒。

    “行,啤酒好!”

    满屋的人跟着闹腾,曾泊年仍然是除了顾文之外最亢奋的一个,本来这种场合蒋辰也是爱折腾的,如今几乎整晚呆坐,只被人问话的时候才应一两句。顾文基本抛下了几个月前的尴尬,却也不可能恢复亲密无间的友谊,更像是普通的点头之交,礼貌客气。

    作为曾经“铁三角”之一的曾泊年搞不懂这俩人,尤其不明白蒋辰怎么想的,要心里有疙瘩,拒绝这种聚会就好了,还偏要跟着来,来了又做不到像顾文那么放得开,垮着张脸,平白给人不痛快。而且过去的事怎么也是蒋辰的错,怎么顾文都走出来了,他还阴郁着呢?

    曾泊年摇摇头,没别的办法,只能尽量活跃气氛。

    岳玲还惦记着以前顾文过要追人的事,喝过两杯酒,八卦的劲头上来了:“文,你上次喜欢的那个人,成了吗?”

    屋内稍稍安静下来,等周围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顾文爽朗地笑道:“当然,不然我能这么高兴吗?”

    曾泊年与岳玲对视一眼后,转头面向顾文,猛拍了下桌子,:“行啊,你也不早!”

    “你老婆人呢?”岳玲欢快地问。

    “他呀……他现在不在这里。”顾文喝了桂花酒,麦香中和了花香的腻,在口中交揉着,清甜入心。

    “照片呢?”

    “别,”顾文没有点开手机的意思,“反正早晚会让你们见的。”

    “不对,文,藏着掖着的不像你的作风啊,”曾泊年,“你别是诳我们吧?”

    “我骗你们这个干嘛?”他要真把杜云砚的照片给他们看,才得被当成造假,解释起来太麻烦,等人来的时候再吧。

    好在游洛来了句玩笑话:“这明顾哥是动了真心啊,照片都当成宝贝了。”大伙了番哈哈,心领神会地默认了。

    “人过来让我们见见啊!”

    “好好好,”顾文接着倒酒,“别忘了谁是主角,你俩这是单身期最后和我们聚吧?”着与曾泊年和岳玲分别碰杯。他们两个已经准备领证了,仪式也用不了多久,今天出来就是曾泊年的主意——“告别单身前和哥们们再聚聚。”

    “他俩不结婚也天天虐狗,有什么差别?”邵跟着倒酒,“来来来,岳玲姐随意,灌死曾哥!”

    “就这酒还灌死,我有那么逊吗?”

    “那要看喝几瓶了……”

    虽然是啤酒,人多热闹,喝起来没个节制,一个个的多少有些上头,桌上的菜却还剩下大半。

    “咱拍张合影吧?”游洛提议。

    “行,拍完赶快把剩下的吃完,”曾泊年环视一圈,“用文的手机吧,他那个照相好!”

    顾文把手机递过去,邵:“我叫个服务员过来。”

    -

    “帅哥,请问到哪里?”

    “汇源大厦。”杜云砚一出火车站,就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顾文的公寓地址。

    车站到那边距离比较远,需要走高架,上车以后,他百无聊赖地向窗外望着,流动的光彩夜色从眼前闪过。这些年他回到这个地方的次数屈指可数,城市的变化飞快,和儿时印象中的轮廓早已无法重合。

    他收回目光,低头刷了下微信朋友圈。杜云砚自己从来不发朋友圈,但顾文爱发,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还喜欢拉着他看。时间久了,他也会经常上去逛逛,主要是看对方又发了什么。

    一刷新,正好看到两分钟前顾文上传的聚会照片,快十个人围坐一圈,桌上的菜还有一大半没动。

    杜云砚以为这个时间他就算有应酬也该回家了,没想到还在外面,而且不像马上能结束的样子。那条微信带了定位,是一家高级酒楼。杜云砚当即改变主意,对前面的司机:“不好意思师傅,我现在要去一趟‘蓝禧酒楼’,麻烦您送我到那里可以吗?”

    “哎,你不早,我得从前面下高架。”

    “好,麻烦您了。”

    -

    顾文从洗手间出来,蒋辰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既不回包间,也不像有进洗手间的算。看见顾文,他低着的头稍微抬起一些,眼神仍旧无精采:“文,你——”

    “走吧。”顾文往前走了两步。

    “文,”蒋辰还是没动地方,只是身体站直了,“你和你的恋人……好吗?”

    顾文微侧头看着他:“当然,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

    蒋辰也许是看开了,也许只是无可奈何,轻轻“哦”了一声:“你觉得好,就好。”

    “走吧,”顾文再次提醒他,“也该准备回去了。”

    他没有特意等蒋辰,先一步往包厢走去。

    几个人一道坐电梯下楼,因为知道今天要喝酒,谁都没开车。

    顾文刚开叫车软件,曾泊年拍一下他的肩膀,指着马路边缓缓停下的的士:“文,正好来了辆车,你上去吧。”

    “你们呢?”

    “我们再叫,你家最远。”

    顾文不跟他们客气:“那我先走了。”他一边下台阶,一边冲司机招手,随后就看到从后座下来的杜云砚。

    他顿时愣住了,手还悬在空中,也忘了正在下楼梯,一脚踏空,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杜云砚上前扶他。

    顾文以为自己喝酒产生了幻觉,眼前浮现的是杜云砚的幻影:“我今天喝的是啤酒啊,怎么还醉这么厉害呢?”

    杜云砚拉着他的胳膊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胳膊上的触感太真实了,顾文的脑子过电般地清醒过来:“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杜云砚始终没松开手,“好了,回去再。”

    “文,这位是?”曾泊年他们几个见一个陌生男人扶住顾文,好奇地围上来。

    顾文想起岳玲在酒桌上问过的话,轻轻一笑,拂开杜云砚的手,改成自己揽着他的肩膀,向朋友们介绍:“你们不是要见我老婆吗?这个就是!”

    “哈?!”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杜云砚闻见顾文嘴里呼出的酒气,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红着脸拍了拍他的后背。

    曾泊年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一半被顾文的话惊到,同时奇怪顾文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人。这些年他们的交际圈几乎重合,如果是S市的朋友应该都熟悉才对。

    陌生人的五官气质有种内敛的古典式美感,但改变不了是个男性的事实。怎么就能变成“老婆”呢?曾泊年以为顾文喝高了胡话。美男子的脾气挺好,被顾文嘴上占便宜也没生气,俩人肯定是认识的:“请问——你是文的朋友吗?”

    杜云砚点点头:“嗯,我送他回家吧。”除此之外没再别的。他不怕出柜,可是不清楚顾文对这些朋友究竟吐露过多少,他不想擅自多嘴。

    刚才下车时,杜云砚让司机稍微等一下,接上人又一起坐上了那辆车。

    “我可让你们看了啊!”顾文弯身进车前还冲朋友们喊了一句,嘚瑟地挥手。

    “那个——是男人吧?”岳玲同样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文是认错了,还是开玩笑呢?”

    “靠,肯定被那子耍了,”曾泊年暗骂,“指不定‘老婆’都是编出来的!”

    “顾哥也太坏了……”

    几个人都把杜云砚当成顾文的普通朋友,嘻笑抱怨过拉倒,只有蒋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默默垂下眼睑。

    -

    顾文并不算太醉,到了公寓,进家门之后,精神头全来了。杜云砚一下火车,就拖着行李箱来接自己,明显是专门来看他的,很难不令人兴奋。

    “你不告诉我,我前几天刚给你寄了信。”

    “我告诉刘婶帮我收信了。”

    顾文听后放下心,本想先帮对方准备些生活用品,杜云砚却摊开旅行箱对他:“我基本都带了,不用找了。”

    顾文往那箱子里一瞄,比上次帮自己收拾行李带的东西更多更细,连喝水杯、睡衣之类的都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搬家呢。

    “你怎么带这么多啊?我这还能没你用的东西?不行就现买呗。”

    “没事,我习惯准备充分点,”杜云砚取出其中一罐密封好的杨梅干,“吃吗?我做的。”

    顾文喝过酒后嗓子又干又涩,正想吃点零嘴,开心地接过来:“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了?”他以为杜云砚就算要过来也是过了旺季,“民宿怎么办?”

    “暂时关一个星期。”

    “那得少赚多少啊,现在生意很好吧。”顾文笑嘻嘻地调侃。

    杜云砚拿出部分物品后,又合上箱子,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目光深邃,似笑非笑:“不用赚钱了,我傍到大佬了。”

    顾文想到自己背着对方搞的那些动作,结结巴巴地问:“哪、哪个大佬啊?”

    杜云砚的嘴角一勾:“顾氏集团的——大少爷。”

    顾文眨了眨眼:“坪县的事……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杜云砚轻轻弹开他额前的刘海,“你还想瞒我多久啊?”

    杜云砚的表情不再严肃,带着些调侃意味,顾文也松了口气,先前还担心杜云砚知道后会别扭。

    “我是想等完全定下来再告诉你,”他的笑容半收,话锋一转,“云砚,你也有事没跟我吧?”

    陆长铭的秘密是通过周叔了解到的,顾文更希望能直接与杜云砚沟通,解开他的心结。

    “文,”杜云砚也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我没有告诉你,那个男人来找过我。”他永远都无法称陆长铭为“爸爸”。

    “然后呢?”

    “他不重要,”杜云砚恢复了无波的神色,“其实我想开了。那天我才知道,我和我妈建民宿的钱都是他留下的,他想让我明白我今天的所有都是他给的。可他没想到,越是这样,我越不会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他竟然用这个来威胁你?”

    猜到陆长铭无耻,孰料无耻到这个程度。

    “文,你不用替我不平。我了,他这样反而让我抛弃了心理上的包袱,我可以什么都没有,可以靠自己重新开始,这种感觉非常轻松,”杜云砚望进他的双眼,“我不告诉你,因为他不值得,其实你不必为我出头,为那样一个人动用你家里——”

    “停,”顾文听明白了,不过他才不是那么云淡风轻的性子,“这不是为你出头的问题,坪凉村不也是我的家吗?我生活了那么久,早就喜欢上那里了,凭什么让给别人?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一通发泄之后,他看了杜云砚一眼,“那我自作主张,你有没有生气?”

    杜云砚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顾文的做法,对他是过重的馈赠,他也的确微感彷徨,受之有愧,但他知道顾文这样做的原因,如果将自己的不安强加于他,才是辜负了他的情感。两人一路走来,早有了不言而喻的默契,犯不着为那点无聊的自尊或清高缘由质疑对方的用心。

    “可是这样一来,顾氏岂不要承受额外的负担?”

    “你觉得我爸是那种会做赔本买卖的人吗?”顾文揽上他的肩,“我只是在他耳边扇了个风,决策是他自己做的,董事会也没意见。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微微一停,“这个项目我爸算全部交给我负责。”

    “你?”

    “嗯,”他眉飞色舞地,“我们会成立分公司,到时我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真的?”杜云砚欣喜的同时生了新的疑惑,“文,我们的事……顾叔叔他是不是知道了?”没听他起出柜的事,可现在这副神态,仿佛早跟家里人通过气了。

    “你觉得呢?”顾文的眼尾扬起,没等他回答,接着问道,“云砚,明天想跟我一起回家吗?”

    作者有话:

    要去趟外地,下周一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