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翻墙
云方是被一阵细微的翻书声叫醒的。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易尘良正趴在枕头上做作业,整个人还窝在被子里,露出的胳膊上是一道长长的疤。
“把你吵醒了?”易尘良歪过头来声问。
“几点了?”云方了个哈欠,习惯性地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
“四点四十。”易尘良又低头去做题,“你再睡一会儿吧。”
云方摸到眼睛戴上,整个世界顿时清晰了起来,他翻了个身,瞥见易尘良枕头上的试卷,“还有多少?”
“就剩半张生物试题了。”易尘良翻了几页书找答案,“你睡吧,等会我到点叫你。”
云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易尘良快速地做完最后几道题,轻轻地压在了枕头底下,余光瞥见云方还戴着眼镜睡觉。
他伸出手心地将眼镜从云方鼻梁上拿下来,折好放在了两个人的枕头中间。
睫毛还挺长。
易尘良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皮渐渐发沉,挣扎了片刻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易尘良!赶紧起来!要迟到了!”有人在使劲拍他。
易尘良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云方在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他看了眼表,七点整,读已经开始十五分钟了。
两个人穿衣起床出门车一路狂奔到学校,七点半整,学生们跑操的号子在学校上空阵阵回响。
年级主任老何同志正双手叉腰背对着校门口看学生跑操,警卫大叔拿着警棍在随意溜达。
易尘良猛地拽住要往校门口冲的云方,“回来!”
云方转过头不赞成地看着他,“不能旷课。”
“从学校右边树林那块翻进去。”易尘良拉着他往学校右边跑,“要是让主任逮住迟到肯定要写检讨。”
一听写检讨,云方无声地赞同了易尘良翻墙的决定。
一中占地面积大,正中间是个广场,还有条围着教学楼的马路,高一的学生跑操就是在这条马路上,马路右侧是连通的两个湖,湖后面是一片树林,本来是计划建个足球场,但是迟迟没有动工,反倒成了学生的约会圣地。
那墙不算矮,但是里面有个地方摞着要建花池的砖头,正好能当个落脚点,易尘良拽着云方过去的时候,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学生刚将书包从墙外扔进去,察觉到有人过来凶悍的一转头,登时吹了声口哨。
“哟,大学霸也翻墙?”
正是昨晚跟云方他们一起吃饭的齐获。
他话音没落,易尘良已经两三步翻上了墙,转身冲云方伸手,“我拉你上来。”
不等云方话,齐获嬉皮笑脸地冲他挑了一下眉毛,“你要是叫声哥哥我就背你上去。”
云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也没去让易尘良去拉自己,一步就蹬上了墙,甚至没让人看清楚他怎么借的力,看得旁边两个人目瞪口呆。
“可以啊弟弟。”齐获啪啪拍了两下手,“真人不露相。”
云方跟易尘良一起跳下来,身后的齐获也翻到了墙上,就在这时一道冷酷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起:“你们三个,高一哪个班的?”
离他们几步远的树底下,站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男生,左袖上别着学生会的章,手里拿着个厚厚的本子,目光锐利地钉在三个人身上。
“艹!”蹲在墙上的齐获怒骂了一声,“哪来的神经病!”
云方和易尘良对视了一眼,趁着高二那个人抬头看齐获的时候,弯腰拎包拔腿就冲进了树林子,动作出奇的一致。
“你们两个站住!”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可惜那俩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他将所有的愤怒都投在了齐获身上,声音冷得要掉冰碴子,“这位同学,你还要在上面蹲多久?”
齐获咬了咬牙,从墙上一跃而下。
易尘良跟云方混在了跑完操的大部队里,累得气喘吁吁,倒很像刚跑完操的样子。
路过广场的荣誉墙时,易尘良忽然捣了云方一下,“快看,中间一排第三个是不是刚才堵我们那人?”
云方顺着他的指示望了过去,目光一顿。
第二排是高二的展示栏,高二的校服是红白相间,跟高一的蓝白比起来更热烈一些,第三个学生五官深邃眉眼锐利,嘴角压得平直,一副冷酷严肃的模样,底下是他的个人信息:
高二学生会主席:常子期。
云方愣了一下,从记忆深处挖了这个快要被他忘记的人,虽然三十多岁的常子期跟现在的十几岁的模样有不的差距,但眉眼脸型是不会变的。
三十岁的常子期更加成熟严肃,是省内第一大互联网公司的老总,年纪轻轻身家不可估量。
但他印象深刻的不是常子期多么有钱,而是他崩溃又疯狂的找他爱人的模样,西装革履的精英总裁扯着他的领子发狠地大吼,眼里满是绝望和哀恸。
应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那个爱人好像是叫……云方蓦地转过头去,愕然地看向树林的方向。
“云方,你怎么了?”易尘良见他脸色这么难看,还以为他在担心被批评通报,“没事,就算他是学生会主席也不知道咱俩在几班。”
“嗯。”云方转过头来,定了定心神,跟易尘良混在大部队里一起上了楼。
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过去告别,更何况是十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易尘良只算是他们惊心动魄的故事中一个微不足道拼死挣扎的人物,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力气了,哪怕回到现在也绝不会善心大发去帮其他人。
他不会帮助任何人,更不会去改变任何事情的走向,只除了——云方看向走在前面拉自己上楼的易尘良。
只除了易尘良。
让他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干净净平平安安地长大,考上个普通的大学,谈几段简单的恋爱,然后到了年纪娶妻生子,柴米油盐地安稳度日。
云方一时之间都险些被自己的善良和无私感动。
“你这是什么眼神?”易尘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云方不明所以,“什么眼神?”
“像个恶贯满盈的大反派幡然悔悟决定金盆洗手。”易尘良一连用了三个成语,一针见血地指出本质。
云方对他精准的评价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一把捏住他的后脖颈,语气不善道:“都了让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
“卧槽你们被常子期逮到还敢跑!?”季书墨震惊望着易尘良跟云方,“完蛋了你俩!”
“你认识常子期?”易尘良问。
“易哥你不逛学校贴吧也不跟同学交流更不八卦,所以才会闭目塞听犯下大错!”季书墨痛心疾首地哀呼。
云方一边听他俩扯一边趁着大课间的时间改错题,闻言插了一句,“重点。”
“重点就是,一中的学生可能不会知道又帅学习又好看的学神你,但绝对不能不知道校草常子期!”季书墨心翼翼地觑了云方一眼,确定大神没有生气的意思才继续道:“一中作为重点高中,不仅师资力量和生源优秀,而且还很有钱,但是你们知道一中为什么这么有钱吗?”
易尘良摇了摇头。
“因为常子期。”季书墨指了指教室里崭新的空调,这个年代并不常见的多媒体设备,还有广场那边气势恢宏的图书馆和即将建造的足球场,“他爸是省内搞房地产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他初中算考一中的时候他爸就给学校捐了栋楼,盖了座图书馆,但常子期还是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进来的。进来之后每次考试稳定在年级前三,是他们那一级的学生会主席,搞数学竞赛拿过省奖,国家二级运动员。”
“长得帅,学习好,巨有钱,这个人从头到尾就写着俩大字——”季书墨竖起了大拇指,“完美!”
易尘良听完满脸的佩服,半晌才憋出了自己的感言,“我靠。”
云方:“…………”
你在佩服个什么劲!
“最可怕的是他不仅严于律己,他还严于待人。”季书墨咽了口唾沫,“常子期他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既然他逮住你们迟到翻墙了,那就绝对会把你们找出来,周一升旗仪式上全校通报批评班级扣分跑不了。”
季书墨显然对八卦和书十分感兴趣,像是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据他高一的时候有女生给他送巧克力和情书,他义正言辞地从思想觉悟到日常学习生活对她进行批评,硬是把人姑娘训了半时最后跑去告老师,自此一战成名,即便身为校草,向他告白的女生人数创一中历年校草新低。”
易尘良啧啧了两声,“好可怕。”
“可怕跟你也没关系。”云方把自己的英语笔记扔给他,“你又不去跟他告白。”
易尘良拿过英语笔记十分熟练自然地开始抄,神秘兮兮道:“但是我怕他来逮咱俩。”
“……你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词。”云方勾出了D选项来,“得跟来捉奸似的。”
季书墨见他俩一边学习一边聊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还有点心虚。
于是他跑回自己的座位,抽出语文书开始写作业。
诡异的学习气场,总是让人觉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