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确认
齐获醒来的时候从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喊出声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但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结结实实地反绑到身后,脚腕也被绑的死死的, 根本动弹不了。
他跟另一个人背靠背绑在一起,能感觉到对方轻微的呼吸, 他声地喊:“常子期?”
常子期没动静。
“呜呜。”声的啜泣从他身边传来。
齐获低头看,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正哭得满脸都是泪, 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
“大哥哥……”男孩一边的脸高高地肿了一大块,嘴角都破了, 显然是被人了, 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多给钱的大哥哥……”
齐获想起来了, 这是杂货店那个男孩。
尽管他自己也又惊又怕, 但还是声安慰男孩,“没事,别怕。”
男孩见他醒了,眼睛都亮了, 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抓着他的衣服角不撒手。
齐获长得天生凶悍,在他眼里高大又强壮,还会多给他钱,在这种环境里他唯一见过的人就是齐获, 就像只认了主的雏鸟,只敢在他跟前呜咽, “大哥哥,我想妈妈。”
齐获干哑着嗓子安慰他,“别怕,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超,名叫宝,今年六岁了,在清水社区幼儿园大班花班上学,妈妈叫孙颖,爸爸叫许翔,家住清水社区五号楼三单元201,爸爸的电话是189……”许宝跟背课文一样背了出来。
“哎,我知道了。”齐获哭笑不得,“你爸妈还挺有防患意识。”
宝听不懂什么叫防患,但是很高兴大哥哥醒过来跟自己话,“妈妈有困难就找警察叔叔,把这些背给警察叔叔,我就会被送回家啦。”
“你妈妈的对,警察叔叔会来救我们的。”齐获对他。
“可是我没有看见警察叔叔。”宝害怕地想哭:“他们在哪里呢?”
“在外面藏着呢。”齐获安慰他,“其实大哥哥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被派来保护宝的警察卧底,所以你别害怕。”
“呀~”宝眼睛亮了起来,“原来你是给多钱的警察大哥哥!”
“对。”齐获一边陪他话,一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警察哥哥会保护你的。”
他们被绑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门口那里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仓库也就两个篮球场大,墙上画着褪色的涂鸦,只有两扇窗户,但是距离地面很高,哪怕像他这么高的个子即使有借力点跳起来也够不到,东边的墙边有个破洞,但是被砖头给堵上了。
仓库里堆放着老旧的上下床,但是型号都很,还有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但无一例外都很,看着像是孩儿用的,大都年岁太久,蛛网缠绕,被虫蚁腐蚀地厉害。
齐获眯起眼睛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一轮弯月和几根杂乱的树枝,看不到建筑物。
“宝,你帮我看看另一个大哥哥。”齐获试着挣了一下手上的绳子,根本挣不开。
大概是看宝没什么威胁,他只是被绑住了手和脚,这会儿不那么害怕了,还能自己站起来蹦跶。
宝蹦跶了两下凑过去看常子期,声音里带上了害怕,“大哥哥,另一个大哥哥头上流了好多血,比你脸上的还要多。”
齐获心里一跳,“常子期?常子期!醒醒!”
绑在他背后的人动了动,“齐获?”
“你没事吧?宝你头上很多血?”齐获见他应声松了口气,“有没有觉得难受?”
“我没事。”常子期轻咳了一声:“你有没有受伤?”
齐获顿了顿,“没有。”
“齐获,之前你的话是认真的吗?”常子期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低沉。
齐获装作不懂,“什么?”
“你,你和我只是玩玩。”常子期抿了抿唇,他看不到齐获,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是嘲讽还是无所谓。
宝趴在齐获身上,仰着头安静地看着他,发现多给钱的大哥哥的表情看上去有点难过。
就好像有一次强强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玩具,但是老师这个玩具不是属于他的让他放下时,强强脸上就是这种难过的表情。
“算是吧。”齐获笑了一声,盯着不远处破损的塑料凳子,上面的笑脸都落了漆,“我以前只交过女朋友,也不是同性恋,跟你也就是玩个刺激。”
常子期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以为……你起码还是喜欢我的。”
却不想只是觉得刺激。
“喜欢你的人能从芜城东排到芜城西,也不差我一个。”齐获哂了下,“别想这些了,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我他妈到底得罪谁了给人闷了一棍子?”
“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常子期果然顺着他转移了话题,他对自己被绑架这件事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乱,“可能是想要钱。”
“卧槽。”齐获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演电视剧呢……”
即使场合不合适,常子期还是了笑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定能逃出去——”齐获话刚一半,一直紧紧关着的仓库门被人猛地推开。
——
云方和易尘良去了通往杂货店的巷子。
“宝!宝!”
“宝!你在哪里?”
“宝——”
有母亲在喊自己的孩子,“宝你去哪里了?”
巷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人。
从巷口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匆匆跑过来,眼睛哭得通红,“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左眼角有颗痣,大概这么高?”
孙颖比划了一下,眼含期待地望着他们。
易尘良想了想,“是杂货店的孩儿?”
“对对!”孙颖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希望,神情恳切地看着易尘良,“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易尘良摇了摇头,“一个多时前我去店里买了包白糖,走的时候他还坐在椅子上玩。”
孙颖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都怪我,我就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店里……”
“报警试试吧,看能不能立案。”云方看了她一眼道。
急到失去理智的母亲终于想起来自己有手机,拿出手机来电话。
易尘良跟云方回家时已经接近半夜了。
云方把他送到楼下,“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易尘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云方伸手抱了他一下,“不会有事的,听话。”
易尘良点了点头,上了楼。
云方站在楼底下,看着三楼的窗户亮起了灯,才转身离开,拿出手机拨通了唐意的电话。
“糖糖,回来了吗?”唐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回来了。”云方笑了一下,“妈,今晚我住易尘良家里。”
唐意应该是从床上起来,应该是透过窗户看对面三楼,“行,你俩吃晚饭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云方背靠着墙,正好在四楼窗户视线的盲区,“吃了,补习班的老师拖堂了。”
“你们这个老师真是的。”唐意抱怨了一声,“要我你和易也别天天那么累,成绩够考上个大学就行,以后也别离家太远……”
“嗯。”云方应了一声:“我爸还没回来?”
“他这趟货得上高速,今晚赶不回来在服务区睡。”唐意道:“明早带着易来家里吃早饭再上学去,妈妈给你们烙酥饼吃。”
“不用了,明天有竞赛课,我们去学校。”云方:“妈,早点睡。”
“好,你也别熬夜。”唐意完,就听对面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方站在两栋楼之间,看着三楼和四楼的窗户都熄了灯,才抬脚往区外面走去。
当年齐获跟他过自己和常子期被绑架的事情,但是他没跟葛三干的那件轰动一时的绑架案联系起来,但仔细一想,常子期的身份确实不同寻常,葛三如果险些把常子期弄死,常家就这么一棵独苗,绝对不会放过葛三。
但是信息太少了。
齐获他们当年是被绑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在仓库里根本看不到外面什么样,后来被解救出来,也只记得附近是一大片绵延不尽的山林。
跟他葛三过去辉煌事迹的那个手下也得不怎么详尽,只当年葛三想的是空手套白狼,钱到手立刻撕票,拿钱的仓库和绑人的仓库隔得很远,当年将警察耍的团团转。
云方皱起了眉,仔细回想着当时齐获和那名手下的一字一句。
“我跟常子期还有个五六岁的孩被绑在仓库里,当时我还在跟常子期闹别扭……”
“看着我们的那个人看着很斯文,但是眼神特别阴狠,当时他一脚踹到我脑袋上,卧槽踹老子一脸泥巴,还特么有猪屎味就他娘离谱……”
“他有枪,当时老子第一次看到真枪,吓懵了,腿都在哆嗦……”
“老子差点没被他死,我媳妇都急哭了,给老子挡了一枪……”
“……被救出来的时候一大票警察围着我们,我媳妇巨牛逼,扯着老子的衣领亲,哎艹,那么多人还怪不好意思的……我记得旁边那一大片合欢树,上面的花开得一大簇一大簇的,老漂亮了。”
“老大选了个火车站附近的仓库,那群条子把周围围地跟铁桶一样,但是我骑着辆摩托车拿着钱就蹿了出来,一群条子追我屁股后面跑,哈!”
“……当然不会,老大就没想留那阔少的命,关了个对角线,条子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过去救人,啧,就是当时有个孩儿的妈老早就报了警,报的儿童走失,让几个民警给摸过去了,他娘的晦气……”
云方拿出手机把芜城的地图调出来。
芜城属实不算大,只有一个火车站。
火车站,仓库,对角线,绵延不尽的山林,大片合欢树,养猪厂,民警。
云方在地图上快速地搜索着,从记忆深处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良良哥哥,我好喜欢那个粉粉的花儿,你摘来送给我好不好?’扎着丸子头的姑娘指给他看。
他那时候应该是很,视角低矮,他踮起脚,从栅栏门的缝隙里看到了一大片粉色漂亮的花树,绵延无尽。
‘我够不着。’他捏着鼻子。
他为什么要捏着鼻子?
云方皱起了眉,仔细回忆。
因为……因为太臭了。
‘星星,我们回去吧,要是院长知道我们不睡午觉溜出来玩,会生气骂人的。’
‘那些猪好讨厌,它们总是在叫唤,好吓人。’
‘……这里太臭了。’
‘我想要花花。’
云方捏紧了手机。
他大概知道齐获和常子期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
“齐获!”常子期拼命地挣动着绳子,双目赤红地盯着那个拿枪的男人,“你别动他!!”
葛三又一脚踹到了齐获的肚子上,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枪,“嗐,你们俩孩儿还挺好玩的,大少爷,你喜欢他啊?”
常子期咬着牙道:“你不就是要钱吗?你别动他,常家给你双倍。”
“喔唷,啧啧啧。”葛三撇了撇嘴,神情厌恶又兴奋,“嘿,俩男的,真他娘会玩。”
“不过我是挺缺钱。”葛三笑眯眯地看着常子期,一只脚踩在齐获的脸上,叹了口气,“但是我更喜欢杀人,哎,对,就是这种表情,害怕吧?哈哈哈哈哈,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不定我心情好,就不会杀了你相好的呢?”
齐获缓过神来,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枪,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意。
“可是你求我也没用——”葛三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你们谁也不会活着走出去。”
葛三话音未落,被他踩在脚底下的齐获突然暴起,一下将他手里的枪撞飞了出去,葛三没有防备,被他抓着腰带撞进了那堆废弃的桌椅堆里,无数灰尘炸起,迷住了视线。
齐获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挣开了绑着手腕的绳子,双手血肉模糊一片,他死死地掐住葛三的脖子,下一秒却被葛三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
“齐获!”常子期目眦欲裂,但是他手脚都被绳子绑得死死地,根本挣脱不开,血顺着手腕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宝已经吓得不敢哭了,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齐获。
“是我看你了。”葛三阴沉地笑出了声,他也没有去捡枪,一步一步走向齐获,“一个毛头子,胆子倒是大。”
齐获目光发狠地盯着他,“崽种,有本事你死老子!”
葛三心狠手辣犯案多起,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不怕死的,反而起了点兴趣,蹲在齐获跟前和他商量,“子,你帮我杀了他俩,跟着我混怎么样?”
齐获一口血唾沫吐到他脸上,“狗逼玩意儿,你爹杀也是杀你!”
葛三黑了脸,“不知死活。”
齐获被揍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常子期双目血红,“齐获!”
混乱中,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红着眼睛看着被踢到旁边的匕首,死死地咬住了牙,“宝!”
宝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尽管已经快被吓傻了,但他还是伸长胳膊抓住了匕首,塞进了常子期手里,“救救……警察哥哥……”
葛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回了枪,对准了躺在地上被得像条死狗的齐获,啧啧摇头,“真是太可惜了。”
抬起头来的常子期瞳孔骤然缩起,猛地扑了上去,“齐获!”
“砰!”
枪声响起,宝尖叫着哭出了声。
齐获哆嗦着手扶住了常子期的肩膀,脸颊上是溅的温热的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从常子期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惊惧的脸。
常子期伸手把他脸侧的血抹掉,声线发抖,“别害怕。”
但他俩怎么也就才十七八岁,怎么可能不害怕,之前齐获敢跟葛三动手全凭着脑子发热和一股莽劲,刚才被枪口对准脑袋,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现在腿还是软的。
常子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中了枪,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发着抖抓住齐获的手,“齐获,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吗?”
齐获不知道自己脸上是血还是泪,烫得他刺痛,他手忙脚乱地捂住常子期的伤口,但是血根本止不住,崩溃喊道:“常子期,你别死!”
“艹!”葛三愤怒地一脚踢开旁边的桌椅,暴躁地朝着桌椅开了一枪。
常子期现在还不能死,葛三将人拽起来,发现只是在了肩膀上,骂了一声,“妈的,这点伤你俩要死要活个屁!”
宝哭得哑了嗓子,只以为两个大哥哥都被坏人用枪死了,他茫然四顾想找妈妈,目光却停留在了高处的窗户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么高那么高的窗台上,一个戴眼镜的大哥哥半跪在那里,身后是黑乎乎的天空和半个月亮,月光洒在那个大哥哥身上,就像动画片里面败坏人的勇敢超人。
那个大哥哥也看见了他,伸出食指抵在了嘴唇上,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