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这片能拿奖。”

    第二天, 阮亦舟给了厉琥答复。

    对方看着他一张漂亮脸蛋上一幅没睡好的模样，以为他研究了一晚上剧本，心下微微一动, 心想这么嫌弃他还不是要抵御不住他给的资源的诱惑。

    这么一想，厉琥就颇有些扳回一城的自得。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然温和了许多：

    “那这事就交给我了，你等我通知就行。”

    阮亦舟被他莫名的温情脉脉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录制结束就上了车，干净利索地把自己窝进了座位。

    因为还在录制不能留痕迹，alpha的占有欲无处发泄，弄得有点狠。

    好在再惨烈惨烈不过第一次, 他只是有点困外加浑身酸疼。

    等到一觉睡醒, 酸疼感也消失了许多,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周身，他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快到了。”傅煜瞥了他一眼，“困就再睡会儿？”

    “不了。”

    阮亦舟想了想, 摇摇头。

    睡多了也难受。

    他额头抵着傅煜的肩膀醒神，余光不心瞥到对方膝盖上摆着的笔记本。

    上面却不是平时里他看着就眼晕的天书，却是他昨天看的本子。

    他笑了：“傅总终于也想出道跟我抢饭碗了么？”

    他其实觉得傅煜的形象条件很好，别的不, 至少演个霸总那就是本色出演，还比99%的演霸总的演员帅。

    毕竟是他当初一眼看中长在审美点上的长相。

    傅煜知道他醒了有精神了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也不去反驳他，只是道：

    “这戏不好演。”

    阮亦舟“嗯”一声，知道他在什么, 又笑：“你别醋就行。”

    傅煜嘴角就勾起来, 未置可否。

    *

    醋是不可能不吃的, 阮亦舟心里清楚得很，到时候总得被人找点由头再折腾。

    这先放到一边。

    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这戏呢，也确实是不太好演。

    他还是去试了个镜，看得出导演起先对换人这事儿不太情愿，只是见了是他，并没多什么，试戏试完脸色便缓和地跟他过来搭话。

    四十出头的导演看着眼里还有点锐气，手上却已经端上了养生茶。

    “其实吧，也不是不想找合适的演员。”他道，“这不是找不到么。”

    “还好有厉琥。”他笑了笑，却是松了口气，冲他伸手，“阮老师啊，合作愉快。”

    阮亦舟跟他握了个手，面上却笑不太出来。

    他其实想，他感觉也不是很好。

    回到家他又琢磨了几天剧本，试过一回戏，他心里终于多少比刚开始有了点谱。

    严格来，厉琥其实有欺诈他的嫌疑。

    这个片子确实主要在讲勾心斗角的权谋，俩男主也确实最后一个干掉了另一个，但不乏风花雪月。

    三成的风花雪月里二成在俩男主之间，虽没几分诚心的意思在吧，好歹也是有。

    他要饰演的角色叫季琅。

    架空的、天下不知道几分的战乱年代，季是某个边陲国苍周的国姓。

    殿下运气不怎么样，出生的时候正值苍周风雨飘摇。他的父王是个标准的昏君，苍周倚着天险偏安一隅，竟也混过了那么十来年。

    季琅十七那年，好日子到了头，隔壁的平梁新王率着大军毫不讲道理地踏破了苍周王都的城门，苍周王便毫无抵抗地将城池和钱财都送了出去。

    一同送出去的，还有刚刚成年的幼子，素有姿容冠天下之美名的七殿下季琅。

    平梁王萧郁亲自点的名。

    萧郁，就是本书的另一个男主，后来一统天下的新君。

    坦白，阮亦舟目前并没有在他的某个未来搭档身上看出一点雄才大略的帝王像。

    这个念头很有点泄私愤的嫌疑，因而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将自己瘫在床上，在脑子里慢慢地过剧情，心里构建出了殿下的影子。

    他是可以理解导演的“找不到合适的演员”这句话的。

    首先，季琅很美。

    书中并没有第二性别的设定，季琅纯是以男子身得了萧郁的青眼，并且在他还保留着漂亮乖巧的日子里，冷清冷性的帝王身边就留了他一个随侍，并且给了他几分颜面，没让他真的成了娈宠，对外仍是客的身份。

    除此之外，编剧也酷爱形容他的外貌，他有倾城的容色，出行皆要戴着纱帽，不然就会引发交通事故。

    ……众所周知，冠了美人名的，要是演出来不够美，那确实会遭受观众相当程度的嘲讽。

    而季琅身上，并不仅有漂亮这种特质。

    他还够狠。

    他的母妃出身低贱，连带着他的童年也并不好过。

    自冷宫受尽白眼的待遇让他学会隐忍的同时又十分懂得审时度势。即便是被当作礼物一样送给另一个君王，他也并没有像他的母妃那样崩溃。

    他是恨萧郁的，但是这份恨直到数月后差点成功刺到对方胸腔的匕首才爆发出来。

    彼时，他还在萧郁的床榻之上。

    一直到这个时候，萧郁才真正正眼看向了这个漂亮的玩意。

    后来，他利用萧郁最后的一点怜悯之心逃出平梁，辗转各国，靠着身份和谋略声名大噪，将天下搅得混乱不堪，然后回了已破败不堪的苍周，一刀钉上了皇位前的台阶，逼着他不堪大用的哥哥将位置让给了他。

    再后来，便是他跟萧郁兵戎相对。

    演艺圈不缺好看的脸蛋，但软的时候要够媚够漂亮，强硬的时候又要自带统摄住千军万马的气势，那要找起来，确实是不好找。

    阮亦舟演过那么多戏，到底限于alpha的身份，接这种角色也算是头一回。

    按照习惯将人物在脑海中构建完毕，他心中却还有几分不太确定的意思。

    只是剧本阶段，再琢磨也只能琢磨到这个地步，还是得实践。

    他叹了口气，决定慢慢来。

    *

    进组是在一个多月后，这期间，《一起旅游吧》这个综艺算是彻底被傅煜的加入带火，成了短期内收视率最火爆的综艺，而他跟傅煜的cp，也一度飙上了cp榜前三。

    对此，阮亦舟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照常工照常营业，再偶尔跟某个欠揍的未来搭档斗斗嘴。

    “真的。”他道，“你真的不觉得你要换个人设么，不嫌憋得慌？”

    厉琥面上还带着笑，背过镜头就要去掐人腰，凭空一只手出现，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动作。

    他抬起头，看到了某个总裁神色淡漠的脸。

    他的身后，明艳漂亮的omega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无比坦然地扯了身前人的袖子。

    “走啦走啦我们吃饭去，别理他。”

    厉琥一口血差点没被他气出来，一转头，直播间cp粉“啊”破天际，仿佛捅了土拨鼠的窝。

    这会儿倒也没人嗑他和阮亦舟了。

    不过真情侣。

    先前的造势营销全白搭。

    厉琥恨恨地咬了咬牙，最近琢磨剧本琢磨得头疼，再看阮亦舟就开始幻视殿下。

    戏里戏外都是一样，表面装乖背地里懒洋洋咬他一口，恨得他牙痒痒，但是毫无办法，唯一庆幸的就是好在他跟阮亦舟现实没什么风月。

    要不然，他一口血真得吐对方身上。

    不过，冤家归冤家，等真的进了组，两人搭档起来倒意外地合拍。

    这个时候已经近年末，综艺播完，阮亦舟的热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粉丝开始担心综艺的热度会让他找不到自己的路线，转头阮亦舟就又进了组。

    大制作，好班底，搭档本子都靠谱，是一点儿没让他们操心。

    粉丝欣慰又感动，原本因为他很早以前被泼的那些脏水而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人也禁不住入了坑。

    《青云之上》播出的时候，阮亦舟的微博粉丝数已经过了千万。

    对于这片阮亦舟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戏也不是他演的。只是原主的演技居然很不拉垮这件事让他颇有些惊讶。

    一起让他惊讶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突然想起来，自从得知了这部片的片名最终定了《城破》之后，为什么他会有隐约的熟悉感。

    如果他没记错，《青云之上》播的第二年，简天瑞就靠这部剧成了视帝，然后在后一年，靠着他拍的另一部电影再次横扫各大奖项，成了传奇。

    而《城破》，就是在那个时候跟他同期竞争，还没竞争过他的那部电影。

    那年最有含金量的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包括最佳主配角，都给到了简天瑞所在的团队。

    作为炮灰，这部片并没有在原剧情中有什么存在感，甚至连主演名字都没写。

    原主那个时候已经退圈，另一个男主肯定不是他，所以剩下的那个倒霉蛋……

    影视城的黄沙边，厉琥一脸莫名地看着一口水呛在喉咙口，然后突然用怜爱目光看着他的阮亦舟，心下警铃大作。

    “又在什么坏主意呢？”他挑了挑眉，“刚刚没够？”

    他们调整了下拍摄内容，这会儿拍的是后期仗的戏，两人天天轮流吃土，被戏折腾得浑身是伤，看着都很狼狈。

    “没。”阮亦舟又量了他一眼。

    一想到对方是被拥有主角光环的紫微星抢了那么多奖项的人，他再看厉琥，都禁不住同情了起来。

    对戏对下来，对方虽然不是天纵奇才，但也能称得上演技纯熟吧……

    确实有点惨。

    “哎。”他戳戳对方，“你之前跟我这片是冲奖去的啊？”

    “啊。”厉琥应了一声，“怎么？”

    “那要是没获奖呢。”阮亦舟道。

    导演对他挺好，他还有点不忍心。

    厉琥“啧”一声：“不是我你能不能盼点儿好的，你是对你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自信还是对我们导演不自信啊？”

    啊这……

    阮亦舟望天。

    他能曾经有个很欠揍的电子音信誓旦旦地给他洗脑世界意志不可违背么？

    那人家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嘛。

    “其实也正常。”厉琥耸耸肩，“强中自有强中手，别的不，你看简天瑞，不就是出了名的你们乐和紫微星嘛。”

    阮亦舟……

    阮亦舟不敢话。

    “其实我主要是心疼导演，毕竟他花了那么多心血。”厉琥道，“我自己的话，没想这么多。”

    阮亦舟喝了口矿泉水，手臂上撞出的淤青还有点疼，听了这话，怔了怔，抬眼看他。

    厉琥瞥了他一眼，丢了管药膏过来。

    “拍戏拍爽了就行。”他耸耸肩，“拿不拿奖的……能拿最好，不能拿我也不在乎。”

    “这个故事和这个角色动了我，我就接了，就这么简单。”他道，“而且……”

    他犹犹豫豫地瞥阮亦舟。

    “干嘛。”阮亦舟道，“没力气跟你了啊，累死了。”

    厉琥：“……”

    “你演技确实不错。”他咳一声，“能跟你搭次戏，也是个经历。”

    “这几天，我还是挺开心的。”他道。

    阮亦舟愣了一愣，笑了。

    “你这么。”他道，“有人要气死了。”

    厉琥：“……”

    “谁？”

    “一个觉得世界上除了主角其他人都是工具人的家伙。”阮亦舟道，然后，他顿了顿，“不过它可能没感觉吧。”

    毕竟，不定所谓系统，只是段冷冰冰的程序。

    它的世界只有代表可能性的判定数字，所谓的、工具人的喜怒哀乐，只是它判断会不会影响世界线的依据。

    它不知道为什么人要对既定的命运反抗，也不理解为什么注定失败的人，失败的时候，或许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它永远不知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每个人的人生对他们自己来，都是鲜活的、珍贵的100%。

    “哎。”他戳戳厉琥。

    “哎什么哎，我有名字好吗。”厉琥没好气，“要么叫陛下，要么叫哥，没大没。”

    “哥。”阮亦舟从善如流，“个赌？”

    “嗯？”

    “我赌这片能拿奖。”他道，“要不我们拼一下？”

    厉琥：“……”

    “不赌。”他道。

    阮亦舟下巴搁在瓶盖上，神在在看他，眨了眨眼睛。

    “刚刚是谦虚。”厉琥道，“这事儿我没怀疑过。”

    他的身后是黄沙，脸上还沾了点狼狈的灰，眼睛却是亮的，一点灼人的光。

    阮亦舟沉默一瞬，冲他勾了勾手。

    厉琥挑了挑眉，狐疑：“干嘛？”

    “不干嘛。”阮亦舟懒洋洋地站起身，然后叹了口气，“就是陛下，话得好听，照你这个软绵绵的演法，平梁明儿就真是我的啦。”

    厉琥：“……”

    “过来。”阮亦舟笑了，“传你点毕生所学。”

    “独家绝学，童叟无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怎么样，要不要？”

    作者有话：

    我们舟，天天拿一份工资干好几个人的活hhh

    uu们，我觉得三章内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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