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傅珩自问武功不弱,甚至可以难寻敌手,哪怕强如离桑,亦无法胜他。
但凡有些武功底子的,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婈儿…
他竟从未窥出半分端倪。
如此,只有两个答案。
一是婈儿武功远甚于他,二则是,用了某种秘法,比如…
贺若国师。
他曾听父王过,贺若国师常年雪白宽袖长袍加身,乌发垂腰,如九天神君降世,浑身不见半点功力,但却难逢敌手。
更准确的,是这世间无人与之匹敌。
“卑职顾城求见王爷。”
营帐外的声音断傅珩的思绪。
傅珩抬眸,“进来。”
“禀王爷,卑职发现一些异常。”
一年轻士兵长走进营帐,拱手道。
傅珩眉头微皱,“。”
“禀王爷,卑职今日在幽明山山顶发现异常。”顾城面色凝重,言词笃定,“山顶有一处极大的洞穴,洞口有数人看守,卑职不敢靠的太近,只隐约听到有练兵声。”
傅珩眸光一紧,“练兵声?”
“是。”顾城继续道,“因事关重大,属下怕听错了,特意逗留许久,确认是练兵声方才离开。”
“数量如何。”
顾城回道,“很是庞大。”
很是庞大!
傅珩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
能收买如此多兵马的人,京城可没几个。
傅珩垂眸看向案上的折子,这是之前军营送来的,忠王有造反之意。
这是他放在忠王府的暗线送到军营的消息。
京城达官显贵,举足轻重的门户他都有放几个暗线,防的就是这一日。
太子无需造反,等天子归天,他顺位继承便是,不必凭白背上谋逆之名。
其他几位王爷不是在封地,就是各自与太子忠王走的近。
忠王府的暗线没有找到贤王府兵马所在,这些日子他的人也都在暗中查探,而今幽明山的兵马,最大的可能便是忠王所为。
况且,昭河贪污一案,也是贤王的手笔。
“你如何发现的。”傅珩看向顾城,眼神带着几分锋利。
幽明山山顶,如此隐秘的所在,寻常人根本不会去。
顾城抿了抿唇瓣,犹豫片刻才道,“回王爷,是卑职昨日去幽明山祭拜无意中发现的,原想先禀报杨副将,却得知杨副将出了公差,卑职想着此事不便让更多的人知晓,刚好听闻王爷到了军营,才直接禀报给王爷。”
傅珩一愣,“祭拜?”
顾城沉声回道,“是,卑职祖辈曾居住幽明山,祖父祖母过世后,父亲才随母亲移居到了京城清林巷,昨日是祖父的祭日,以往这个日子都是父亲母亲上山祭拜,前些日子父亲有了腿伤,不便行山路才由卑职前去。”
傅珩脸色稍霁,“幽明山越渐荒芜,祭拜多有不便,为何不迁至山下。”
顾城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沉默后才道,“回王爷,父亲也有此想法,只是……”
“如实便是。”
“是。”顾城正色道,“京城寸土寸金,郊外土地山脉也都有主,很难寻到合适的地段迁墓。”
傅珩微微一愣,倒没想到这个缘由,过了好半晌,傅珩才淡然开口,“待此事了,本王亲寻一地,允你假期办妥家事。”
顾城一惊,忙道,“卑职惶恐,不敢惊扰王爷……”
“这是对你有功的奖赏。”傅珩断他,“是你自己挣来的,何来惶恐。”
“王爷……”
“这是命令,当然,若情况不属实,严惩不贷。”
顾城终是无法再拒绝,动容抱拳半跪在地,“多谢王爷。”
“你先退下,此事不得声张,日后你便跟在杨副将身边。”
顾城一惊,眼里盛着光芒,激动道,“是,卑职谨遵王爷命令。”
“杨副将回来了,让他来见本王。”
“是,卑职告退。”
待顾城离开,傅珩的脸色才阴郁起来。
幽明山,易守不易攻!
贤王这地方倒是选的极好!
接下来几日,傅珩便真的忙了起来,他几日不回府,楚婈也松了口气。
她背上的伤口不,虽有祛疤良药,但需要很长一段时日,且如今需要每日换药,若傅珩在,便还要找诸多借口避开他。
“姐,离公子求见。”这日,清和刚给楚婈上完药,雁和便进来禀报。
自楚婈受伤后,雁和便留在了王府。
楚婈一愣,“他一人来的?”
“是。”
楚婈眉头微凝。
想来是花鸢将那夜的事告知他了。
也好,她正好也想知道花鸢如何了。
“请他至外殿。”
“是。”
楚婈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只要不剧烈动作便已无大碍。
她换了身衣裳后便前往外殿。
雁和很有眼力劲的将下人屏退,亲自守在殿外。
“少主。”
四下无人,离桑才对楚婈施雪山礼。
楚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跟在我身边危险重重,若有朝一日事发,恐还会牵连雪山。”
她原不认雪山少主的身份,是怕因此暴露,连累身边的人亲人,可如今的局面已是艰难,她又不愿连累他们。
“在来到京城听闻京中童谣后,我便给师父去了信。”离桑许是早料到她有此言,“如今我已收到雪山来信。”
楚婈皱眉,并未做声。
“几位长老的意思是不计任何代价,护住少主。”离桑道。
这话犹如平静的湖面落下一颗石子,在楚婈心中荡起一阵涟漪。
“且此事并非少主一人之事,亦是贺若族与朝廷的仇,当年贺若少主下了死令不许贺若族插手,虽保了族人十余年太平,可这件事就犹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了每个贺若族人心里,所以,几位长老一致决定,此次绝不重蹈覆辙,誓与少主共进退。”离桑正色道。
楚婈沉默片刻,上前将离桑扶了起来,轻声道,“可我担不起这个责。”
父亲当年宁愿逃亡在外,也要保全贺若族人,如今她又怎能将他们陷入险境。
“保护少主是贺若族应尽之事,况且,此事不解决,将来贺若族与朝廷怕是会更加的水火不容。”
离桑看向楚婈,缓缓道。
“贺若族不入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是因为极北之地是云宋最坚强的后盾,若到了云宋有难的那一日,贺若族将会倾全族之力护云宋不倒。”
“百年前便发生过一场大战,云宋岌岌可危,是贺若族人倾全族之力护下云宋,那一场战斗,贺若族几乎灭族。”
这是每个入雪山的弟子拜师时就知道的,他们会立下誓言与云宋共存亡。
哪怕他原本就不是云宋人。
当年,他醒来之后,师父让他自行选择,若入师门,从此以后便要改名换姓,抛下俗世一切恩怨纠葛。
离桑的名字是师父给他起的,而从那天起,世上再无黎太子,只有离桑。
在他磕头敬茶之前,师父还问过他,若有朝一日,云宋与西擎开战,他要如何。
他当时的回答是,即便西擎皇室容不下他,可百姓无辜,他做不到把剑尖朝向自己曾经的子民。
所以,只要他的手上不沾西擎的血,其他的他都能做。
楚婈难掩面上的惊愕。
这些是她从来不曾知晓的。
她只知贺若族与世隔离,只每任少主十五岁要入朝堂任国师十年,却不知他们还背负着这般重大的使命。
“这些,云宋人不知吗。”
离桑似是看出楚婈所想,轻叹了口气,“天家朝堂最清楚不过。”
“为了藏着这张底牌,也为了保护贺若族,这件事便并未对外宣扬,是以鲜少有人知,但是极北之地是个极其神秘的存在,神圣不可侵犯,这是每个云宋人都知道的,哪怕他们不明白贺若族避世缘由,也多多少少将贺若族当成了一块牢不可破的盾牌。”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天子没有朝贺若族发难的重大缘由。
楚婈只觉心中一疼。
当年,追杀他们的大多是朝廷的人,且是天子亲自下令。
那些人明知贺若族是云宋的底牌,明知贺若族是为了护云宋而避世,却还是为了一己私心对他们一家人赶尽杀绝。
这就是人性啊。
贺若族护云宋不倒,可少主却死于被自己保护的云宋人手中,这未免太过可笑。
“此次童谣再起,恐怕多半还是冲着少主来的。”离桑又道,“雪央少主与夫人辞世多年,藏宝图也就此失了消息,如今他们得知少主还在人世,便以为藏宝图在少主身上。”
离桑担忧的道,“眼下对楚府发难,想来是要逼少主现身。”
如今楚府的处境便犹如当年的沈府一样,被架在了火上烤。
“岳父已被停职暂留府中,府外业已被官兵围住,天子下令要楚府交出沈府罪人,和背上有凤凰花的人。
“花鸢在何处。”
楚婈沉声道,花鸢是沈府唯一的血脉,绝不能落在朝廷手里。
“花鸢已经回雪山求证身份。”离桑道。
楚婈面色稍缓,沉默许久后才道,“若父亲不交不出人,楚府危矣。”
眼下逼迫是因为楚府还无重大罪过,可时间一长,父亲交不出人,便会落下窝藏罪人之后和有造反之意。
毕竟,凤凰花的童谣早已深入人心。
“天子想要藏宝图,所以楚府眼下是安全的,但如此僵持撑不了多久,况且,不止一方觊觎藏宝图。”
当年雪央少主几乎被全天下的人追杀,可想而知楚府日后的处境。
“还有,传言出来的第二天,宫里便来了嬷嬷,奉旨查看沅儿背后是否有凤凰花。”离桑到此,脸色极其阴沉。
楚婈一怔,看向离桑,“他们去查了姐姐,理当也来查我才是。”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却没见到什么嬷嬷。
离桑对此也有些不解,“或许,是碍于王爷的面子。”
楚婈眉头微凝。
太子与王爷水火不容,怕是巴不得在她身上查出什么,没道理拖到现在。
“少主如何算。”沅儿对此也很是忧心,却又无法入府探望,急得每日垂泪。
楚婈垂首,微微抿唇,好半晌才道,“眼下,必要先保住楚府。”
离桑皱眉,须臾后便明白了楚婈的意思,惊道,“少主不可!”
楚婈眸色略显幽深,“只是如此一来,会连累王爷。”
若早知会这么快事发,她便不应当嫁进王府,给他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离桑还欲什么,却听楚婈道,“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再仔细考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做。”
天子碍于藏宝图,暂时不会动楚府,她还有时间想办法。
楚婈眼神黯淡,父亲母亲此时一定很担忧她吧。
她须尽快解此困境。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