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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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听你们班上最近有早恋的啊?”

    温健武翻了一页报纸,靠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真要谈了也别跟你爸藏着掖着,咱坦坦荡荡地,别伤害到人家就行。”

    温郁刚背着包进门,瞅了一眼亲爹,又看向厨房的方向。

    “滚进来做饭!”颜晚馨用沥水篮敲了两下墙,没好气道:“好家伙,孩子做题的时候没见你帮着教几回,这时候乱讲什么,人家马上要升高三了,得收收心!”

    “咱孩子不是算考艺术生吗?”

    “艺术生也要注意文化课!他天天练琴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温健武跟儿子挤了挤眼睛,起身过去帮忙。

    厨房里传来剁菜的声音,还有声嘟哝:“儿子读初中的时候我天天陪着写作业好吧……这不是到了高中我做不出来了。”

    大白菜的软烂香气飘遍院子,让空气里都沾满丝丝缕缕的甜味。

    温郁溜回自己房间关好门,悄悄给闻玙发短信。

    [我到家啦。]

    少年回得很快,话也泛着一股青涩的甜味。

    [总感觉晚自习时间好短,都没有来得及多牵你一会儿。]

    温郁心里怦怦直跳,不忘叮嘱他及时删消息。

    收件箱发件箱都要再三检查,而且要定期增加讨论数理题目、以及交流学习心得的消息。

    他们在悄然恋爱。

    他们不仅有了恋人,而且还是在与同性纠缠不清

    自从那次接吻以后,温郁再接触闻玙时,总能感觉到几分胶着。

    少年总是沉默,却又会时刻洋溢出一种沉默的热烈。

    闻玙表面看起来一点都不粘人。

    他话冷冷的,眼神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

    偶尔笑一下,也只像是一种礼节性的客气。

    可又是这样的人,会在晚自习的尽头留他一起做值日,两人躲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里缠吻到喘息。

    如果要走过一段弯折刁钻的胡同,他们必然十指紧握,走得极慢。

    掌心和掌心之间有湿热的汗。

    温郁不清闻玙是坏心思太多还是本性太乖,以至于总是展现这样截然相反的两面。

    他只是不知不觉间被他摆布,被他操纵,又被他搂在怀里喃喃低语,听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直到脸上发烫了才想起来要躲开。

    他们贪婪享受着与另一人有关的一切。

    温郁对理化生的课程终于有了很大程度的好感,甚至可以是喜欢。

    他可以看着闻玙变着法子解题讲题,如同仰望一个善变的舞者,以种种严苛的要求限制着自己,又表现出无限的精彩。

    理综的压轴题,数学竞赛的变形题,每一样的难度对于闻玙而言都是一种奖赏。

    闻玙只有在台上讲题的时候,才会长久又放肆地看着他。

    少年像是天生拥有两个脑子,一面可以清晰缓慢地讲出位移时升力动力和加速度的计算,一面又用目光去勾引他,舔吻他。

    温郁依旧在音乐课等一系列文娱场合里被大家簇拥夸奖,合唱比赛时在一旁潜心伴奏,被许多女生抢着递水。

    只不过无论男女,想要往他的抽屉里悄悄放一只护手霜都不太可能。

    他的同桌会伸手挡住,淡淡开口。

    “他不喜欢这个。”

    追求者露出冒昧又尴尬的神情,都以为这是温郁的授意,笑着声谢了闻哥,自觉告退。

    问题出在第一次大换位之后。

    盛老师这个人像是从米奇妙妙屋里出来的老师,有时候不给人一点缓冲时间就搞点妙妙点子,个学生们措手不及。

    好点子多,一拍脑子的神奇决定也不少。

    他能在学生们学到喘不过气的时候自费请所有人一起去KTV猛唱一个晚自习,也能在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招呼大家把漫山的垃圾袋塑料瓶给捡了。

    然后某一天,班会结束以后轻飘飘地,来,所有人换位置吧。

    在大部分的重点中学里,座位排序大部分是按照成绩来,由好到坏。

    全班第一名坐第一排第一列,以此类推。

    然而盛老师决定反着来,全面扶贫。

    于是成绩差的坐最前面,最好的坐最后面,留八个特供位置给视力不好的同学。

    具体参考上次的月考排名。

    两个少年本来一个在假寐,一个在做题,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上次考试,闻玙全班第一,温郁第二十三名。

    在全班同学的抗议和声讨里,盛老师不为所动,挥手示意大伙儿赶紧搬。

    “都搞快点,搬完以后吃饭。”

    大伙儿不情不愿地挪动桌椅,教室里如同几何矩阵般开始图形变换。

    温郁怔了许久,缓缓地把椅子往后搬。

    他们桌子紧靠的时间像是早就钉在一起一般,乍然一分开,心口也立刻缺了一块。

    闻玙长长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把自己的位置搬到最角落里。

    等自己的安排妥帖,不挡着其他人路径了,再快步过来帮温郁一起搬桌子。

    温郁端着桌子的另一边,在嘈杂声里低低道:“感觉好奇怪。”

    他们甚至没有分教室,只是桌子不再贴着而已。

    突然就觉得空落落的,哪里都不对劲。

    他是不是被这家伙驯化成功了,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黏在一块?

    盛老师很满意地看着班级座位大挪移,拍拍手道:“以后两周一换,下次就让成绩好的坐前面啦!”

    “两周一换,”闻玙盯着温郁的眼睛:“你懂我意思吧。”

    温郁笑容很僵硬:“我可以不懂吗。”

    “我可以稍微控个分,但成绩后退太多……会很明显。”闻玙已经在算每门科目的水分了。

    他帮他把桌椅书本都摆放好,不经意地看了眼两人的距离。

    差两排,隔得有点远。

    “下次考前十名,好么。”少年给了个还算委婉的贴贴要求。

    温郁长抽一口气。

    他被亲的时候也没想到附加条件是这个……

    “有点太难了,”温郁压低声音道:“我上次数学直接给做傻了,而且化学题一直好难……”

    “我给你补课。”

    闻玙没把这个当回事,已经在算自家恋人还需要几个周期才能坐到第二名去。

    “你的优势在于英语和语文,理综是基础知识不够好,得弄个查漏补缺的记忆链……”

    “闻。玙。”

    闻玙歪头看他:“哪里有问题?”

    也得亏这会儿大家都在吵吵嚷嚷,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温郁努力挤出一个笑:“你不能太理想主义,万一我不堪重压呢?”

    “哦。”闻玙思索几秒,然后摇头:“那不行,我还是有点重,你得受着。”

    温郁:???

    你这时候跟我开车??

    教室恢复秩序之后,晚上老师照常上课。

    温郁听着听着走神,回头看还有多久下课。

    然后就被锐利的眼神抓住。

    温郁一碰到角落里少年的目光,像是被狼嗅了一下,有种不自觉地战栗。

    他真是又怕他又迷恋他。

    要了命了。

    哪里还敢走神啊,好好听课吧。

    闻玙在接下两周的时间里,减少了自己的做题量。

    他本来做那些题也就是图个消遣,空了点时间出来给温郁出了四套重难点的卷子。

    数理化生,每样一张。

    卷子是手抄的题,图全凭手画,出完誊写一遍再复印一遍。

    是个人都没法想象这是班上第一为了专心谈恋爱会干的事。

    温郁接下卷子时有点凝固。

    闻玙也想过,自己会不会要求太过,显得压迫感太强,让他不舒服,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下一秒,温郁伸手去捏他的虎口,又从虎口按到大鱼际。

    又细又长的手指轻揉慢按,指尖微凉,碰起来软软的。

    “居然抄了这么多……辛苦了。”

    闻玙叹了口气,把手抽了回去,不让他揉。

    “别乱摸。”

    温郁呆两秒反应过来,有点恼:“你想什么呢!”

    “想抱你啊。”少年笑容诚实:“想靠着你上课,午休的时候靠在一起睡觉。”

    “如果这样算贪心的话,其实我还能更贪心一点。”

    温郁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他的脸。

    “你!啊!”

    他们两的短信往来变得更加方便通过父母审查。

    每天除了睡前亲亲以外,除了聊学习进度就是抽查内容。

    有时候温郁光明正大的在父母旁边电话问题目,边写边算偶尔问两个不懂的点。

    温家爸妈露出‘这孩子难得懂点事’的欣慰表情,电话里有个少年低笑着讲题。

    “所以答案是……?”

    “C,因为是充分不必要条件。”温郁伸手按着额头,记忆网络被梳理地井井有条:“然后下一题选D,对吧。”

    “奖励你亲一下,”闻玙满意道:“明天记得去广播室兑奖。”

    “你爸妈不在家?!”温郁回头瞧了一眼在敲核桃吃的亲爹,有那么点难以置信。

    他从来不敢在家里这么亲昵的话,哪怕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他们在一起有多真心,他都不敢在父母面前透露半点。

    更不敢想象被发现之后会如何发展。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被发现。

    等到他们成年以后,一起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拥有更多的资本和能力去选择,也许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妈在客厅麻将呢,”闻玙懒洋洋了个哈欠:“他们很早就离婚了。”

    他想到了什么,自嘲般笑了一声。

    “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