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这么近，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妥妥的情侣关系。

    但听到周予宁故意问出的问题，陶斯斯本来预备加速跳动的心脏蓦地恢复正常。

    她快步走出阶梯教室，语焉不详地回答：“那什么，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是老师。”

    “而我不是你的学生，所以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她低下头，将一缕空气挽到耳后，假装羞涩。

    周予宁颇为意外地点点头，拖长音调哦了一声。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沉默几分钟后，周予宁又开口：“那你今天知道我讲了什么吗？我一进入教室就看到你了，以为你来听我的课，当时还挺开心。”

    “结果上课不久你就睡着了，睡得那叫一个香。”

    陶斯斯一脸震惊：“不会吧！我影响到周围的学生了？呼噜还是磨牙？总不会是梦话了吧？”

    周予宁转头好奇地问她：“所以你梦到什么了，这么大阵仗！”

    陶斯斯看着他在阳光下仿佛发光的侧脸，不敢自己梦到了渎神，临时编造：“我梦到自己被一群怪物追赶，从二十八层高楼跳了下去。”

    “还没有摔死……”

    目光闪烁，语气犹疑，显而易见是在谎。

    这些无法逃脱周予宁的法眼，但他却没有戳穿她，而是给出了专业解释：“人处于深度睡眠时不会做梦，趴在桌子上午憩属于浅睡眠状态，像你这样，大脑仍在活跃，更容易梦到光怪陆离的场景。”

    陶斯斯以为自己成功蒙混过关，开心地点头表示赞同：“嗯嗯，是这样！”

    两人在校门口止住话题，周予宁停下脚步，温和地看着她，礼貌询问：“要吃芒果西米捞吗？我请客。”

    陶斯斯：“！！！”

    男神今天这么温柔体贴，她怎么舍得拒绝？

    她恢复正常的心跳又在提速，感觉血压都要飙升。

    告诉自己必须遵从命运的安排，陶斯斯笑得一脸欢快：“好呀~”

    十分钟后，两人坐到甜品店中，每人点了一份芒果西米捞。

    吃喜欢的食物，跟喜欢的男人面对面坐在一起，陶斯斯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被满足感填充，整个人膨胀起来。

    她明目张胆地看周予宁。

    周予宁的眼尾是微垂的，因此眼睛笑起来最动人，与他的性格很配。

    周予宁的鼻梁挺直，唇瓣微薄，看上去多情又无情，散发出的魅力每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

    而她能坐在这里，近距离欣赏这样一幅美好画面，都是托了芒果西米捞的福。

    陶斯斯拿着勺子的手杵在下巴上，忍不住发问：“周医生，你为什么喜欢吃甜食呀？”

    周予宁早在她盯着自己看时便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正饶有兴致地观察马路上一对亲热的情侣。

    “原因很简单，我从事的专业需要接触很多压抑、阴暗甚至疯狂的东西，吃甜食可以消除负面情绪，给人做减法。”

    “也是，”陶斯斯若有所思，“那些病患不是身体上出了问题，而是精神和心理出了问题，不是一个手术就能解决。”

    她看着周予宁，荡漾的心神一点点冷静下来，表情也变得认真：“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向？”

    你明明过要当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

    闻言，周予宁转过头看向陶斯斯。

    两人对视，陶斯斯没听到答案，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她总觉得在他沉静深邃的目光中带着一点不能理解的谴责。

    然后，她看见周予宁伸出右手食指，定定指向她。

    谴责我？

    陶斯斯莫名其妙，一脸懵逼地跟着伸出食指指自己，试探着问：“我怎么了？”

    周予宁目的达到，轻笑一声道：“你嘴边沾上了芒果。”

    陶斯斯用手擦他示意的地方，果然擦下来一块芒果。

    陶斯斯：“……”

    周予宁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她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很认真地擦干净嘴角和手指。

    同时失望地想，男神大概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然而下一秒，周予宁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问她：“为什么这个方向不能选呢？”

    “治病救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时候从精神和心理层面入手，更能帮一个人走出困境……”

    整整一星期，陶斯斯沉迷于这句话不可自拔。

    在她第N次跟沈雨感叹周予宁的思想境界有多高时，沈雨忍无可忍，提醒她：“老板，你该去医院继续追男人计划了。”

    她将一单外订单推到陶斯斯面前：“没有付诸实际行动，所有的梦想都叫白日梦。”

    陶斯斯瞥她一眼，低头看订单。

    住院部二号楼七楼，是精神心理科病房的外卖。

    她又转头去看日历，发现今天是星期四。

    周予宁不出诊，在住院部办公。

    陶斯斯欢呼一声，抱住沈雨，感动地：“雨妹妹，你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我的好妹妹。”

    沈雨受不了这种肉麻兮兮的语气，一把将她推开，暴躁地竖起食指，威胁她：“再抱一次，涨工资！”

    陶斯斯拎起外卖纸袋，化身风一般的女子，消失在她视野中。

    熟门熟路摸到精神心理科的住院病房，找到外卖单子上所写的房间号，陶斯斯敲响房门。

    几分钟后，精致苍白的女人走过来开门，竟然是上次给她灌鸡汤洗脑的秦眉。

    陶斯斯愣了一下，将袋子递过去，心翼翼地问：“秦姐，你这是怎么了？”

    秦眉笑了一下，邀请她进屋：“有空吗？陪我聊聊天。”

    陶斯斯点头，跟在她身后走进病房。

    这间病房共有四张床，除秦眉外，陶斯斯看到一个女孩披头散发坐在角落的床上发呆，一个女孩阴沉沉地盯着二人，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在自语自语，嘴里不停念叨：“他，他。”

    秦眉将陶斯斯带到自己床边，示意她坐下，自己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一只腿搭到另一只腿上，拿出纸袋里的蛋糕开，斯文地用叉子叉了一块送进嘴里。

    “真好吃，”秦眉评价，“是你做的吗？”

    陶斯斯很开心：“嗯，谢谢秦姐夸奖！”

    秦眉又吃了一口，将蛋糕放到床头的矮柜上，看向陶斯斯：“果然如周予宁所，很甜。”

    陶斯斯以为她的是蛋糕，眼睛亮起来，兴奋地问：“是周医生推荐的？”

    “嗯，”秦眉似乎很累，脸上难掩疲惫和倦怠，应了一声，靠到椅子上，向她解释，“早上犯病了，在病房大吵大闹，周予宁让人给我扎了一针镇定剂，妈的我躺尸一上午，缓过来肚子饿得不行。”

    听到一向优雅的女人嘴里突然冒出脏话，陶斯斯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声。

    秦眉跟着笑了，继续道：“正好周予宁又过来，就问我想不想找你聊天，如果想，可以点一份甜物的外卖。”

    陶斯斯有种被人看穿心机的感觉，不甘心地撇嘴：“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送外卖！”

    “这个么，”秦眉闻言笑得狎促，“只能妹妹你对自己看上的男人还不够了解。”

    “四院精神心理科流传着一个广为人知的法，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千万别试图在周教授面前掩饰自己，他早已经把你看透。”

    秦眉盯着陶斯斯缓缓吐出一句话：“因为他能读懂一个人的心。”

    陶斯斯被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吓到，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不太敢相信：“真的吗？”

    “嗯，”秦眉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和他一样，也很擅长这件事，所以我们非常有共同语言。”

    陶斯斯信以为真，傻傻地点头：“哦~”

    秦眉似乎对二人的感情问题特别关心：“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妹妹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陶斯斯不解地问秦眉，继而发愁：“我只是在想，他既然看得出我的喜欢，为什么迟迟不回应呢？”

    “秦姐，你是不是我的魅力不够大？”

    秦眉不话，笑眯眯地看她，似乎在看一出好戏。

    陶斯斯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脸：“怎么了？秦姐你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低笑，继而响起男人戏谑的声音：“陶老板的魅力很大，所以，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不会吧……

    陶斯斯一脸惊恐，徐徐转身，看到周予宁正站在身后，笑着在看她。

    以往温柔迷人的笑容，此刻仿佛带上了高深莫测的含意。

    他、都、听、见、了？

    陶斯斯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在男神面前经历社会性死亡，简直想学秦眉爆粗口……

    她想起秦眉，回身看她，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不提醒我？

    秦眉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喜闻乐见。

    陶斯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郁闷。

    想到周予宁这次肯定是要在食堂明确拒绝她，她心里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拼命掩饰自己的失态。

    然后，有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感受到传达过来的安慰与担心，陶斯斯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向做出这个动作的周予宁。

    周予宁看到她哭了，先是惊讶，继而不厚道地笑出声。

    “怎么了，”他弯着唇角逗她，“二十几岁的人，不想吃我院的食堂，也不用哭鼻子吧？”

    听到这话，陶斯斯更加委屈，一边吸鼻涕，一边不高兴地嘟囔：“过分，谁愿意在吃饭的时候收好人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