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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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听到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外号,棠诗的心好似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敲了下。

    她的目光慢慢落到宋辞身上。

    男人褪去了年少时锋利的棱角,多了抹岁月沉淀的沉稳,沉稳和张扬两种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他身上。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衣摆收束进西裤中,勾勒出精瘦的腰线。领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向上挽起了一截,露出突出的腕骨,举手投足间依然是矜贵。

    宋辞语气轻松自如,仿佛真的是在跟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在问好。

    可棠诗知道,年少的她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一个恨不得甩了的麻烦精,同时也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依稀记得七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很愉快,他脸上的不耐烦那么明显,被嫌弃的多了,少女心总是脆弱的。

    如今,他像是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用老朋友熟稔的口吻来和她寒暄。

    棠诗冷淡的目光在他周身环视了一周,最后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太久没回来,好多面孔都生了,你是?”

    意外的,她没有在宋辞面上看到什么尴尬或是不虞;相反,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是加深了。宋辞微微侧了下头,好似真的不在意她不记得他这件事,语气不咸不淡,“宋辞。”

    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表情,棠诗兴致缺缺,语气有些随意:“哦,宋辞啊。”

    从宋辞唇边溢出了一声很低沉的笑,转瞬即逝。

    恰好头顶的一束光朝着这边扫来,他的半张脸掩映在昏暗里,身子微微前倾,那双含笑的眸子锁住棠诗,“真忘记了还是假忘记了?”

    宋辞的那张俊脸突的在她眼前放大,视觉冲击下,棠诗的瞳孔微缩。她看不出来宋辞是真的在笑还是故意佯装出的这个模样。

    而他这副模样也让棠诗维持着的表情有了龟裂的趋势。

    他总是这样,明明上一秒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的笑还是有着温度,而后下一秒那笑里就隐含了讽刺与冷漠,着冷冰冰的话——

    -我别跟着我了你听不懂?

    -自己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买个东西还要我陪着去?

    棠诗的身子向后靠与他拉开距离,目光撇向一边,好似一瞬间没了想话的欲望,语调很轻,反问他:“有区别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绷。

    宋辞抿了下唇角,还要再点什么时,于向伦的大嗓门先一步传了过来,“棠诗,要不要会儿麻将玩儿?”

    此刻的棠诗只想着不要和宋辞待在一个空间里,几乎是在于向伦话落的瞬间,她就接话:“来!”

    于向伦给她拉开椅子,招呼棠诗坐下,“来来,棠诗妹妹坐这里。”着,又自顾自的拉开棠诗对面的椅子,“我要和棠诗妹妹搭伙,感受一下锦鲤女神的眷顾。”

    他人还没坐下去,椅子就被另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掌握住,等于向伦反应过来时,宋辞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上面。

    “辞哥,你也来?”

    宋辞指尖随意的摆弄着麻将牌,闻言,抬头看去,反问:“不行?”

    “行!”于向伦咋咋舌,“不过要和棠诗搭伙,你这破手气指不定还影响她的运气呢。”

    伴随着宋辞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在一旁斗地主和桌球的几个男人见怪不怪,收回视线继续玩。

    只是,在棠诗身后的沙发上几个围坐在一起的女人声嘀咕着什么,她听不太真切,但还是隐隐约约的传进了耳中。

    “他们两口这是准备搭伙,没这个法吧。”

    “你别胡,什么两口,他们的婚约也就是个挂名,宋辞可从没承认过,你是不知道,当年宋辞烦她烦的不行……”

    棠诗静静的听着,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去,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听见于向伦的话,宋辞抬眸看了眼棠诗,施施然的开口:“当事人都没什么呢,你这心操的是不是——”

    余光瞥见棠诗站起来拉开了他旁边的椅子坐上去,宋辞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举动分明是在他的脸。

    棠诗像是没听见宋辞话,朝在一旁看桌球的青年招了招手,“阿晏,要不要麻将?跟我一伙。”

    温呈晏转过身来,清透温和的眸子扫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的宋辞,大致也明白了什么情况。

    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的回:“好啊,蹭蹭诗诗姐的运气。”

    他们圈子麻将有单独的规则。一伙的人相对而坐,一输输两个人,输的一方接受惩罚,抽纸条按照纸条上的要求做,类似真心话大冒险。

    四人落座。

    自动麻将机开始运转。

    于向伦双手扶着桌面,一脸颓废的盯着宋辞,“我居然跟你搭伙!”

    “你那是什么表情?”宋辞掀开眼皮,语气里的那股轻狂劲又涌动出来,“不愿意?”

    “你看出来就好。”

    “……”

    第一轮开始。

    几次出牌下来,东南西北风白板发财,宋辞伦了一个遍。

    “我,辞哥,咱能出张好牌不?”于向伦看着都替他着急。

    宋辞看傻子一般看他,“我不得把这些没用的都发出去?”

    “……”

    棠诗这边的牌不错,起牌就有一组杠坯子,也上牌,几次下来现在已经听牌了。她去温呈晏面前摸牌,离得有些远,身子不得不前倾去够,还没摸到,一双修长的手推着一摞牌到她跟前。

    那双手指节细长,匀称,皮肤又很白。棠诗的目光顺着手落到了宋辞脸上,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很随意的一个动作。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几个人,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他这个举动。

    与其没注意到,倒不如见怪不怪。

    棠诗收起这点异样的心思继续玩。

    宋辞那点破牌终于发完了,他摸了一张九万过来,看了眼自己的牌,没用。

    扔出去,“九万。”

    “杠!”

    棠诗眉眼舒展着笑意,三个九万被推到在桌面上。随后就去摸在之前被留下的牌。

    看着摸来的牌,她弯了弯嘴角,把全部的牌放倒。

    “杠上开花啊!”于向伦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这什么运气!”

    那边斗地主的丁谨被他们这边的吵闹吸引了过来,起哄着让宋辞和于向伦抽纸条。

    “辞哥的问题是: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宋辞的目光从周围几人身上略过,不着痕迹的在棠诗那儿多停留了两秒。后垂下眼睫,轻飘飘的话传来。

    “有。”

    棠诗被他看的心颤了下。

    第二轮开始。

    这把宋辞的牌不错,早早就听了牌。

    牌局过了大半,谁也没有要胡牌。于向伦环视了一圈,看对面宋辞稳如老狗的模样,也没抱什么期望的:“这把不会要凉了吧。”

    话才完,温呈晏扔了个六条出去。

    “多谢点炮。”宋辞扬了扬眉,眼底的笑意漫出来,模样漫不经心的。

    于向伦夸奖的话还没出来,棠诗放倒牌,淡声:“截胡。”

    棠诗是宋辞的上家,温呈晏点的炮,按逆时针顺序正好是棠诗胡。

    众人夸奖的话瞬间变成了哄然大笑。

    丁谨:“问题来了:有没有对不起过什么人。”

    宋辞:“有。”

    本以为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等宋辞回答后,几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像宋辞这样从横到大的少爷,只有别人对不起他的份儿,他对不起别人挺少见。

    “辞哥,对不起谁啊,跟我们道道?”于向伦八卦的意味尽显。

    宋辞根本不吃这套,“这也是纸条上写着的?”

    “……”

    第三局开始。

    “感觉我这把能胡一次!”于向伦搓了搓手,伸长胳膊想去摸牌,但宋辞面前的牌离得有些远,他冲宋辞招了招,“辞哥,给推推牌。”

    “自己没长手?”宋辞掌心握着两张牌转着,掀了掀眼皮。

    闻言,棠诗在桌面上轻点的两根指节微顿,而又不动声色的继续点。

    于向伦:“这不是够不着么。”

    宋辞摸了张放进自己牌中,把自己掌心的一张随意扔了出去。

    “看我啥来着。”于向伦放倒牌,朝宋辞拱了拱手,“多谢点炮!”

    “我也多谢辞哥点炮。”温呈晏紧跟着放倒牌。

    宋辞忍不住啧了声,再回眸时,正好看到了棠诗也放倒了牌,眼尾的眼波流转出来看向他,还煞有介事:“牌不错。”

    “……”

    “一炮三响,辞哥,牛逼!”于向伦直接给宋辞竖了竖大拇指。

    “……”

    宋辞的这一炮直接把气氛哄到了顶,玩别的项目的人也不玩了,慕名而来看宋辞吃瘪。

    丁谨给宋辞和于向伦抽了纸条,先看了眼,笑的直捶桌子。他清了清嗓子,“给赢得一方脱自己的衣服,脱到对方满意为止!”

    话落,人群中顿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调侃,恨不得把房顶掀翻。以前也有类似的惩罚,但他们几个大男人谁没看过谁?这惩罚也不算什么爆炸性的。

    可今天不一样,输的一方是宋辞。

    这厮平时也不会跟他们麻将,接二连三的点炮也是头一次,况且脱衣服给看的对象还是他的未婚妻!

    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吃瓜看戏,其中唯二淡定的就是宋辞和棠诗。

    “棠诗妹妹,千万别心软,脱光他。”早就看不惯宋辞的江池在旁边煽风点火,又转头调侃宋辞,“辞啊,愿赌服输,可不能耍赖。”

    宋辞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笔直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语气没什么起伏:“行啊,脱呗。”

    他扫过看好戏的众人,最后潜藏着一抹别样情绪的眸光着落到棠诗的身上,“不过——”

    “脱也是脱给赢的一方看。”

    话里的意思就是:老子脱也是脱给三百首看,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儿!

    棠诗宋辞于向伦和温呈晏四人被推去了另一个隔间里。

    宋辞倒了两杯温水,一杯推给棠诗,一杯自己轻抿了口,后掀起眼皮直直的看向于向伦,暗示着什么。

    于向伦会意,揽着温呈晏的肩膀往门口走,边道:“这尴尬的,辞哥和棠诗这两口调情,咱就避避。”

    温呈晏不依,吐了口瓜子皮:“着什么急,还没看辞哥脱衣服呢。”

    于向伦:“老子单独给你脱。”

    温呈晏抿了抿唇,神情一言难尽:“……伦哥,这不合适吧。”

    于向伦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强迫把人推了出去,嘴里还骂骂咧咧,“臭子,看不上你伦哥的身材?”

    两人的声音被门彻底的隔绝掉了。

    隔间里的灯光是偏暗的暖色调,莹莹的灯光洒下来,莫名的萦绕了一股暧昧的气息。

    棠诗摸着下巴,靠进真皮的沙发里,姿态慵懒,不带丝毫温度的目光落在宋辞身上:“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