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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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落地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夜风带了些许清凉,灯光亮起,夜晚即将来临。

    餐厅中的提琴声悠扬起伏,提琴手站在隐蔽的台上轻轻晃动着身子,夏天的夜,总是要格外浪漫和寂静。

    木质精巧的餐桌旁,万晰一手拿着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蛋糕,另一手划动着朋友圈,她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点在了一条动态上。

    “又长大一岁啦!谢谢大家陪我过了一年又一年!趁着我的生日蛋糕还没吹蜡烛,快留下你的愿望,代许愿!五元一位!”

    下面是四张照片,每一张中都是一个笑颜灿烂的女孩,黑发上戴着纸皇冠,正合掌闭着眼睛面向一个三层高的奶油水果蛋糕,一脸天真的幸福。

    这是万晰的闺蜜薛楚,她的生日,万晰本来该是肯定在场的,可是...

    她停了叉子,抬眸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摆弄着儿童餐赠送玩具的女孩,她口中模模糊糊地念念有词,拿着两个红黄相间的车撞来撞去,偶尔咯咯笑两声。

    圆,她上司的女儿。上司出差几天,托她帮着看孩子。

    还给了她张会员卡,让她带着圆来这家高级餐厅吃饭。

    朋友懂得自娱自乐,不需要她陪,也能自在快活,她却因为去不成闺蜜的生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百无聊赖,她又一次回到手机界面,在评论里敲下几个字。

    “许愿,我想要一个再也不用努力的机会,事成之后,我愿给老天爷磕三个头。”

    薛楚回得很快:“我替老天爷答应了,咱们这关系,五块钱就免了。”

    她看着屏幕失笑,余光处突然一暗,服务员找了过来。

    “姐您好,餐厅楼上有人在过生日,要全餐厅的朋友都去给他唱生日歌,请问能让您的孩子也一块儿去么?”

    万晰一怔。

    谁过生日这么招摇,还要全餐厅的朋友都去唱生日歌?

    她还犹豫着,圆耐不住了。

    “姐姐,我们去吧我们去吧!我想吃生日蛋糕!”

    万晰笑骂:“馋鬼,带你去好了吧?”

    过生日的八成也是个朋友,才这么爱热闹。

    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蹦了几下,举着手臂欢呼起来。

    万晰真羡慕她,爱凑热闹,又有精力,偏偏还处在做什么都能被偏袒的年纪,简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像硬穿进水晶鞋的灰姑娘姐姐一样混在一众朋友之中,还走在最前面,一路唱着生日歌,一路跟着服务员朝包间走过去。

    由于怕孩子把蛋糕弄得到处都是,服务员特意安排了万晰端着蛋糕。

    这个蛋糕很高,总共分了四层,每层都有银珠糖点缀着一圈,奶油下有隐隐约约的水果露出,水水润润的。

    它几乎遮住了万晰的眼睛,再加上要迁就孩子的步伐,她只能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前挪,一边口中还和朋友们唱着生日歌。

    服务员开了一扇门。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边唱着边俯下身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笑盈盈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寿星”,随后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与她想象中的朋友完全不同,面前是个眉眼深邃的男人,黑眸如墨,微拧着眉望向她,抿着唇,眸子里满是锋芒,眼下一颗泪痣让她清晰地回忆出了这人的名字。

    是沈奚铎,她从初中喜欢到大学的人。

    中学时期,他光芒万丈,长相出众,家境优渥又学习优异的人,在他们那样的城里少之又少。因此不止是万晰,喜欢他的女生甚至可以从云城排到巴黎。

    彼时的万晰也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只是她拿的方式比较张扬,手里拿着就算了,她还要在号码牌上旋转跳跃,御牌飞行。

    她喜欢一个人从不藏着,于是从她意识到自己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喜欢上沈奚铎的那一天起,她就展开攻势,可送的东西无一例外,当天就全出现在他教室后的垃圾桶里。

    想起她这份尚未萌芽就被掐死的校园爱情,她忽然觉得无颜当年的青春crush,脸上的笑逐渐变得尴尬,干笑了两声:“生日快乐。”

    奇怪,她明明记得沈奚铎的生日是冬天。她曾经喜欢他这么多年,总不会这点事都记错吧。

    大概是因为怕人改了他的命格吧。万晰听过,有的人家里太有钱,就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生日日期,怕被坏人偷着借走自己的运气。

    一定是这样。

    她从蛋糕下收回手,感受到那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她松了口气,眼都不敢抬一下,回头向一众朋友笑道:“还没吹蜡烛呢,继续唱呀!”

    随后她自己起了个头:“祝你生日快乐——”

    她边晃着身子边朝旁边转头,不去看沈奚铎,而是想看看来陪他过生日的会是谁。

    他对面的座椅中,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光头男,一脸凶相,身上的腱子肉快从短袖里溢出来,她不认识。另一个人眉眼恣意,斜靠在座椅里,放荡不羁的模样,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

    季敛。

    他也是万晰的中学同学。

    这是见证过她失败的爱情之路的男人,毕业了许多年后她才知道,她当年送出去过的东西,大多都被他截胡扔掉了。

    真是出门不看黄历,不想见的人全赶上了。

    季敛噙了抹调笑,看着她时一怔,仿佛也有些惊讶,然后眼中透出几丝玩味,看看她又看看沈奚铎,最后笑着垂下眸。

    似乎在:傻了吧。

    万晰自认为对沈奚铎的悸动早已被时间磨平,可如今碰到这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的黑历史被挖出来公开处刑。

    她眼神无意地扫过沈奚铎,轻咳两声:“蛋糕也送到了,我们就走了。”

    话音刚落,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姐姐,我还想吃蛋糕呢!”

    她一愣,刚想点什么,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她一侧传过来。

    “那就切蛋糕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好像是在特意照顾朋友的情绪。这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被他瞧得上,现在竟然能为了一个陌生的朋友去放轻语气。

    万晰觉得不可思议。

    她转头看过去,沈奚铎没有看向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只是垂眸,看不出情绪,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明明是同样的眉眼,五官,他身上却比以前多了些柔和。

    以前的沈奚铎好像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恣意清冷,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任何东西对于他都是唾手可得。

    相应的,他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不同了。

    她意识到自己费了太多心思在他身上,赶紧收了回来,转头揉揉圆的头发。

    “放心,哥哥要切蛋糕给你。”

    沈奚铎只淡淡抬眸看了眼,又极快地收回目光。

    桌边那个光头嬉皮笑脸地挠挠后脑勺:“哥,没招啊,只能是过生日才有这排场,服务员不给庆祝回国接机。”

    原来是这样。

    当时高中毕业,沈奚铎就去留学,一去就是好几年,同校的同学都再也没见过他。她偏头,恰好看到了桌边还有个名贵的行李箱,看来是刚从国外回来。

    沈奚铎看了眼正盯着他的行李箱愣神的万晰。

    从前一向梳马尾的头发如今落在肩膀处,尾部微卷,黑发衬得她肤色格外的白,脸颊上脱去了肉,显出了些棱角,大概是因为瘦了一些,她整个人都显得高挑成熟了。

    坐在对面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光头看着对话框里的红感叹号,突然抬头。

    “哥,你你真是,我差点忘了,换微信也不告诉我声,新号多少啊?”

    沈奚铎抬眸,旁若无人,报了串数字。

    是他的手机号码,万晰的心加速了一瞬。

    服务员切好了蛋糕,分给了来唱生日歌的朋友,也分给了万晰一块。

    她接过来,轻点点头,什么也没,甚至忘了声“谢谢”。

    她怕一开口就会乱自己的思绪。

    那她就来不及记住他的号码了。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记他的手机号。她自认为已经对他没有感觉,可当看到他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去猜测关于他的一切。

    她安慰自己,这大概就是人们常的不甘心吧。

    生怕自己忘了,她带着圆回到餐桌旁,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串号码记进了备忘录。

    然后她看着这串自己费劲儿记住的号码,竟觉得有些嘲讽。

    这都多少年了,万晰,你真没出息。

    “姐姐,吃蛋糕。”

    她抬头,瞬间换上了笑,张口含过圆送来的一勺蛋糕。

    顺手锁了屏幕,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算了,反正也用不到,不如就当什么也没记过。

    吃完了蛋糕,她得带圆回家了。是家,也不过是她和朋友合租罢了,悲催的应届生,第一份工作哪能租得起像样的房子,凑合过过,得过且过。

    她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已经下雨了。

    夏天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来一场大雨,老天下得酣畅淋漓,不管他们这些忘记带伞的人怎么回家。

    本来就是晚上,又因为下雨,天空更是灰蒙蒙的一层云雾,水滴溅到餐厅的玻璃门上,出一块水花,又顺着汇聚成一条,缓缓流下。

    这场雨怎么看都不像是快要停下的样子。

    她正愁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清冷疏离。

    “没带伞么?”

    她身上忽然绷紧,拘谨地朝后微微转头:“嗯。”

    沈奚铎站到了她的身侧,她立马觉得周身的气压低了下去,鼻尖的空气似乎全被抽光,光是呼吸就让她难捱。

    “我开了车来。”他,“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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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某天夜里一辆救护车从再家别墅匆匆把人拉走。

    有胆大的借看望之名去凑热闹,却看见再家的公子爷躺在病床上,捏着江月的手指尖发白。

    “你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别舍下我,纵是这种烂泥,

    能亲近你,纵被你踩在脚下也矜贵。”

    ——《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