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书院大火 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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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泽二十三年冬月十三, 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前一世的这一夜,柳氏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深深的绝望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给她疼爱的孙女留下了一句忠告的话和一群忠心的仆人, 可惜她的孙女儿辜负了她的期望何嘱托。将她的话抛之脑后, 将她的仆人们交给了别人处置, 一个未留。如果那个时候的她在九泉之下有知,也许会更加的不甘和绝望吧!

    而今生的这一夜, 她们祖孙二人却秉烛彻夜长谈。余府和悦轩正房的灯火一直到亮到五更天也没有熄灭。尽管很多人心存好奇,却没有人知道她们到底了些什么, 只是从那以后,但凡有眼睛有感觉的人都能够发现, 这祖孙二人之间的相处,少了以往那种很轻易就能察觉的疏离与客气,多了一些淡淡的,却叫人看着就心暖的孺慕之情。仿佛经过了这一次夜谈,就解开了梗横着的心结一般。

    同样也在这一夜,华清书院水月轩那场本该在来年正月二十八才会燃烧起来的大火, 提前了两个多月发生。那熊熊的大火, 映得皇城根下的天都比别处更亮,那喧嚣的救火声和竹木材质为主的房屋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 宣宣扬扬,几乎响彻了整个的长安城。

    锦绣的到来,改变了一些事和一些人,也影响了一些事和一些人, 例如柳氏的生命延续, 例如余定贺的悲惨遭遇,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然而也有很多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 早晚还是会发生的,改变的,不过只是时间,例如柳氏的提前中毒,例如谢家的提前灭亡,好像全部都无法避开,总是要在合适的时机里,就暴发出来。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谁也看不见的大手,在操纵着众人的生活和命运,叫人无从躲避。

    第二日清,崔妈妈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才发现锦绣到此时都还没有动静,便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几个丫头,自己脚步匆匆的往正房走去。正巧遇上听了消息准备进门报给夫人知晓的李妈妈,她慌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道:“李姐姐,这,夫人和姐还未起身吗?这都卯时末了,书院辰时三刻便要闭门,再晚一些怕是进不去了。”

    “崔妹妹别着急,书院出了事情,今儿个临时放了假,不用去。”李妈妈叹了口气,安抚的朝崔妈妈笑了笑,道。

    “啊!”崔妈妈惊讶的张大嘴巴,奇怪的问道,“姐这才复学一天呢!书院出了何事?”

    “哎……一言难尽。回头我再跟你,夫人已经醒了,我还得先去禀告夫人一声。”想到传来的消息中形容的惨烈,李妈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加之夫人一早便在等消息,自然就没有跟崔妈妈分享的兴致和时间了。

    崔妈妈原也是柳氏身边伺候的丫鬟,虽比之李妈妈等人显得愚笨了些,却也是知道柳氏的脾气的,加之她本就是个知分寸的,哪里会看不出李妈妈的急切和焦灼,便开口催促她:“那李姐姐你快去吧!我熬了姐爱喝的珍珠薏米粥,这就去端过来,伺候夫人和姐一起用上一些。”完,自己就回身离开了。

    李妈妈也顾不得她,撩开正房的门帘走了进去。虽然睡得晚,此刻柳氏也已经清醒了,抱着被子斜斜的靠在床边,看着还睡得正香的锦绣发着呆。

    “夫人!”

    柳氏抬起头来,像是询问又像是确认的道:“是谢家出事了吧!”

    “是的,夫人。”也许因为年纪越大,心就越软,李妈妈想到来人描述的那个场景,面上就露出个不忍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对柳氏道,“大概在昨儿个晚上三更天时分,谢山长全家所居的水月轩燃起一场大火,起火点就是谢运山长的书房,昨儿个二姐去过的地方。因为整个院子里事先都倒满了松油,谢家人也仿佛都中了迷药一般,起火之后全无反应。那场火一直燃到方才才被扑灭,可整个水月轩,也都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点滴不剩了。谢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四口人,无一存活。据来人所报,从废墟中找出来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摆了一地,全部烧得面目全非。”

    柳氏眉头紧紧锁起,好一会儿之后,才神思不属的问:“老爷昨儿晚上,有没有回府?”那声音中,带着一点微微的颤抖和期待。虽然心底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可她依然还是奢望着是自己想错了。

    可惜,李妈妈的摇头和回答,将她所有的期望彻底的破。“没有。据老爷应同僚邀约,去了荥阳侯府饮宴,因为时间太晚各坊门都关闭了,便歇在了胡家外院,今同荥阳侯还有那些一起饮宴的大人们一起,直接去了宫里上朝,并未回府!”

    “你出去吧!”柳氏无力的挥手,目光又落到依然熟睡的锦绣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的道,“亏得我活了几十年,还没有你一个孩子看的清楚,你这祖父,果然是个狠得下心的人,对盟友,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呵呵……哈哈……”她的笑容中,满满的苦涩,眼眶里也盈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谢家的结局,让她升起了一股同命相连的悲哀。

    相处三十几年的丈夫,她曾经自认为很了解,也自认为能够轻易的将其掌控于手心的男人。到了最后,她才发现,原来从头到尾,他的爱情他的纵容他的呵护他的一切,全部都只是在演戏,自己不过是他的舞台上,一个自以为是的丑,被他当成傻瓜一样玩儿的团团转。而如今,因为绣儿的事情,他已经连戏都不肯再演下去了。因为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对夫人忠贞不二的男人,因为柳家所有的一切力量,已经完全的被他收拢,包括她的兄长侄儿们。

    他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自己这个让他实现目标的棋子,已经再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如同刚被放弃的谢家一样。

    “祖母,你怎么哭了?”灼热的泪滴,烫在锦绣的脸上,让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自家祖母低垂着头,神情茫然,心如死灰的样子,那一滴一滴仿佛无意识落下的泪水,叫锦绣莫名的就觉着心酸。忙伸出手,为她拭泪,口中急切的问道。

    “我没事。”柳氏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强咽回去,微微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又塞回到被窝里,嗔怪道,“快把手放回去,大冷的天,别着了凉。”

    “天亮了,我得起身了,还得去书院呢!”锦绣却并不因她的话继续窝在被盖里,反坐了起来,拿过床脚处被烘得暖暖的衣衫,往自己身上套。顺嘴又问道,“祖母,你为什么事情难过?”哀莫大于心死,祖母如今即便是在笑,都掩藏不住那股子悲伤绝望的感觉。

    柳氏欣慰的看着锦绣自己着装,仿似无意的:“不用去了,今儿个不用去了。昨晚书院水月轩被焚,谢家一百二十四口全部罹难,无一存活。所以,全院休假。昨儿个歇得晚,起来用过早膳,回去再歇息一会儿吧!”

    世家女子,自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可柳氏却要求自己的女儿孙女儿,即便不常动手,却也得学会了理自己的一切,以防将来如果出了变故,至少她们还能够照顾得了自己,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碾落成泥。

    不得不,她的思虑,比之余定贤等人,更加的长远。

    余定贤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成功为前提的,在他的认知里,不成功便成仁,没有任何的退路。而柳氏,却在算着若是将来失败了,她的孩子们,要如何的自保,如何的活下去。也许这就是他们夫妇二人的不同之处吧。

    “水月轩大火?不是……”不是应该在两个多月以后才会发生的么?如今谢家谋反之事都还未在长安城里传扬开来,大家根本都不曾知晓。谢家和谢运的路,也根本还未曾走到尽头,看他昨日还想着控制自己要挟祖父和求取燕王的庇护的行为,就知晓他还抱有希望,还企图逃过这一劫。这才刚过了多久,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绝望得引火自焚了呢?锦绣不敢相信,她差一点就惊讶的将这个事实喊了出来,却突然反应过来,生生的住了口。可她的异常,还是叫柳氏看出了一点端倪。

    “怎么,你知道?”她都是方才才知晓的,绣儿如何能知道?

    “不。”锦绣摇头否认,“昨日我离开水月轩之前,谢运还在求燕王庇护,燕王虽未曾答应,可他不像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否则他这几十年,如何稳坐华清书院山长之位,如何控制得了那么多的人为他卖命?除非……”除非是有人完全的断绝了他的希望和他的退路,让他再无路可退,无法可想,彻彻底底的将他逼入绝境。

    突然之间,锦绣想到了那个人是谁,也明白了祖母方才是为何而哭。

    余定贤,你的手段果然不凡,你的心,果然够毒辣。

    “祖父昨夜去了哪里,祖母知道么?”锦绣下床,穿上厚厚的棉鞋,抬头望着柳氏,问。

    “荥阳侯府!”柳氏坦然答道。

    “荥阳侯胡家!”怪不得前一世知道她失贞真相的老太太和母亲不论如何的反对,祖父和父亲都坚持要她嫁入胡家为世子妃,原来早在这个时候,胡家就已经跟余家联盟了么!那么兄长娶安国公孙家嫡女为妻,弟弟与忠山侯韩家嫡女定亲,目的也同自己嫁入余家相同么?

    但从表面上看,三侯两公四王爷,九大权贵,就有四家与余家是直接的姻亲,至于其余几家,也都或多或少的与这四家有姻亲关系,牵扯不断。

    这张大网,竟然被他编织的如此大,覆盖得如此宽广,她是不是该赞扬他的厉害啊?

    作者有话:

    最近大家都不留评了,这是为神马啊?

    对手指,亲们,俺需要你们的花花,请用它淹没我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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