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小修)
于余锦绣而言, 人生最为美好的事情,莫过于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和支配。
这是她羡慕冯语嫣的因由, 也是她向往着能够见到那个传中的安平长公主的缘故。
可惜的是, 不管是余锦绣,还是她的堂姐余锦纾, 在与宫家相识来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都未曾得到前去拜见的机会。
安平长公主如今年届六十, 早在十多年以前,就不怎么出现在川蜀的交际场中了。老两口如今彼此相伴着, 生活在乡间老宅子里,过着深居简出的安静日子,就连儿子儿媳,孙儿孙女都很少召见,更不用提接见旁的外人了。
宫如梅就曾多次在写给锦绣的信中抱怨,一年到头, 能够见到祖父祖母的日子, 两个巴掌都数的出来。
这一次,宫夫人的生辰, 长公主拗不过孙女儿的撒娇耍赖,便许诺了只要她能够寻摸到一株盛开的‘三醉芙蓉’,便会出席宴会,而且还允许她在明年二月百花盛开之际, 邀请她的姐妹们在老宅子里举办花宴。
宫家夫人的生辰在九月末, 这时候的芙蓉, 早就已经开至花败, 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能够寻到正好盛开的,还是罕见的“三醉芙蓉”。
她满成都的寻了好些日子,不是早就过了花期的,就是连花骨朵儿都没几个的,竟然是连一株正当时节的都没有找到。锦绣收到她写来哭诉的信之后,方才想起自己培植的这些芙蓉花,正好那时,她也想试验一下承载‘生命之水’的灵泉水,便更精心了些,等到花朵都微微的绽开时,才写信告诉了她,届时会亲自送过去,作为给宫夫人的生辰礼物。
眼见着已经没几日了,锦绣自昨日开始,便加大了泉水的量,希望能够维持着它最美的时刻,送到宫府去。
哪里料到,竟会被出来遛弯儿的堂姐给摘了一朵,也就怪不得她不高兴,怪不得已经学会了收敛的白雾,再一次的口不择言,出语指责了。
可惜,她们就算再不高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多的指责,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锦绣没有管惊惧交加的余锦纾,也没有理会不服气的白雾,只抬腿绕过了拦在前面的锦纾,朝她种植芙蓉花的地方走去。跟在她身后一众丫头仆妇,也纷纷绕过锦纾等人,跟了上去。
锦纾垂下头,双手不由自主的绞在一起,狠狠的蹂-躏着她手中那朵艳光四射的芙蓉花,指头的关节处,生生的泛起一丝苍白,与侵染着细长手指的芙蓉花汁,形成分外鲜明的对比。
“大姐,二姐都走远了。”望着锦绣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锦纾身后的大丫头青梅仿佛根本没看见她手上的动作一般,开口轻声的提醒道。
余锦纾咬咬牙,甩手扔掉已经被揉捏得看不出形状的花朵,扯出绣帕仔细的将手上的痕迹擦干净,那动作,狠狠的,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恨不能将那手指头都拧断一般。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抬起头来,道:“跟上去。”语气轻柔,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她的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娇柔,方才恶狠狠的样子已是全然掩去,就跟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样的神情,锦绣没有看到。否则,她一定会,这才是她的堂姐余锦纾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在巴蜀成都,芙蓉花几乎处处可见,每年的夏秋季节,满城的芙蓉花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其中更以颜色由间的白色转至中午的粉红,再到傍晚时的深红的‘三醉芙蓉’为其中之佼佼者,叫看到它的人都纷纷迷醉不已。
然而芙蓉易得,‘三醉芙蓉’却是不常见的,特别是品相好的,更是难得。
锦绣花了大价钱买了插枝,沿着院墙和荷花池,栽培了上百株,最终也才养出了几株,一直用灵泉水浇灌着的这一株,是其中品相最好的重瓣三醉芙蓉。
与寻常的芙蓉树不同,这几株因着年景短暂的关系,全是型的盆栽,整个的一株上面,大大的花朵也就开十数朵而已,如今,却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朵。整个的树上,枝叶凋零,遍地凌乱的叶子和花瓣,昭显着它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蹂-躏。而原先朝向荷花池方向最大最漂亮的那一朵,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子伸出来,很是突兀。
“太过分了。”看着眼前的情景,白雾气得脸通红,“她摘了一朵花也就罢了,可也不至于将树毁成这个样子吧!人家好好儿的开在这里,哪里招她惹她了?”
早就有了些许预料的锦绣倒是只皱了皱眉,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在看到锦纾手中拿着的那支花的时候,她就猜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表面柔弱凄婉的余家大姐锦纾,内里却是个残暴肆虐的性子,她想要的若是得不到,即便是毁了,也不会叫别人得到。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她余锦绣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暴虐,便会更加的叫人震惊。
原本以为今生她失了老太太的护持和撑腰,会收敛着些,没料到却只忍了这一两年,便又故技重施了。
“好了,都已经成这样了,抱怨有什么用?”锦绣开口断了白雾愤怒的言语,吩咐道,“去寻把剪子来,我修修花枝吧!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暖房里,不是有一株单瓣的也冒了花骨朵儿了么,我听有法子可以将花朵催开,回头叫人去寻摸一下,到时候就送那一株去罢!反正如梅要的只是‘三醉芙蓉’,又不是非要这一株重瓣的。”
“姐!”白雾跺跺脚,还是不服气。姐如今对二房竟是越发的宽容了,大姐都这样欺上门来,也不生气。
看着余锦纾也跟着过来,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冲锦绣道:“姐,回头我就让傻妞儿整天守着这些花,看还有谁能再摘下来一朵,哼!”语毕,便又跺跺脚,匆匆的跑开,寻锦绣要的剪子去了。
余锦纾看着那不分尊卑,敢瞪她的丫头跑远,心底暗暗的恼恨,发誓总有一日,要叫她们尝尝欺辱她的后果。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孤立无援的处境,根本丝毫为难不了有着众人撑腰的锦绣,只得暂且忍下来,且待以后再看。
她不相信,凭着她的长相和才情,将来的处境还能够比锦绣这个失贞女差。只要熬到十八岁嫁了人,她迟早会叫锦绣匍匐在她的脚下乞怜,那时候,她会让她知道,得罪了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走上前去,见着锦绣面无表情,蹲身轻柔抚摸着残余的几支花朵的样子,她嗫嚅着,含泪低语:“这,这……怎么会这个样子?妹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方才只摘了一朵花而已,这真的不是我干的。”
“堂姐不是,便不是吧!”锦绣抬眸瞥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讽刺的道,“许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下-贱-人做的孽吧!”
锦纾一窒,双手狠狠的拽着手里捏着的绣帕,面色更是白了白,僵着脸讪笑道:“是啊,是啊,妹妹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丫头了。”特别是白雾那个嘴上不把门的贱丫头,得好好儿的管管。
“哦!”锦绣起身,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盯住她,面沉如水。
锦纾被这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底一惊,脚步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待堪堪的停住身子之后,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出奇的难看。她,竟是被了她三岁的堂妹,用眼神就吓得背上冒冷汗,生出退避三舍的念头来!
锦绣却突然莞尔一笑,语带调侃的问道:“堂姐的意思是,摘花和毁这木芙蓉树的,是服侍我的丫头?”语气抑扬顿挫,特别是‘服侍’和‘丫头’两个词语,还特地的加重了语气。
锦纾面上更是难看,她没想到,一向不跟她一般见识的堂妹,今日竟是如此的针锋相对,丝毫不给她留任何的情面。
她目光游移,转向那株破败不堪的木芙蓉,想起方才白雾那贱丫头这是送给宫夫人的生辰礼物,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都是因为宫家的关系?
因为这株木芙蓉,是堂妹要送给宫家,讨好宫夫人的关系,所以她才会在看到自己摘了一朵花之后,便突然改变了态度?难道,她也存了跟自己一样的心思?
这一刻,锦纾觉得自己真相了。可转瞬间,她又差点儿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一个失贞女,怎么能够跟自己相比,何况,如今的她,还跟一根豆芽菜一样,瘦瘦,一脸的孩子气,哪里能够跟马上就要及笄的自己相比?
她也敢肖想宫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锦纾挺了挺脊背,心下对自己一时之气,毁了这株芙蓉花,破了堂妹那可笑的妄念和计划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就算她所有的条件都不如自己,也绝对不能够给她任何出风头的机会。宫家,是自己的目标,怎么能够叫她得逞了去。
锦绣见堂姐竟然连自己这样明显讽刺的话都不加任何反驳,突然之间像是陷入了魔障一般,目光涣散,脸色的神色变来变去,如同神游。只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不再管她,接过白雾寻来的剪子,仔细的修剪起花枝来。这一两年的时光,因着空间的缘故,她随着花匠和懂得种地的农妇,学习了许多关于种植方面的东西,并且亲自动手播种、施肥、浇水、除草、修枝……好在她修习的养身功法有着滋润肌体的作用,才没叫她的手上生出茧子来。
一番修剪之后,枝叶顺从的拱卫着花朵,总算是消去了方才颓败的样子。可只剩下那堪堪的几朵芙蓉花,到底是送不得人了。好在当初她想着多留一点后路,在准备精心雕琢这一株的时候,也叫人搬了一株到暖房,只加了几滴的灵泉水,前两日去看,倒是发出了一些花苞。那一株虽品相要差着些,花苞倒是不少,再多加些灵泉水养养,也许能赶得及在宫夫人生辰前绽放,到时候送过去,也算是她没有对朋友食言吧!
“妹妹,宫夫人的生辰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发呆许久的余锦纾,总算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踌躇的靠近锦绣,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略带祈求的问道。
她没有收到帖子,看来宫家妹妹确实恼了她了。如今,她唯一能求的,就是这个堂妹。她都准备好了生辰礼物,肯定是收到帖子了。
不知道宫家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她?他们一定不知道,她在长安城里的名声。否则怎么会愿意叫女儿跟她来往,怎么会乐意叫她上门?
锦纾眼神闪烁着,想着在宫夫人生辰那日,要用个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揭开她的面具,又不暴露出自己来。
这河都还没有过,她就已经想着该怎么拆桥了。
对她的性子,锦绣不了如指掌,也至少知道七八分。看她眼睛一转,便知晓其在着什么主意了,又哪里会叫她如愿。
一口就回绝道:“堂姐跟宫家姐不是情同姐妹么?届时,她一定会来邀请你的,妹妹我可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天色晚了,我要去陪祖母用晚膳,堂姐还是请回吧!对了,这些日子你还是别来我这院子里了,否则不知道我的花花草草,会不会又被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