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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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阔别繁华长安已久, 余瑞琛回返之心不可谓不迫切,一路上那真是风驰电掣、马不停蹄。三两日就要跑废一批良马,不得不花大价钱更换。而且除了更换马匹当日会在驿站稍作休整之外, 每天都是日出即行, 日落才停, 几乎是夜夜都在野外简单宿营。

    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是轻车简行,稍有经验的一看车辙便知没带多少辎重, 倒也幸运的没被什么山匪路霸的盯上,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的, 还颇让呆在空间里除了干活之外无聊透顶,巴巴的指望着发生点什么来调节一下心情的弥月有些失望。

    好在她的这种巴望只暗暗埋藏在自己心中并没有出来, 不然心绪本就不太爽的锦绣,指不定会干出点什么来,真让她忙的无聊不起来呢。

    锦绣有功夫在身,空间里还有灵泉水,可以随时补充能量,也能偶尔悄悄的照顾着点儿白雾和李妈妈。这一路行来, 主仆三人虽然有些狼狈的样子, 倒是尚有余力坚持。反而是一心急着赶路,却忽视了自己的身体早因为酗酒多日而每况愈下的余瑞琛, 眼见着离长安城郭不过仅余百来里路程了,实在累的撑不下去,终于决定停下来休息休息,却不想一路憋着口气还好, 这一口气松下来, 马上就躺下起不来了。

    紧接着, 那位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美名其曰寒窗苦读,实则一心逃避的的余元宸大少爷,不过照顾了病中的父亲一个晚上,便也坚持不住的跟着倒下了。

    其实他们有什么大病也并没有,就是浑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别起来赶路了,连吃饭都需要人喂到嘴里。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也都是无事,只是累得太狠了脱了力,只要休息好,再好好的补一补,恢复了精力也就没事了。

    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遣了人送消息回京,一行人暂时停留在镇上休养,等着父子二人的身体好起来。

    作为一行人中唯一还安好的主子,锦绣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可能真的丢下他们先走,只得在李妈妈的劝下,接过管事权,将杂乱的事情一一处理好。

    他们这一停留,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而锦绣,却在父兄病情好转,即将重新启程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原本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个镇上的人。

    已经离开了许多年,约莫二十岁模样的“白霜”,面目与当年离开之时,除了看起来略显得成熟沧桑了些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就连她面见时对她恭谨行礼的姿势和神态,也一如从前的模样。

    然而不单单是锦绣,就是曾经跟她同吃同住的白雾,也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陌生的仿佛之前认识的那个人,跟如今的这个,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余二姐,我家主子召见。”许是觉得在当年伺候过的主子面前,称呼别人为主子略有些尴尬,“白霜”的目光并不太敢直视锦绣,而是微微的垂着头,只用她光洁的脑门和黑漆漆的头顶对着锦绣的目光。

    锦绣对此,却早在当初意识到她的身份时,就已经不在乎了。

    “白霜”原本就是别人派来她身边的探子,上辈子她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出来,自己对她付出了全部的信任,也许上一世自己的悲剧中也有此人推动的功劳,可到头来她自己不也给她陪葬了么!就算一命抵一命,上辈子她们也已经互不相欠了。

    而这辈子她在她身边呆了不到一年就被识破了,而且还在赶她离开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和她背地里的主子,这样算下来,也不知道她们这对曾经的主仆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又是谁对不起谁了。

    不过锦绣不在乎,却不代表白雾也不在意。

    当年她们一起被选到姐身边,四姐妹都发过誓要效忠姐,全心全意的照顾可怜的姐,永不背叛的。之后她们按照各自所擅长的事情,各司其职,相处下来也算得上是姐妹情深了。可是她们万万没想到,明明一切都好好地,突然身为大姐的白霜,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不见了,她们甚至连个缘由都不知道。

    时隔多年,好不容易才终于重逢了,可大家都还没来得及一诉这许多年的离别和思念之情,就被这样一句开场白给泼了一大瓢冷水。

    主子!

    这样一个称呼,不用再别的,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

    原来,她根本就不曾与她们三姐妹同心,当初的誓言如今仿佛还言犹在耳,丑陋不堪的真相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眼前。白雾的眼睛当即就都瞪大了,看向“白霜”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浓浓的不敢置信和怨怼。

    这些年,亏得她们还曾私底下怨怪过姐。可谁又曾想到,这个一直监督教导她们一定要忠心的“白霜姐姐”,居然会是一个细作呢?

    感觉到自己被深深伤害到了的白雾,瞪她她当感觉不到,想骂又不知道该怎么骂,只得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也不肯跟她一句话。

    锦绣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她,只无言的跟随着“白霜”离开客栈,走进镇里唯一一座三层楼——送仙楼。

    往日里宾客盈门的送仙楼,今日却出奇的安静,除了上楼的楼梯口伫立着两位太阳穴外凸,明眼一看就知道是高手的男人外,连掌柜的和二都不见了踪影。

    “白霜”拦下锦绣身边所有随侍,朝楼梯抬手道:“主子在一号洞宾厅相候,余二姐请上楼。”这意思,是要锦绣单独上楼。

    锦绣扬了扬眉,也没反对。这楼上的人若真要对她不利,根本不用把她叫到这里来见。时至如今,余家之事已成死局,只把她丢到一边不管,任由她和她全家一起去死,不是更便捷么?还不用浪费精力和时间。

    示意白雾等人在楼下等着,她含笑朝楼上包厢走去。

    包厢里端坐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慈眉善目,笑容琰琰,只是眉宇间带着些微的威严之态,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生敬畏。

    “民女余氏锦绣,参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锦绣恭敬行礼,俯身拜倒在地。

    “平身。”惠泽帝挑了挑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叫起,吩咐道,“坐下话罢!”

    “谢圣人!”锦绣拜谢之后,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从容坐下。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谓何事吗?”惠泽帝见她进门就拜,明显是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因此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民女略知一二。”惠泽帝爽快,锦绣也不藏着掖着,心中怎么想,就怎么回答。

    “哦,是吗?”惠泽帝看她一举一动之间,虽稍微有些拘谨,却也举止大方,半点不家子气,倒是有些意外。“那你倒是看。”

    “陛下召民女前来,一来想必是要询问当年白霜身份暴露之事。”顿了顿之后,才又接着道,“再一来,应是缘于皇长孙殿下之故吧!”

    自当初在云雾山中一梦前世,知晓为了自己,皇长孙都付出了些什么之后,她便毫不犹豫的与之互许钟情。不过也从那时开始,她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她一直在等着皇室来下通牒。只是她没料到的是,来寻她问话的并不是皇后娘娘或者是太子妃娘娘,竟然会直接惊动到了圣人而已。而让她更加惊讶的是,她还没回长安城,圣人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竟然微服跑到离长安远达百里之外的镇子上来见她了。

    看来圣人、或者整个皇家,对于她比她自己想象当中要在乎得多。

    “你倒是乖觉。”惠泽帝冷哼一声,评价道。

    锦绣嘴角微微露出个苦笑来,乖觉?她不过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

    虽然如今的皇室李家择妻并不如前朝那般苛刻,规矩也没有前朝严苛。可她余锦绣是谁?失贞之事倒也罢了,只要皇长孙如前世那般坚持着,她也努力展示自己存在的价值,粉饰太平之下,也未必不可为。可最大的问题是,当初她还没有动心之前,就发现了“白霜”的身份,而且聪明的猜到了并且利用了她背后的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发现了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死的真相,然后这辈子又一次的遭遇了悲剧。原以为疼爱自己的亲人们,实际上真面目竟然让人觉得如此的可怕。在自己熟悉的家里,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甚至于连上辈子随着自己一起死去的人,其真实的身份都是旁人放在她身边的细作。

    为了报仇,也为了让自己心里痛快一点,她甚至都没想过当“白霜”背后的主子,也就是当朝的皇帝陛下惠泽帝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之后会怎么处理自己,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开始利用她牵扯进了陛下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设法将自己的仇人们全部套了进去。

    而这一切的布置,早在她动心之前就全部完成了,待再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晓结果,在川蜀那些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她都当成最后一天在过。她还想着,等回到长安城以后,一定要更加珍惜能够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争取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在她还有一口气没断之前,用尽全力的去回报他。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从来就没奢望过自己与他之间,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李氏皇族为了保有自家的皇位传递和绝对权利,在限制后宫外戚之事上不知做了多少的努力,又颁布了多少法律和族规。像她这样一个可以是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儿,连皇帝陛下利用起来都毫不手软也半点不心虚的女人,而且一旦惹到了她,就是自家生身父母都能狠得下心来设计。再加上她对皇长孙那深得叫人心惊的影响力,他们怎么敢允许她呆在皇位继承人的身边呢?

    谁知道他们之间那所谓的真情能持续多久,万一有一天真情不在,或者李郅轩背叛了她,依她的心性,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呢!

    这样的事情,就是锦绣自己都能够想得到,更何况是皇帝以及宗室了。

    他们能想得到、会想得到的,比她想到的这些,只会更加的耸人听闻。

    不干脆了当的杀了她以儆效尤,已经是他们对她的仁慈了。

    作者有话:

    这篇文停了很久,中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当然,其实最大的原因,在于我自己身上,我不否认。

    看到文下的一些评论,心中其实挺难受的。

    猥-亵-儿-童这件事情,没有经历过,没有见识的,也许觉得文中对于二叔祖和祖父的处理,觉得太过分,或者太变态之类的。

    但是对于我而言,我曾经见识过的事情,让我觉得就算是真的这样处理也难消心头之恨。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千刀万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