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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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七色的彩虹也分外难得。

    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李郅轩心中的欢喜。

    他的背上,背着他恋慕追逐了多年的姑娘, 从这一刻开始, 他真真正正的拥有她了。没有人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是怎样的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也没有人会知道, 将她背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若非他心爱的姑娘还在他的背上, 全心的依靠着他,此刻, 他恐怕已经腿软的走不了路了。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心里,也软绵绵的。

    “这子腿肯定软了。”弥月笑着道:“他的眼神都是直的,你怕不怕他把你给摔着。”

    “他不会的。”没去纠结弥月为什么能看到李郅轩的眼神, 锦绣第一时间反驳了她的话。但手臂却下意识的收拢了些, 脸也更贴近他。

    “别怕,有我在呢!”感觉到她的动静, 李郅轩紧了紧手臂,低声安抚。

    周围的人友好的哄笑趣着,热热闹闹的朝着府外蜂拥而去,压根没人去管还端坐在正堂里面等着一对新人前去拜别的余丞相和余瑞琛萧氏几人。等他们听到鞭炮、喜乐响起, 错愕的狂奔出来之时, 新郎的高头大马和新娘的八抬大轿已经随着人群蜿蜒而去了。

    “这, 这……成何体统啊!”余瑞琛还想着等他们前来拜别的时候, 要好好的行使自己的权利,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训诫的言辞,保证严谨又不失华丽辞藻,还能体现出自己作为父亲的谆谆教诲。

    他想着,这辈子能让未来的帝王跪拜一次,能拿威严的姿态训导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这两人,竟然连这样的规矩都给省略了,简直是……

    就在这时,跟在后面走来的萧氏接过门边侍者捧着的装满清水的喜盆,想也没想,就哗啦一下,连盆带水的,全泼在大门外面。

    “你?”余瑞琛错愕的瞪着她。

    “我怎么了?”萧氏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你女儿连拜别父母都不乐意,难不成你还妄想她嫁出去了能回馈娘家?这些日子还没看明白吗?别扶持你了,她不亲自出手压你都是烧高香了。”

    事已至此,萧氏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日子的百般讨好并没有任何用,反而还将自己本来就不剩多少的脸面,完全给丢尽了。

    她不是看不起父母,要跟父母亲人都划清界限吗?

    她这个当娘的,十几年都没做过几年对得起她的事情,今日,她成全她了,也算是对得起她一回了。

    可她放弃了,余瑞琛却从没想过要放弃的,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再挣扎挣扎的。

    “你这一泼,可就真的覆水难收了呀。”

    时下人们嫁女,可不若前朝,流行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了。除非是要跟闺女彻底切割开,以示此日之后,不管以后在婆家过的怎么样,母族都不会提供半点庇护,往后的日子,生死各由天命,才会泼了这盆水。否则这准备好的一盆水,都会由新嫁娘的母亲或者代替行使母亲责任的女眷亲自端回家去,待到三日回门之时,新婚夫妇用以洗漱,表示闺女虽然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人,可她仍然与娘家栖息相关,密不可分,她的夫婿,也会随她融入母家。

    而今日,萧氏泼了这盆水,就表示这个女儿她不要了。

    三日后,锦绣甚至连门都可以不用回了。

    反正娘家将她给“泼”出去了,她也就没有娘家了。

    “好像我不泼,她就会回来一样。”萧氏低声回了一句,也不管余瑞琛听没听见,一甩袖子,转身回去了。留下余瑞琛一会儿看看远去的花轿,一会儿又看看静静在青石地板上缓缓流淌,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点点光华的水珠,一时之下,楞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了。

    而捧着个大红苹果,端坐在花轿中的锦绣听着轿外有人似是惊讶,又似幸灾乐祸的着她母亲泼了水盆的话,眯了眯眼睛,恍若未闻。

    原本早在祖母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了家,如今她离开这个地方,带走了祖母留给她的一切,本就没算再回来,这盆水泼不泼,于她而言,都无所谓了。

    这样一个的插曲,随着欢快的音律和喧嚣的人群涌动,连个大点的浪花都没激起,很快就烟消云散。

    人流跟随着花轿,一路欢笑着抢拾喜娘们时不时洒出的喜钱和糖果,直到花轿在太子府的大门前停下,远远看着皇长孙李郅轩下了马,亲自将他的长孙妃扶下花轿,跨过了马鞍和火盆,牵着喜花双双步入太子府之后,才互相攀谈着慢慢的散去。

    拜过天地父母,所有的礼仪流程一一完成之后,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新婚夫妻被簇拥着送进了装扮得富丽堂皇、喜气盈盈的新房里。在喜婆连绵不绝的祝好下,一杆金色的喜秤将遮挡了大半日视线的盖头轻轻挑开了来,锦绣只微微抬眸,就见李郅轩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还有多年夙愿终于得尝的满足感。

    见到这样的他,不知道为何,她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定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就好像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归属一样。

    这个男人,曾经为她不顾一切,能豁出命去;也曾经无微不至,用一封封飞燕传书温暖呵护她失亲的痛。

    为了现在这一刻,他花费了多年的时光,将她圈在里面,而将所有的流言蜚语、不理解以及不喜都通通挡在了外面,一力为她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锦绣抿唇,微微笑了。

    吃了欢喜饺,饮了合衾酒,听了满耳朵的好话,也撒出去满口袋的喜钱,闹洞房的人群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夫妻对坐在洒满花生莲子的床上,锦绣接过喜婆递来的剪刀,将自己鬓角的头发剪下一缕,又在他的鬓角同样剪下一缕头发,然后用红绳将两缕头发缠绕在一起,装进自己亲手绣好的荷包里,最后将荷包系在他的腰上,然后看着他,一字一顿坚定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不单单是他们今日婚礼的一个仪式,而是,她给他的承诺。

    从今日起,她将把她的信任,全然交付给他。

    他若不离,她便不弃。

    看见她眼眸中的坚定,李郅轩有些动容。

    相识多年,决绝的话语她曾过千万遍,而如此笃定的信任,却是第一次。

    用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她能够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靠他,李郅轩觉得,便是立时死了,他也无憾了。当然,辛勤多年才刚刚收获这样甜美的果实,他肯定是舍不得死的。他还要留着这条命,跟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呢!

    见这对新婚夫妻如此含情脉脉的四目相对,喜婆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识趣的悄然退下,还颇有眼色的将门给带上,不让人来搅他们。

    李郅轩终于忍不住,将他心爱的姑娘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眼眶有一丝丝的红,鼻尖也有一点点的酸。

    多不容易啊!

    三年了。

    当年从云雾山中出来,他连告别都来不及,就被燕王叔祖押回了长安,这么多年,仅仅只是只言片语的书信来往,思念仿若深入骨髓的蛊,一日日啃食着他的心。那天见到她,他多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片刻也不要分开。

    可他怕吓着她。

    她的胆子总是那么,却又把自己装的很强大的样子,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如今这个姑娘总算被扒拉到他的羽翼之下,也总算彻底放下心防,这是多大的进步,若非不合时宜,他都想大声的呼喊几句,把自己的喜悦和欢乐全部喊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

    “绣儿,我们成亲了。”他在她耳边轻笑着,那笑声有些低哑,满含着幸福和满足。

    “是,我们成亲了,夫君。”锦绣心里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要从眼眶里涌动出来了。她抬起手,紧紧的回抱着他的腰,倚靠在他肩上的脸颊,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这一声“夫君”,让李郅轩的心一紧,手也收拢的更紧了些。

    “再叫一声。”

    “夫君。”

    “再叫一声。”

    “夫君……”

    越是一声声的低唤,他却越是不知足。

    锦绣也乐得满足他,直到他终于松开她,用他的唇舌,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大红的帷帐散开,遮住了月亮的眼睛。

    帐内红浪翻滚,帐外红烛摇曳。

    直到一对龙凤喜烛燃烧殆尽,昏暗的火光终于彻底熄灭,晃动不止的帷帐才渐渐平息下来,喧嚣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