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寂静的罗布泊(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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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山那一天,男队员们都去河里洗澡。

    齐大妈给钱倩烧了一桶热水,让她在屋里洗。

    烧那么一大桶水要时间,收拾也要时间,钱倩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人家,自己又没空折腾烧水。

    听这边的姑娘们在一处隐秘的水潭里洗,男人不准靠近,她便也去了水潭。

    钱倩将笔记本用油纸包了,再心地裹在衣服里,放在岸边。

    “姐姐,我帮你搓背。”一个可爱的姑娘凑过来。

    钱倩认出是那个涂雪花膏的姑娘,笑道:“是你呀。”

    刚开始姑娘还有些拘谨,后来就与她闹开了,等到要上岸的时候,姑娘很着急地低着头,在水潭里一遍又一遍地走来走去。

    钱倩问她怎么回事。

    姑娘扁着嘴,快要哭出来:“阿妈给我的项链不见了,她肯定要骂我的。”

    水潭不深,但潭底怪石嶙峋,倒映着两边的绿树,水中错影纷杂,确实不好找。

    钱倩索性潜到水下,替她寻找。

    找了好半天,忽然听见“找到啦,姐姐上来吧。”

    钱倩站起身,看见姑娘手里拿着项链,对着她晃:“我刚才下水之前就把项链摘下来了,结果自己忘记,麻烦姐姐啦。”

    “找到就好。”钱倩上岸穿衣服。

    油纸包好好的包着笔记本,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钱倩刚要开,姑娘凑过来:“姐姐,这是什么呀?洗澡怎么也带着?”

    “是秘密。”钱倩笑笑,将油纸包塞回口袋。

    “是有阿哥给姐姐写的情书吗?”

    “你年纪,怎么懂这么多?”

    “我不啦,今年都十五了,我们不写情书,但是会唱歌……”

    两人边边走,回到寨子时,钱倩要回自己屋子,忽然看见另一个队员邢斌端着一盘大馒头向她走过来。

    在花瑶公社,可没有这么好的白面,邢斌兴冲冲地对她:“去县城的人回来了,明天省里就派车来接咱们啦。”

    钱倩笑道:“那后天就能回去了?”

    “哈哈哈,后天?大概,车刚接上咱们。”

    钱倩这才想起,花瑶公社不通公路,得先去县城。

    省里来的车也没这么快到,那一颠一颠的乡村破路,能开到平均时速60公里已经算奇迹。

    钱倩不好意思地笑笑:“忘记这边的路况了。”

    被大白馒头吸引来的齐平安也跟着凑热闹:

    “哎,听美国的路特别好?人人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战后的美国经济借由“马歇尔计划”,飞速发展,被称为“黄金时代”。

    钱倩不忍心击他,回答道:“也不是人人都能这样,还是有穷人。”

    齐平安又问:“听美国人喜欢喝好笑,你喝过吗?什么味?”

    “好笑?”钱倩愣了一下,琢磨过来:“啊,你是可乐?咳嗽水味。”

    “啊?咳嗽水?你别骗我,他们怎么喜欢喝那玩意儿?”

    钱倩笑道:“白酒辣的要命,还不是那么多人喜欢喝。”

    齐平安又问了好些美国的事,钱倩语焉不详地了一些。

    她在山里过老大哥的坏话,戴全勇装了个傻,把这事算糊弄过去了。

    要是再米帝这好那好,只怕她任务没完成,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齐平安一脸向往:“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钱倩想了想:“最多五十年。他们也就运气好,赶上第三次科技革命,咱们这不也在努力吗?将来咱们家家有空调,人人有电话。”

    “人人有电话……嘿嘿,一家有一个不就行了,一人一个多浪费呐……五十年啊……这么,我还能看到那一天?”齐平安眨巴着眼睛,满脸憧憬。

    钱倩笑道:“一定能!生命在于运动,你看你,天天运动。”

    两人正聊着,有不少人被馒头吸引过来,来来去去,热闹非凡。

    钱倩忽然觉得装着笔记本的口袋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反手一拍,硬硬的,笔记本还在里面。

    “我先回去了,还有事没做完。”钱倩回到屋里,从口袋里拿出油纸包。

    油纸包里的笔记本好好地搁在那里。

    唯独在第五页和第六页之间,少了一根大约一厘米不到的白头发。

    张诚用头发扎住钮扣,她就往本子里夹。

    白纸本子夹黑头发过于扎眼,前几日她帮村里的老人梳头时,顺便留下了一根白头发。

    “可以可以,有这手功夫,到哪个时代都能成功的当上偷。”钱倩笑着摇摇头。

    她没有针对谁。

    在她眼中,所有人,包括拉祖特金和索伦科夫,都有嫌疑。

    那个笔记本里的数据是错的,比真实数据要差很多。

    如果从那个笔记本的数据来看,杉木冲根本就没有什么开采价值,也就比纯石头略强那么一点。

    昨天戴全勇问她数据,她都没,拉了郑副局长做幌子,这是绝对保密的,她将会直接向郑副局长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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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寨子里的人被浓烟呛醒,一睁眼,半边天空被火焰燎成暗红。

    “失火啦!”人们惊呼着从床上跳起来。

    寨子里都是木头搭的房子,家家户户之间相隔不远,中间空地上又会有鸡窝柴堆之类相联。

    半夜又起了风,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已经有三间房子被火焰填满,其中火势最大的那一间,正是钱倩所在的屋子,房梁已经被烧塌了。

    拉祖特金和索伦科夫住的房间也被火焰逼近,半边墙正在被火舌吞没。

    那些勘测仪器都在这间屋子里!

    戴全勇看着钱倩的屋子,又看着装满仪器的屋子,一咬牙一跺脚,转头冲进专家的房间,拼命往外搬仪器。

    “何还在里面!”齐平安大叫着,要冲进去,被人拉住:“别进去,她要是还在里面,肯定活不成了。你现在进去,也是个死!”

    没成想,又有一个人顶着床被子就冲进去了。

    他在里面大叫:“何,何露!咳咳……何……”

    有人听出那个声音:“是邢斌!”

    屋子已经被烧塌,很多东西乱七八糟地压成一堆,到处都烫手,根本摸不得碰不得,也无法判断下面是不是有人。

    很快有人把邢斌从里面拖出来:“你不要命啦!”

    邢斌没有话,但他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惊惶不安,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刺激了,又或者是因为没有救出钱倩而自责。

    戴全勇安慰他:“唉,你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邢斌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我去洗把脸。”

    走出没几步,忽然一把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钱倩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洗脸?天黑路滑,心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