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恒空出一只给李管家打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季橙也终于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她的眼泪多半留在他的t恤上，脸上的倒是都干得差不多了。他衣服上一大片湿漉的痕迹特别明显，而她之前用力攥过的位置,布料也已经变得松松垮垮了。

    总的来,毁了他一件衣服。

    她正感到抱歉，郁恒看起来却并不在意，反而问她：“带湿巾了吗？”

    带了，是之前爬山去时买的那包,因为没用完她就一直放在包里了。

    季橙从包里拿出来,郁恒接过后抽了一张出来，接着就往她脸上擦。

    少爷大概是第一次帮别人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又怕把她弄疼了，只能一点一点心翼翼地擦。

    “我自己来。”季橙哑着嗓子,拿过了他里的湿巾，自己简单地把面上发干的泪痕擦干净了。

    皮肤不再干燥紧绷了之后,看上去人也恢复了点精神。

    感觉她情绪稳定回来后郁恒这才重新坐下,他伸把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一边试探性地问：“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刚一问出口，季橙刚平复下来的神情隐约似乎又有松动的迹象。

    担心她又会哭出来,还没等她话,郁恒首先就匆忙打断：“不想就不了，不了好吧不了。”

    季橙吸了吸微微堵塞的鼻子,先是摇了摇头。

    之后才慢慢叹出一口气：“我好想离开啊”

    她的话音轻颤，出来的话仿佛一块薄冰，稍一用力似乎就会碎了。

    郁恒的瞳仁猛得震了震，第一反应就是驳斥：“你什么呢！你再敢有这种念头试试？”

    “有什么事过不去的都跟我啊,老子辛辛苦苦陪你做了那么久的任务来续命，你想离开就离开？绝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

    他突然放大的音量让季橙懵了一下。

    甚至连刚刚还残存的一点悲念都被他的话语打散了。

    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以后她才摇头解释：“不是我不是想自杀”她顿了一下，“想离开的意思是，想离开那个家。”

    这回轮到郁恒：“”

    “哦，”少爷咳了声，“刚刚当我没。”

    “”

    “你那种家庭不要也罢！”

    “嗯。”

    “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季橙揉了下眼睛，边：“起码今天不想回去了。”

    “就今天吗，”郁恒问，“那你原本准备怎么过？在吧待一夜？”

    “去宾馆吧。”

    他默了一瞬，接着张口就是一本正经地胡：“可是你没成年，正规的宾馆或酒店是不允许你单独入住的。”

    季橙愣了愣：“是吗？”

    毕竟没有出去开过房间的经验，加上不久前还因为未成年而差点上不了，以至于她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是啊。”郁恒继续胡，“我亲身经历好吧。”

    季橙记得他的生日在八月，如今同样也没成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哭了太久，脑子也有点混沌的缘故，她还真的相信了。

    “那就只能在吧了。”她垂眸道。

    郁恒突然轻笑问她：“那我呢？”

    “嗯？”

    “你没想过我吗？”他伸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一字一句地问道，“没地方去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给我打个电话吗？”

    他突然严肃的口吻让季橙怔然。

    片刻，她才轻语：“我不想麻烦你。”

    不止是他，是任何人她都不想麻烦。

    或许是从在家里就一直被视作为一个麻烦，久之，不给别人添麻烦好像就成为了她生活的第一准则。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原生家庭带来的怎么都抹不去的影响。

    郁恒想，可能这也是她从前与所有人都保持疏离最主要的原因吧。

    “可是这并不会让你轻松，”他拉起她的，包在自己的心里，沉沉道，“也不会让我开心。”

    “”

    “至少在我面前，你不要那么懂事好不好？”

    季橙又低了头，又开始沉默。

    知道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郁恒也没立刻逼她答应。

    他拍了拍她的，觉得像是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甘之如饴得花在她身上了，甚至在心里暗自想着总有一天得让她顺理成章得依赖他才行。

    口袋里的震动了一下，是李管家发来的消息。

    郁恒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李管家在门口了，我去楼下把晚餐拿上来。”

    季橙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为什么他自己不上来。

    站起来后郁恒想了想，推着她的电竞椅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对桌上的电脑屏幕。接着又把桌上的耳拿起来重新戴到她耳朵上，调整好角度后最后敲了一下键盘上的空格键。

    屏幕里被暂停的电视剧又开始播放。

    在主角快速的英文对话中，季橙隐约听到郁恒在自己耳边了句：“我很快就回来。”

    她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后大步地走向楼梯口。

    郁恒离开的时间比她想像得要久一点，明明只是简单地上下楼拿东西上来，他却隔了六七分钟左右才回来。

    季橙虽然看着电视剧，但多数时候大脑却是在放空。

    直到自己的桌前被摆上了一只巨大的黑色保温袋。

    她摘下耳偏头看去，就看到郁恒背着一只站在自己身后。他看起来似乎是跑了会儿步，气息有点稍微的不平稳。

    “回来晚了点，”虽然她根本没问，他还是主动了，“我去买这个了。”

    话音刚落，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这才伸了出来。

    季橙只看到一抹粉白色在眼前掠过，紧接着自己的怀里就被塞了一大束花。

    一大束粉白色的多头玫瑰。

    如果一枝玫瑰有四五个花苞的话，那这一束里大概少也有二三十枝，每一朵玫瑰都开得娇艳，但花束并没有做精致的包装，只是包了两层透明的包装纸罢了。

    包装纸上还贴着一个设计过的贴纸，上面用花体的英文写了“mpnepple”这两个单词。

    “街对面那家花店买的，”郁恒解释，“今天太晚了别的花都不新鲜了，就只有这一束了。”而且因为时间赶得急，连包装都只是随便包了一下。

    季橙抬轻轻拂过几朵玫瑰，娇嫩的花瓣碰过掌心，似乎连带着整颗心也变得柔软了。

    “为什么突然送我花呀？”她轻声问。

    “你不是喜欢花吗。”郁恒笑了笑，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今天下午在老宅的阳台里，她见到爷爷买的上百盆鲜花时面上的笑容，“而且不是鲜花能让女生的心情变好。”

    季橙的嘴角终于久违地上扬了些许：“谢谢，我很喜欢。”

    郁恒也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见她下意识地把花束抱紧，他的口吻里带了点轻松：“就那么喜欢啊？”

    “嗯。”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花上，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如实又坦诚，“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郁恒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又被轻轻捏了一下。

    “巧了，”他，“我也是第一次送喜欢的女孩子花。”

    没出口的后半句是：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李管家送来的晚餐依旧是属于量少但是种类多的那种。

    郁恒把保温袋里的餐盒一一摆出来，先递给了季橙一双筷子。

    “先喝酸梅汤，”他从保温杯里倒出来，“家里早上煮的，一直冰着呢。”

    “我觉得你应该吃不下味道太重的，就让家里多做了碗鸡蛋羹。”

    “还有这个凉面也挺开胃的，是酸甜口的”

    他嘴上不停、里的动作也不停。

    基本上把自己认为所有好吃或觉得她会喜欢吃的菜都推了过去。

    季橙握着筷子愣了下，忽然冷不丁地开口：“你是不是吃过晚餐了？”

    郁恒端着一叠正准备摆过去的凉拌三丝动作一顿。

    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坦白承认了：“是。”

    他不仅吃过了，吃得还挺多。吃完饭后就去洗了澡，再然后就过来找她了。

    所以他的陪他吃饭也不过是借口，应该是觉得她肯定没吃晚餐所以才这么的吧。季橙轻轻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早该猜到的，只不过大概不久前哭得脑袋缺氧才没察觉。

    郁恒还想点什么，但季橙却先开口了。

    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数十个精致的碗，温声细道：“谢谢你，我会好好吃的。”

    郁恒微怔，随后轻笑：“乖啦。”

    一顿饭吃完后，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季橙收拾干净桌面后，又听到郁恒坐在旁边问出了她今天晚上怎么过这个问题。

    “在吧过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把收拾好的袋子搁到主旁边，后又看向屏幕里暂停的画面，“这部剧挺好看的。”

    还是之前某天和元晴沫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她安利的，季橙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开始补看。

    “你还真打算在这儿通宵啊？”郁恒觉得好笑。

    好学生第一次来吧就搞通宵，即便是她自己主动的，但回头要是被老徐知道了，指定会认为是他把人带坏了，然后就是一顿批。

    季橙却觉得应该没问题：“你不是也经常在吧通宵吗？”

    “我哪”下意识地反驳还没完整，又想到上一次还真被她撞见自己从吧通宵出来，少爷自信的气势瞬间消下去大半，“偶尔，我只是偶尔来吧好不好！”

    没办法，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他开始“改邪归正”了，但毕竟“前科”太多，想装作无事发生都不行。

    “哦。”

    “哦什么哦，你得相信我！”

    “我相信啊。”

    “”少爷被她平静的表述噎了一下，“你最好是。”

    莫名片刻。

    在季橙准备去点开致命女人的第二集之前，郁恒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然后默默地推到了她的鼠标旁。

    正是下午岑宛女士刚给的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