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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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恒是在上午接到了岑宛女士的电话。

    彼时他刚考完科三和科四,拿到驾照还不到五分钟。

    “妈?”他不以为意地边走边,“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要庆祝我拿本儿啊?不用太客气,随便打个几百万过来意思意思就行了。”

    岑宛女士:“你是不是活腻了,”而后紧接着又道,“海昇酒店,赶紧过来。”

    “干嘛,请我吃饭?”

    “谈事儿。”

    “那——”

    这段时间被亲妈带着观摩了不少谈合作谈项目的过程,今天又整个上午都花在考试上了,剩下的时间郁恒本想休息会儿,便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岑宛女士接下去的话却让原本态度散漫的少爷瞬间精神。

    “这事儿跟知知有关,你确定不来?”

    “???”

    郁恒匆忙赶到酒店包厢时,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坐在主坐的岑宛女士,她两边还分别坐着林秘书、石律师以及律师的两位助理,身后甚至还站着俩五大三粗戴着黑墨镜的保镖。

    石律师就是他们家那位二十年没输过官司的金牌律师。

    这个阵容让少爷沉默了。

    “您这是整哪一出呢?”

    岑宛女士招让他过来,原本坐在她左边的林秘书也顺势起身把位置让给少爷。

    郁恒落座后自顾抬取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又问了次:“什么事儿跟季橙有关系?”

    石律师把自己上拿着的一份几页纸厚的文件推给少爷。

    他边喝茶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字,还没完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岑宛女士猝不及防地开口。

    “你生日那天我见过知知的父亲了。”

    郁恒拿着杯子的僵住:“为什么?”

    “谈合作的时候碰见的,”她简单带过,在他感觉松了口气时又道,“那天知知也在,她父亲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冲过去打了她一巴掌。”

    捏着杯口的指骤然收紧,郁恒瞳孔缩放:“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甚至回忆了一番自己生日那天的情形,季橙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她一直戴着一张面具

    面具。

    顿时有种恍然的意味,她当时面具是什么时尚单品,他也没多怀疑就信了。

    看着自家儿子不断阴沉下去的脸色,岑宛女士也抿了口茶水:“她不希望你在生日那天生气,我当然陪她一起保密了。”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想把有点躁郁的心情压下去,“那现在是干嘛。”

    “急什么,”岑宛女士不紧不慢地继续,“当时我就一直很在意她那个家庭,所以妈一时没忍住,偷偷调查了一下。”

    郁恒:“”您也挺坦诚的啊。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精致的面容掠过一丝无奈:“然后发现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啊。”

    郁恒垂着视线看着里这份文件上的字,一时没有话。

    正好在他看到关键内容时,岑宛女士也到重点:“所以我就想尽我所能,帮帮她。”

    他的瞳孔再次缩放。

    这个社会中,有钱有权还是能办到很多事。

    岑宛女士年轻的时候也挺喜欢阅读那些霸道总裁之类的言情的,其中百分之八十的里,其中里百分之八十的总裁母亲都是千篇一律的恶婆婆角色。因为看不起家世不相当的女主角,所以总想恶意拆散他们。

    虽然目前她儿子还不是什么霸道总裁,但岑宛女士却先把自己代入了婆婆的角色。

    有几篇里的恶婆婆最后能有好下场的?

    她不仅不一样,甚至还想主动帮帮未来儿媳妇。

    在一个重男轻女思想观念严重的家庭里,女儿甚至就相当于一件用来换取价值的物品般的存在。

    而正好,身为郁氏的老板娘,岑宛女士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经过背地里的一些调查,季英成现在的生意已经处于半温不火的状态很久了,以季家目前的财力来看,撑死也就是个中产阶级。

    季英成对家庭在乎的少,但在生意上却有一定的野心。而他的妻子梁莉虽然一直陪着丈夫一起工作,但对于家里的大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又查到了他们不久前似乎还有把女儿嫁给另一位中年暴发户的意思。

    岑宛女士干脆抓住他们这儿一点肮脏的贪婪,让律师拟好合同后,便在暗地里联系了他们夫妻。

    合同的内容虽然细致地写满了整整七页纸,但最核心的内容却只有一个——

    她可以为季家提供和郁氏长期合作的会。

    要求是等季橙年满十八岁时,他们主动迁出她的户口并断绝关系。

    和郁氏合作能为他们带来多少好处,她相信季英成不会不明白。用一个生来就被当作工具的女儿来换取这巨大的利益,在他们眼里想来该是一件捡了大便宜的事。

    果然,季英成没思索多久便同意了,甚至同意的速度让岑宛女士忍不住想冷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是难以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的父母存在。

    今天就是正式签合同的日子。

    在郁恒刚把那一份合同大致看完,季英成夫妇便在侍者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郁恒还是第一次和季橙的父母见面,季英成挺着啤酒肚,面上挂着圆滑的笑容,梁莉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却并没有一句反对的话。

    这就是养了季橙十七年的父母。

    签下合同时甚至连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直到签完合同,梁莉才试探性地开口:“但是我以后也还是可以联系我女儿的对吧?”

    岑宛女士没话,反而是林秘书替她开口:“梁女士,我想你应该明白‘断绝关系’是什么意思。”

    “可她是我亲生女儿!”梁莉有些急切的补充,“就算我不联系她,她肯定也会联系我啊!”

    季英成率先出口喝了妻子一声:“莉!”

    郁恒冷笑一声,想不通是哪来的自信。

    石律师在检查完签名和印后,向梁莉提了句:“关于梁女士提出的这些,合同里的细则都明确有写。”

    除此之外。

    岑宛女士给了林秘书一个眼神,后者收到示意后,从自己带着的公文包里又抽出一份文件和一张银行卡推给梁莉。

    “卡里的钱希望您按月以‘生活费’的名义准时打给季橙姐,”林秘书简明扼要地按照自己老板的指示对梁莉道,“还有一套月澄湾的别墅,岑宛女士会以赠与的方式将产权过户到您名下,希望在季橙姐成年时,您将这套房子以自己的名义过户给她。”

    季英成原本看着那张银行卡还在心里猜测里面会有多少钱,再一听还有一套月澄湾的别墅,顿时眼睛都直了。

    那一片地段的房价可不便宜,更别居然还是别墅。

    像是看出了他脑子升起的一些想法般,林秘书面无表情地点醒他:“季先生,合同上白纸黑字可写得清清楚楚,若您做出什么违约的事,郁氏有的是办法让您在s市再也无法立足。”

    这话时,再配上身后两位强壮的保镖,震慑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季英成一听也连忙赔笑:“是是,我一定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罢还主动伸将那张银行卡和文件拿到妻子面前。

    虽然那套房子令他都忍不住眼红,但和郁氏的长期合作得到的利益可比一套别墅的价值要高得多了。

    明明是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女儿,现在却要别人来养。

    梁莉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咬着牙开口:“知知的生活费,我本来就会给她的,用不着”

    “季太太。”岑宛女士直视她,“你想给的话给就是了,但那一份,”她颔首示意了一下还放在桌上的那种卡,“是我想给知知的基本保障。”

    无形中,梁莉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了一把,有一瞬间难受得喘不上气。

    这一场荒诞的仪式终于结束。

    郁恒全程基本上没过几句话,但脑子里却想了很多,有时候成长似乎真是一瞬间的事。

    突然觉得和母亲比起来,自己有些想法和行为简直幼稚得过分。也好像忽然理解了这段时间岑宛女士为什么谈一些大大的合同时总会不由分地把他也薅上。

    那些判断、魄力、眼光和段也正是他该去学的方面。

    待季英成夫妇离开后,岑宛女士放下端了好几个时的架子,稍微活动了一下酸软的筋骨,一边问儿子:“合同是签完了,那么关于要不要和知知,这个决定权在你这儿,我不干预。”

    郁恒考虑很久。

    纸终究包不住火,或许就算他们暂时瞒着她,将来有一天她也还是会知道真相。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瞒着。

    等到有合适的契时再坦白也不迟,他这样想着。

    思绪回神,里和梁莉的通话已经被挂断。

    郁恒看了眼通话时长,没怎么犹豫地直接选择删除了这条通话记录。

    窗外的雨声好像了点。

    他调整好心情再次轻轻脚走回卧室时,意外地发现季橙居然醒着。

    她大半个脑袋都没躺在枕头上,身体微微屈成一团,身上的被子一直裹到下巴以下。安静地裹着被子躺着,一双大眼睛却清醒地看着天花板。

    郁恒愣了愣,反关上门后走到床边坐下,再把她的放回床头柜上。

    季橙看向他,眼里一时找不到睡意,嗓音却还是一样的沙哑:“你跟骗子聊了好久。”

    想起自己刚刚接电话前骗她是诈骗电话。

    他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我把骗子骂了一顿,让他不敢再打电话来了。”

    她轻笑:“世界上那么多骗子,难道你每一个都要骂吗。”

    “骂啊,反正老子有时间。”明明着这么强势的话,声音却又轻又低的,“你怎么不睡了?”

    郁恒完又顺搭了搭她的额头,末了似乎想起自己的温度偏高根本探不出什么,一时没想太多,很是自然地俯下身去。

    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

    一瞬间他的气息离她非常近,在季橙还没反应过来期间,他又很快直起身体。

    “好像还是有点热,”他有点模糊地判断道,“我去外面把耳温枪拿过来再给你测测。”

    又测了遍体温,比第一次退了02c,但依然在发着低烧。

    “再睡会儿?”他哄道。

    季橙摇头,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她那双黑亮的眼眸却很是清晰。

    “我刚刚以为你要亲我。”

    她哑着嗓子语气波澜不惊的这句话让正想给她拿杯水的少爷差点一个滑。

    “什、你什么呢!”同时又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根,好在屋里没开大灯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

    “就是刚刚你突然离我那么近,”她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就下意识地以为你要亲过来了。”

    郁恒突然发现不仅喝酒会让她表现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就连发烧也是了,放在平常她怎么可能这种话啊。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他无奈,虽然想是一回事。

    “是么”季橙突然打了个的哈欠,在郁恒劝她继续睡时,她又开口,“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

    “不太记得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梦见你送了我特别大的一片云然后我躺在了云朵里抬头看到了月亮和彩虹同时出现在天上”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梦,郁恒心下好笑,却又温声问她然后呢。

    “然后你出现了。”

    “我干什么了吗?”

    “我忘记了。”

    他又笑了声:“行吧。”然后看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再次阖上。

    季橙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似乎想起来了。

    梦里他他还要送她玫瑰。

    然后那片云遍载着她一直飞一直飞

    飞过高山,飞过丛林,直到落入一大片无尽的花海中。

    她躺在花海里安心地睡去,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