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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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的管晚自习的一直都是各班的班主任。

    老徐来学校来得早,捧着一叠批改好的英语答题卷刚走进班级,就看到还没来得及回自己位置上的季橙。

    “正好,”教室里的同学还不太多,老徐喊住她,“来帮老师发一下答题卷。”

    原本下意识地正想朝郁恒那边走的季橙只能停住。

    他们班这次月考的平均成绩排在年级段第三,老徐今天心情不错,以往通常都会把晚自习拿来上课或测的时间这回也大发慈悲让大家自己看书复习了。

    也因为班里大部分同学考得都不错的缘故,晚上班里一直隐隐持续着一股兴奋和细微的嘈杂。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少爷不断输出的低气压。

    了解事情大概原委的许锐一脸和自家大哥同仇敌忾的态度:“班花这么就过分了啊!这给她惯的!道歉!必须让她道歉!”

    虽然他本质上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

    程昶也悄摸从前面转过来,声地一起义愤填膺:“这次要绷住啊郁哥,别那么快心软,兄弟永远是你的后盾好吗!”罢还象征性地握拳抵了抵自己心脏的位置。

    郁恒轻哼一声,对他俩的话不置可否。

    然后又忍不住朝季橙的位置瞟了眼。

    在一片弓背伏案的同学中,她笔挺的背影显得格外突出。

    她貌似正在低头做题,没一会儿功夫元晴沫扯了张试卷过去问她题目,季橙便微微侧身拿着笔耐心地给对方开始讲题

    直到许锐无语的声音传来:“哥,好的绷住呢?”人还没来道歉你这眼珠子就粘她身上了可还行。

    这才收回视线的少爷略略烦躁地啧了一声。

    月考刚结束也懒得看书,干脆又在桌上趴了下去。

    拉倒,睡觉。

    晚自习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课铃打响的一瞬间原本还尽量维持安静的班级马上躁动了起来。该上厕所的上厕所、想出去活动筋骨的也伸着懒腰从位置上起身,一时间挪动椅子的摩擦声和大家肆无忌惮的聊天声充斥了整栋教学楼。

    郁恒在刚才安静的期间睡了一觉,此时刚被吵醒,眼睛还泛着酸,便懒得动弹,干脆继续趴着了。

    大概是睡得不太好,脑子还有点发胀。

    即便如此却还是想到,都他妈到休息时间了,季橙怎么还不过来哄他?

    清醒了几分后他才慢吞吞地从趴着的桌上起来,下一秒桌前突然被搁了一包巧克力豆。

    少爷莫名地看了放下巧克力豆的许锐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是抽哪门子风,但面上的嫌弃之情已经先溢于言表了:“干什么。”

    “巧克力,”许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你不喜欢啊?”

    郁恒拿起那包巧克力豆往他怀里随一砸。

    神经病吧这个人突然给他一包巧克力?

    许锐:“真不要?”

    郁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许锐:“那我吃了啊,”顿了顿,在作势准备撕开包装袋之前才补充道,“这可是班花给的——”

    果然他话音未落,刚刚还一脸嫌弃的少爷马上把他里那袋巧克力豆又抢了回去。

    许锐:“”所以好的绷住呢!

    一听是季橙给的,口嫌体正直本人的少爷瞬间觉得里这袋巧克力顺眼多了。

    哦,用巧克力哄啊。

    也行。

    “她人呢?”

    “办公室吧,老徐好像找她有事,”许锐解释,“我刚在外面走廊碰见她的,她去办公室前让我把这袋巧克力带给你,应该是刚去超市买的吧。”

    郁恒视线落在里这包巧克力豆上,嘴上嗯了一声。

    许锐的无语又多了两分:“大哥,这该不会就是班花的道歉吧?就一包巧克力?还他妈的是让我转交给你的巧克力??”

    很会抓住重点的少爷:“如果她没被老徐突然叫走应该会亲自给我。”

    “?”你牛逼。

    不过虽然这样,郁恒仍然很明确地表示必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她。

    至少也得过来亲口把之前得那么过分的话撤回吧?

    他撕开巧克力豆的包装袋尝了一颗,很普通的牛奶巧克力混合坚果碎的味道,还偏甜。

    不是他的口味。

    然后又吃了一颗。

    他一袋巧克力豆都快吃到见底了,还没等到季橙回教室,反而先等到了上课铃。

    闹哄哄的教室又很快恢复了安静。

    季橙是铃响后两分钟才踏进的教室,身后还跟着不紧不慢的老徐。

    郁恒单撑着脑袋,仗着自己坐在最后排的位置,光明正大地注视着她。

    然后看到她径自回了自己座位,没坐下去,动翻了下桌上的一叠卷子,之后从中抽出一张来,又拿着这张试卷走向讲台。

    同时老徐站在讲台侧边清了清嗓子发话:“这次英语考试季橙拿了全段唯一的满分,现在让她把选择题答案抄在黑板上,你们自己对一对题,有什么不会的随时上来问我。”

    闻言底下的同学们自然地发出一阵哗然,即便已经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了,但每次还是会被学霸所震撼一下。就很想敲开季橙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怎么就能次次考得那么好从来不翻车呢。

    季橙随在黑板槽里捡了根半截的白色粉笔,从左边开始,标上序号,五个答案为一组,一排一排整齐有序地开始誊抄自己卷子上的答案。

    她身高不太够,为了把字母写大,在抄到上面两排时不得不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够。

    郁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撑在脑袋上的那只没动,另一只随意地在旁边堆起来的一叠课本资料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翻出了那张月考的试卷。卷面有些折痕,纸张也微微发皱。

    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隐约还能尝到巧克力迟迟不消散的甜腻。

    然后许锐就无语至极地看着他大哥慢条斯理地把试卷摊平,又拿起一支红笔,从听力题开始一一对照着季橙在黑板上写的答案开始订正。

    没救了。

    夏夜的阵雨总是来得突然。

    季橙写完答案回到位置上,刚抽了张纸巾擦拭指间的粉笔灰,突然间窗外夜幕下划过一道白亮的闪电,紧随其后是一声轰轰的闷雷,再然后豆大的雨点便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向玻璃窗。

    班里多数同学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向窗外张望。

    “突然下雨了?”

    “靠我没带伞啊完蛋了。”

    “到底是哪个死渣男在发誓?”

    坐在讲台的老徐蹙眉,刚想提醒大家安静,但话还没出口,头顶的灯管忽然啪得一声暗了。

    教室里的六根灯管是一起暗的,同时两台挂式空调也停止了运作。

    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中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全班都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停电了?”

    “吓死我了”

    “应该是停电了吧,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经历停电。”

    “外面的雷把电路劈了?”

    “谁知道呢,还有几分钟放学啊?”

    “不会点蜡烛吧。”

    “咱学校没那种临时发电吗?”

    带了的一些人已经打开了电筒,漆黑的环境逐渐又亮了起来,只不过大家电筒的光照来照去没个定向,一时氛围甚至还有点莫名的诡异。

    老徐也打开了电筒,扯着嗓子让大家冷静点、在位置上坐好不要乱动之类的,接着便准备出去查看一下情况。

    似乎是高三整栋教学楼都断电了,其他班的老师也从教室里出来了。

    最后也没什么辙,只能打了电话联系了学校的电工师傅让人赶紧过来看看。

    短暂的惊讶后,同学们倒是开始兴奋起来了。

    毕竟学生就是一种只要不学习做什么都很快乐的物种。

    甚至都开始有人祈祷今天晚上别来电了,提早放学回家岂不是很香?

    有人提议这么好氛围干脆讲鬼故事好了,有人那电筒的光照着自己的脸故意去吓唬女同学,有女生真的被吓到后无法克制地发出尖叫

    一时间,一片混乱。

    郁恒被吵得头疼,按亮锁屏看了眼时间,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多时。

    许锐和程昶甚至已经准备开一局游戏了,本想拉他一起,却收到了少爷的白眼:“这么暗的环境玩,眼睛不想要了。”

    但这依然阻挡不了他俩对游戏的热情。

    懒得理他们,郁恒看了眼季橙那边。

    她和元晴沫的两个一起放在桌上,电筒的光朝上,照亮她半边身体。

    然而条件都这么艰苦了,她似乎还在握笔写东西

    有这些闲工夫就不能过来找他两句话?

    别过来了,一晚上她连转个头的动作好像都没做过。

    心情很不美丽的少爷又双叒叕趴下睡觉了。

    班里大家闹了一会儿后就慢慢收敛了,虽然还是哄闹,但不至于再像刚才那样吵得人烦躁。

    空调和风扇都成为摆设后,挤了几十个人的教室里温度很快就上来了。教室前后两扇门大开,由于下着雨,窗户只能开靠着走廊那一侧的几扇。

    室外虽然在下雷阵雨,气温却没怎么下降,加上室内通风效果一般,不多时便显得闷热起来。

    郁恒大概趴了十几分钟,正觉热得心烦时,忽然身侧传来阵阵凉风。

    像是有人专门拿着扇子在对着他扇那样。

    还以为是许锐这子突然懂事了,郁恒在心里莫名生出点宽慰的同时,不忘头也不抬地使唤道:“用点力啊,没吃饭?”

    正在扇风的动作似乎顿了顿,接着果然加大了力气帮他扇。

    又趴了一分钟之余,这风还没停。

    郁恒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了。

    他抬起头向边上一看,哪是什么许锐。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过来的季橙正拿着一本薄薄的练习册认真地帮他扇着风。

    即便感觉腕酸了也没停下,而是两只一起继续动着。

    环境光线昏暗,她的眼睛里却好像在泛着点点光亮。

    郁恒愣了愣,接着一把按住她的不让她继续扇了,还没忘记自己正在生气的人设,语气凶狠中又夹杂着点生硬。

    “干嘛!让你扇了啊?”

    季橙看着他,很是直接地:“我是来道歉的。”

    “这么晚才来?”

    “啊对不起。”

    “”

    他等了等,没等来她后续的话,只能自己开口:“就这样?”

    “我给你买了巧克力,让许锐带给你了。”

    “”他像是那种拿袋巧克力就能哄好的样子吗??

    少爷郁闷的不行,好像完全忘了曾经他自己煞有介事发表过的关于“吃甜的能让人变得开心”的言论。

    不过能怎么办。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其实本来还挺生气的,但经过这么几个时后,又发现好像这股气自己就消得差不多了。尤其在像此时面对她,根本就气不起来。

    或者,根本舍不得对她生气。

    他有些挫败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无奈道:“以后不能再那种话了知不知道?”

    什么现在的感情不代表以后这种话绝对不想再听第二次好吗。

    季橙抓着练习册的指紧了紧。

    想起了第一节晚自习时悄悄和元晴沫传的纸条。

    她第一次向对方请教这种问题,元晴沫虽然也是母胎l那么多年,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给了一堆情感咨询后的建议。

    纸条上传写的内容有点乱,但她所表达的大意却很清晰——

    不好好道歉的话,会让对方难过的。

    大概是郁恒平常表现得太全能了,以至于季橙总有种他可以上天入地刀枪不入的错觉。

    可当把“难过”这个词郁恒连上等号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弱弱地钝痛了一下。

    郁恒看她垂眸不语,眉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又是一声叹息。

    算了。

    又不是不知道她特别没有安全感,他逼她做什么?

    既然是以后的事,那就让时间证明好了。

    现在喜欢她,未来喜欢的也只有她。

    不会有变数。

    正想着,就见已经从思绪中回神的季橙忽然翻开了里那本练习册,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叠了三叠的纸出来。

    她把叠过的纸递给他:“我刚写好的。”

    郁恒不明所以地接过:“什么玩意儿?”

    展开纸张的同时,听见她的补充。

    “道歉信。”

    郁恒微怔,借着旁边微弱的光线,果然在纸上看到了开头大大的几个字——给郁恒的道歉信。

    还挺眼熟。

    想起来了,和她当初给他写情书的格式一模一样,甚至都是用的同一种草稿纸。

    剩下密密麻麻的正文内容因为字号偏,所以暂时看不太清楚,郁恒也没看几秒,就听到身边人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我不太会话,所以只好写给你了。”季橙眨了两下眼后又垂下眼帘,“我有很认真的道歉,希望你原谅我。”也希望你别生气,更别难过。

    郁恒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软得快要塌陷下去。

    他把这封她停电了也要写完的道歉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回去,再翻出之前夹她情书的那本语文书里,把两张纸放在了一起。

    “你这理解能力”他唇角弯了弯,呵出一声低笑,在季橙略显茫然的眼神下伸捏了把她的脸,“那么笨,还学霸呢?”

    “”

    于是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十一月开始,天气渐渐转凉。

    在这可以用秋高气爽来形容的时节里,迎来了季橙在学校里最想逃避的一项必要活动——体质测试。

    每年都得来一次,每次都让她很痛苦。

    需要体测的项目比较多,所以学校分了两天。其中具体可以分为一天测长跑,另一天测其它。

    季橙的运动细胞实在是少,以往任何关于需要花力气的活动基本上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但像运动会这种可以不报名,体测却怎么也逃不过。

    毕竟是要记录和归档的数据。

    一想到大部分项目可能都没办法及格,季学霸橙愁得早餐都吃不下几口。

    她眉眼中的愁绪实在太过明显,郁恒想发现不了都难。但就算发现了也没能劝她多吃点饭。

    “上午还有五十米要跑,多吃点才有力气跑啊。”

    季橙一脸麻木:“没关系的,反正都不会及格。”

    “”

    他也没辙,测完身高体重后男生和女生就要分别去测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了,跟着大部队往操场单杠那边走之前,郁恒悄悄塞了盒草莓牛奶给元晴沫。

    瞬间读懂校草眼神里的示意后,元晴沫边把牛奶塞进自己校服宽大的口袋里,边对他做了个“收到”的势。

    高三女生仰卧起坐及格的标准是一分钟做二十八个。

    他们班女生人数正好是偶数,便直接分了两组,第一组女生做的时候第二组帮忙压腿和数数,侧弯之后再反过来。

    季橙无疑和元晴沫一组,元晴沫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先做,在垫子上躺下之前还特意脱了秋装外套。

    少女在体育这一块的项目一直都挺擅长的,仰卧起坐自然也很轻松地就做了五十个以上。

    “五十二个。”体育老师吹响停止的哨声后,季橙告诉她成绩。

    “呼。”元晴沫缓了口气,显然对自己的成绩还挺满意,一边重新绑着有些被弄乱的马尾一边安慰她,“同桌你也一定可以的啦。”

    季橙觉得她对自己未免太自信了。

    不过调转位置,在软垫上躺下之前,也学着元晴沫一样郑重地脱了外套。

    一声清脆的哨响——

    “、2、3、4”元晴沫边帮她压着腿边数着个数,前十个季橙做得虽然速度慢了点,但还勉强算得上轻松,但再往后就明显使不上力气了。

    又勉强做了四个,从第十五个开始她怎么都起不来了。

    元晴沫看着比她还着急:“加油啊加油啊!”如果不是有老师在旁边盯着,她甚至都想伸拉季橙一把。

    腰疼、胃也疼。

    季橙双抱着后脑又尽力尝试了几次,结果依然失败。

    “再做一个再做一个,你可以的。”眼看一分钟时间就要到了,元晴沫仍在不断地鼓励着。

    躺着喘了会儿后,季橙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努力着总算在哨响之前又成功做了一个。

    结束后她甚至都觉得臂的肉都在颤抖。

    太痛苦了。

    元晴沫拉她起来,忧心忡忡地低声道:“怎么办啊,没到合格线”

    季橙的自我认知倒是非常清晰,就算她再努力做十个也没办法合格啊。

    眼见着登记成绩的老师就要走到她们身边了,元晴沫正琢磨着要不要帮自家同桌谎报一下个数,犹豫间季橙已经淡淡地出口了:“十五个。”

    “才十五个啊,”体育老师摇摇头,边把成绩写上边她,“平常都不运动的吧。”

    “嗯。”

    待老师走远,元晴沫才把一直藏在校服口袋里的那盒牛奶拿出来给她。从郁恒里接过的时候牛奶就是温的,到现在也没怎么凉。

    季橙正好胃不太舒服,喝了几口温温的牛奶后感觉舒缓了不少,感激地道了声谢。

    “别谢我别谢我,”元晴沫连连摆,她可不敢抢功劳,“奶是郁哥让我给你的,要谢就谢他。”

    季橙咬着吸管笑了一下。

    第一天的项目测完,除了坐位体前屈和立定跳远合格了之外,可以其它每一项测得她都很痛苦。

    然再痛苦也不及第二天长跑的十分之一。

    先测的是男生的一千米,郁恒之前在运动会上跑五千米都不在话下,这回体测自然也是全程一马当先。两圈半的操场跑下来,除了气喘得粗了点,甚至一滴汗都没出。

    老师在记完成绩后还夸他:“可以啊,这速度放在体育生里也没几个比得过你。”

    郁恒边向老师颔了颔首边向操场外圈走去。

    女生们都聚在这边等着,绝大多数都在互相聊天,只有他家的姑娘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视线望着不知名的前方放空自己。

    一副看淡生活的无望表情。

    郁恒又好笑又心疼地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蹲下:“那么紧张啊。”

    季橙缓缓叹出一口气,没话,只摇了摇头。

    这时元晴沫一握着一瓶水跑过来,把其中一瓶递给她:“同桌给你。”

    郁恒替她接了,顺便帮忙拧开瓶盖:“别喝太多,润润嗓子就可以了。”

    “唔,谢谢。”

    元晴沫也抿了一口,拧上盖子后不忘安慰季橙:“没关系的同桌,一会儿我带着你跑,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问题就是她跟不住啊。季橙勉强地仰头对她笑了一下,却还是:“不用在意我,你按照自己的速度跑就行。”

    “哎呀没”

    话到一半,不远处刚把所有男生的成绩登记完的体育老师就吹响了集合哨。

    “十五班所有女生!跑道上集合热身!”

    女生们稀稀拉拉地应声后都慢慢向跑道靠过去。

    郁恒站起来后伸把季橙也拉了起来:“放松。”

    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轻轻嗯了声,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跟着元晴沫走了。

    体育老师领着大家做完一套简单的热身动作后,站到操场内圈,他嘴上咬着口哨,一只拿着秒表,另一只高举过头顶。

    嘴里的口哨吹响时,举高的那只也利落地挥了下来。

    得到信号的女生们纷纷跑了出去。

    因为跑道上人比较多,大家又都想跑内道的缘故,刚开始的一段路大家挤来挤去,一时倒没出个快慢。

    到跑过半圈后,运动能力好的和差的才逐渐区别开来。

    季橙显然属于后者,元晴沫有意带她一起跑所以已经尽可能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但她还是跟得吃力。

    尤其在第一圈后,才跑了一半她就已经想停下来了。

    女生跑步时没事干的男生就在操场边围观。

    程昶灌了一大口可乐下肚,紧接着毫无形象地打出一个长嗝。

    郁恒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放在不远在跑道上的某个身影上。

    程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他们班花的跑步速度正显而易见地不断变慢,最后看上去像是在跑,但跟走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注意到少爷眼里的担忧时,他故意夸张地叹气,同时笑侃:“真让人担心啊是吧。”

    郁恒没理他,把里帮季橙拿着的那瓶水塞给程昶,接着提步就朝跑道跑去。

    季橙是真觉得不行了,双腿跟灌了铅没什么区别,臂也酸得很难再摆起来。

    “别停呀同桌,慢慢跑没事的。”元晴沫不停地回头看她。

    季橙一扶着腰,喘着大气向她摇头:“你别等我了快跑吧。”她自己不及格没事,要是把人家也拖累了就太不过去了。

    “那你怎么办呀?”

    “没事儿。”回答她的是刚跑过来的郁恒,少爷保持着比季橙快半步的速度跑在操场内的草坪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元晴沫可以先跑了,“我陪她就行了。”

    放下心来的少女比了个“ok”,接着终于发挥自己真正的水平开始提速。

    眼见着元晴沫轻轻松松地就甩了自己一百多米远,季橙眯着眼摇头:“真跑不动了。”连句话都感觉要喘不过气了。

    郁恒依旧旁边领着她慢跑,简单明了地指导她:“调整呼吸。”

    “别只用嘴巴呼吸。”

    “嘴巴鼻子一起吐气吸气,眼睛向前看。”

    “肩膀放松,臂摆起来。”

    “握拳握拳,身体微微往前倾。”

    虽然知道他得都是正确的知识,但季橙根本听不进去。

    只觉得腿酸、酸、牙也酸,呼吸急促还觉得喘不上气,整个脑袋都胀胀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碎碎念就让她更觉晕得慌。

    郁恒还以为她真的有在跟着做,于是指导得更起劲。

    余光瞥见他跑得游刃有余的姿态,季橙忽然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委屈。

    混合刚才积攒的烦躁,一时没忍住终于向他喊了出来:“你烦不烦啊!”

    瞬间闭嘴的郁恒:“”

    怎么无理取闹的是她,嗓音带哭腔的也是她。

    最后季橙跑了个五分零二秒的成绩,不及格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相比以前多少还是有点进步的。

    比如这一次八百米就算再累也没有停下来走过一步。

    这一点还是要感谢郁恒,少爷他就算被骂了也还是默默地陪着跑完了全程。而季橙大概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带着这一份突来的愧疚之情,最后还真的咬牙坚持跑了下来。

    跑完之后还不能马上坐下休息,季橙虽然恨不得直接瘫在地上,但仍然被郁恒强硬地架起来在操场慢慢地走圈。

    等酸软的双腿终于有力气走路了、口腔里那股不舒服的铁锈味也渐渐淡去,季橙还不忘为刚刚自己无理骂他的事道歉。

    “骂骂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少爷心胸相当开阔,都不用她抱歉,自己就看开了,“只要别真觉得我烦就行。”

    “”

    第二次月考被排在了十二月初,期间系统破天荒得没有发布什么任务。

    季橙暗自松了口气,实话她还是挺担心系统又和之前一样发布那种规定郁恒考到什么名次的随任务的。毕竟他越往上走,进步的空间越,难度也自然越大。

    维持目前的成绩都已经很辛苦了,短时间内再要压着他进步就太累了。

    考试座位是按照上一次成绩排名定的,郁恒上一次年级段排名四十三,毫无疑问这一回在第一考场。

    也是第一次和季橙在同一考场里。

    和她一起走进一班教室时,他甚至有点恍惚。

    明明半年前他们还一个在首一个在尾,这会儿却已经能和她待在同一个考场里了。

    郁恒坐在第一考场倒数第二个位置,季橙坐在第一个,也就是靠着教室前门边儿上的位置上。

    隔着一整个教室的距离,他勉强能遥遥望见她的背影。

    那下一次就争取离她更近点。

    他暗自握拳道。

    到了大家换上厚厚的冬装校服的季节了。

    入了冬的南方天气时时都透着一股不舒服的湿冷,走在外面冷,待在室内也还是觉得冷。

    教室里没有暖气,又担心吹得学生们脑袋昏沉、打不起精神学习所以基本上也不会开热空调,加上教室里人多空气不流通,还得时不时开窗通风透气。

    也就直接导致室内室外温差几乎没有。

    这两天气温降得快,早上元晴沫到教室时整个人都抖得不行。

    见她两只都缩在校服袖子里,季橙放下里的笔向她伸出。

    元晴沫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搭上去,随后震惊了:“同桌你怎么会这么暖和??”这还是她那位就算是大夏天也脚冰凉的同桌吗!

    相比起来她的倒是要凉好几个度。

    季橙干脆两只都握住她的,尽量帮她暖和了一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在发热的暖宝宝:“我用了这个。”

    “啊,我就嘛。”

    “不过你穿得也太少了。”

    “哪有,我穿了保暖内衣的,”元晴沫着就从袖口翻给她看,顺便她,“你看起来穿得也不多啊。”

    季橙眨着眼,也学着她一眼,翻起自己的袖口一层一层把里面的衣服展示出来。

    “我也穿了保暖衣,还有一件毛衣和一件针织外套。”

    元晴沫愣了:“你在校服里面还穿了件外套?”

    “嗯。”

    “靠。”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完全看不出来啊!你也太瘦了吧!”

    季橙倒觉得还好,过往每个冬天她都是这么穿的,最冷的时候里面甚至还能再加毛衣和羽绒背心。

    “那裤子呢?你肯定肯定不止穿了秋裤吧?”

    “两条秋裤,”她如实点头,“打底的和加绒的。”

    元晴沫低头看了眼她就算这么穿也还是纤细笔直的两条腿,顿时狠狠地羡慕了。

    天冷之后好像连带着人的倦意也开始成倍滋生了。

    比如某位少爷就是赶在早读下课的点才姗姗来迟踏进教室。

    他努力过了,但冬天清晨的被窝实在是太难挣脱了。

    郁恒最开始在学校不读书的那一年多时间里基本上每天都是这个点来的,后来被季橙督促着开始学习了,除了感冒请假那次之外似乎就没再迟到过。今天冷不丁又晚来一次,反而又让大家不太习惯了。

    进门后也没直接回自己位置,而是打着哈欠先绕到季橙那一组,把一直拎在上,个头还不的一个保温杯放到她桌上。

    季橙收完作业回来时就看到自己桌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保温杯,杯盖上还贴着一张白色的便签。

    一眼就认出了是郁恒的字迹,内容大意是家里熬了银耳红枣茶,保温杯能保温一整天,让她觉得冷的时候随时倒一杯喝之类的。

    季橙笑了笑,随把便签塞进笔袋里,然后拿出给他发了句谢谢。

    十二月比较值得期待的日子大概就属圣诞节了。

    虽不是法定节假日,但今年的圣诞正好在周六,因而学生之间过节的氛围也愈发洋溢。周五的平安夜这天,学校附近水果超市里的苹果和蛇果更是直接被一抢而空。

    平常几块钱一斤都没人买的苹果,今天随便加个漂亮的包装之后,一个就能卖上十几块,甚至还供不应求。买到苹果的同学高兴、被送苹果的同学也高兴、赚大发的商家更高兴。

    在这几乎全校同学都在互送苹果的时候,少爷不一样,他送了季橙一条链。一条他亲串的紫水晶链。

    怕她不收,他还把自己偷偷串链过程中的艰辛不断夸大和渲染,听到后面季橙甚至失笑:“所以前段时间天天迟到的原因就是晚上在串链吗?”

    郁恒望天:“也可以这么吧。”

    链很精致,每一颗紫水晶都通透无暇,戴在她纤细的腕上看起来更漂亮。而且他还特意查过了,季橙二月份生日,二月份的幸运石就是紫水晶。

    嗯,今天也是为自己的严谨感到佩服的一天。

    反正少爷挺满意的,然后什么都不让她取下来。

    季橙到底接受了他的好意,只是稍微缩了缩袖子,把链藏在了宽大的校服长袖下。

    她同样没准备什么苹果,但是从包里拿出了个保鲜盒递过去。

    前两天吃饭的时候他无意间提起过一嘴,好像很久没吃过水果捞了。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过后自己都忘了,却被她记住了。

    然后跟着上的一些教程学着做了十几次,知道他不怎么爱吃甜,便不断尝试着调整甜度,直到感觉满意了才拿到他面前。

    虽然郁恒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上课铃就响了。

    严格意义上来,高三的学生哪有什么正经假期可言。

    一周七天,五天半都在学校里待着,剩下那一天半放假的时间能把作业写完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连休息的时间都要费力挤挤才能挤出来,更不用出去玩这种事了。

    季橙原本也做好了周六在家里窝一天的准备,但还是在晚上接到了郁恒约她出来的电话。

    “做什么?”

    郁恒理所当然:“今天圣诞节啊。”

    “可是我们之前好了,圣诞节在家写作业的。”

    “这不已经写一天了嘛,”对各种节日都很有仪式感的少爷不依不挠道,“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没辙,只能应下。

    季橙边穿外套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临出门前犹豫了片刻,又围上了一条厚厚的围巾。

    走到楼下,果然就看到郁恒那辆银色的法拉利正亮着近光灯停在门口。

    今天他自己开车来的,季橙坐进副驾的位置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挡风玻璃前的那瓶孔子香水。

    发动车子前,郁恒忍不住伸扯了扯她的围巾。又厚又大,挡住她半张脸不,颜色还灰不拉几的,一点都不衬她。

    车里开着暖气,她干脆把围巾解下来,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膝盖上。

    “去哪里?”

    “你猜。”

    她一点都不想猜。

    郁恒似乎也见怪不怪,边打着方向盘边试图引导她:“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身边少了点什么?”

    季橙配合着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

    她连块橡皮都没丢过,还能少什么。

    “也不是经常会见到的,就是那种”他含糊着表达道,“可能隔三差五会冒出来一下,但是最近一直都没出现过的。”

    “你到底想什么。”

    “”他啧了一声,“给你个惊喜啊。”

    但惊喜暂时没见着,反而季橙看着车窗外愈发眼熟的建筑开始惊讶:“这不是你家附近吗?”

    郁恒这会儿开始坦然:“是啊,就是去我家啊。”

    她愣了愣:“太突然了。”

    “有什么突然的,”他不以为意地把车开进车库,“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而且我妈又那么喜欢你。”又想起岑宛女士上次对外宣扬季橙是她干女儿的操作,他又头疼。

    “我没有准备礼物,今天是圣诞节。”

    熄火后,郁恒解开安全带,在下车之前故意捏了把她的脸,笑道:“没那么多事儿,何况我爸妈这个点还在公司没回来呢。”

    季橙很快就知道他口中故作神秘地瞒了一路的所谓惊喜是什么了。

    “少爷、季姐。”

    即便是冬天,出门来迎接他们的李管家依然是那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

    然她无暇去在意李管家究竟冷不冷这个问题,目光几乎在第一秒就被他怀里那一坨灰白色吸引去了。

    她瞳孔微微放大:“花?”

    郁恒上前接过李管家怀里的猫,跟抱孩子似的抱到她跟前:“亏你还能认出它啊。”

    也无怪乎他这么。

    因为怀里这只毛色干净油亮的猫咪,和经常出现在季橙区里那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相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季橙能认出来也是因为它身上特别的花色。

    她愣愣地抱起猫咪揉了两下,花似乎对她还有印象,对于她的抚摸没有然后抵触,甚至还舒服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会你领养它了吗?”她甚至觉得自己话时都有些无措。

    郁恒笑了笑:“可以这么吧。”

    走进郁家的客厅,怀里的猫又喵呜了一声,接着一下子从季橙怀里跳下去,再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旁边那个特别豪华的四层猫爬架上熟稔的程度绝不是刚养一天两天就能有的。

    “我已经领养它一个月了,你都没发现吗?”

    季橙摇头,虽然确实很久没在区里见过它了,但她每天结束夜自修后放学回家时间也晚,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

    这边少爷还在掰着指头数着:“做过体检了、虫也驱过了、疫苗也打了哦上次猜得没错,花大概率真的是被前一位主人弃养的,绝育都已经提前做过了。”

    季橙的眼神柔了下来:“你怎么会突然想养它呀。”

    其实也不突然。

    暑假时他们一起在雨夜里散步的那会儿,其实他就已经萌生出这个想法了。只不过后来被一些其它事耽搁了,一直到上个月才想起这件事。

    养了之后又想着等猫先适应适应他家环境再,适应好了再告诉她这件事。

    没想到这一适应就是一个月,刚好圣诞节也到了。

    “觉得你会开心就养了啊。”郁恒轻笑。

    季橙看着花在猫爬架上玩了一圈,后又抻着长腿优哉游哉地踱步到窗沿下的猫窝里,熟练地把整个身体一盘,闭上眼时还轻轻晃着尾巴。

    猫窝上甚至挂着几只可爱的圣诞袜。

    她心里一下子柔软得不可思议,同时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抿了抿唇,由衷地向他道了声谢。

    “谢谢,我很开心,也很惊喜。”

    她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明亮的星子。

    只一眼就让郁恒冲动地觉得,好像就没有什么不能为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