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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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两个字一出,薛羽可没工夫生气这胡子把他的应盘当要饭的饭碗了。

    雪豹扒拉开号衣襟往碗里一跳,仰着脖子抬高尾巴,趾高气昂让人看他身上新长出的灰褐杂毛。

    另一边的薛羽人形亦捧着碗往前举了举,用一种“把人强行拉被窝里撸起袖子看夜光手表”的语气兴冲冲安利道:“我这不是猫,是雪豹!你仔细看看这身上的豹纹!”

    胡子被薛羽得一愣,真的低头仔细朝雪豹看了几眼,接着轻蔑道:“别以为身上有几团杂毛就能冒充个豹子了!那豹子我可见过,就算是个幼崽也壮得跟只牛犊似的,你这样的只可能是猫崽!”

    听他这么,薛羽反而有些被动了。

    倒不是怀疑他大号到底是不是雪豹,而是他自己也确实没见过真的雪豹幼崽长什么样,自己现在就算是长大了一些,看着也确实巧。

    他想,难道原著里的雪豹不仅是个智障,还发育迟缓营养不良?

    见薛羽无话反驳,胡子像是认准了薛羽在框他似的,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不过就是想抬价,也值当玩心眼子?”

    罢,这人又从怀里掏出两颗碎银子扔进薛羽的碗里,伸手就要来提雪豹的后颈。

    雪豹就算再不济也不可能被一个普通凡人抓住。

    号当即往回一收瓷碗,雪豹与其配合默契,已经一个伸展腾跃,灵活蹿上前者的脖颈,熟练围成一个豹围脖。

    薛羽霎时觉得肩膀一沉,差点被压得一个踉跄扑在地上。

    他赶忙抬手扶稳了豹屁|股:这家伙一发育可真够重的,差点没把他脖子压断。

    胡子见雪豹躲他,立马竖起三角眼怒道:“你这叫花子收了钱却不给货,想贪钱不成!”

    “谁要你的钱?”薛羽把碗里的碎银子往他身上一抛,也怒,“而且我也不是叫花子!”

    “这年头叫花子也知道丢人了?”胡子看也不看地上的碎银子,“不是花子你捧着碗站在街边儿做什么?”

    薛羽气得几欲吐血:“我这是餐风饮露你懂个屁!”

    “我还我修仙呢!”那人嗤道,一脚将地上的碎银块踩扁,“少废话,今天这猫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紧接着便欺身上前要抓薛羽的胳膊。

    胡子生得瘦高,薛羽一低头就从人胳膊底下钻过去了。

    两人在檐下捉迷藏一般躲了几个来回,彼此都有些气喘——胡子是抓人抓累的,薛羽纯粹是驮豹驮累的。

    一抓一躲间动静不,又是在闹市街口,两人的行为很快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但他们一看欺负孩的是这胡子,纷纷躲开视线匆匆离去了。

    薛羽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自己怕是又惹上地头蛇了。

    他无语地想,闯荡江湖果然是一件十分靠运气的事情,世上哪有那么多boss让人抓?不过就是地头蛇bo罢了。

    左右薛羽也无事,便在檐下边跟人玩躲猫猫边等岑殊回来。

    可那人明显被他戏耍逗弄的态度弄得恼火,他眼睛中凶光毕露,从腰间拍出一条黝黑长鞭,“啪”地往地下一抽,一块青石板砖应声碎裂开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爷爷心狠手辣了!”

    薛羽:淦。

    第一百零一次嫌弃他手里这破碗。

    他这黑洞体质只是免疫魔法攻击,这样的物理攻击还是躲不过的。

    练气期的修士肉|体凡胎,顶多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点,因此薛羽也不能不躲。

    这胡子虽人看起来蔫蔫的,鞭子使得倒虎虎生风。

    薛羽被他逼得时而跳上窗台,时而扒住横梁,客栈的砖木墙上被抽得一块坑一块疤,扑簌簌往下落土。

    薛羽一边灵巧躲闪,一边嘴叭叭地拉人仇恨:“你完辣!你完辣知道吗!等我爹爹来了我叫他把你抽得屁股开花!”

    “轰”地一声,漆红的柱子被他抽断一根,胡子气得眼睛都要滴血:“好哇,我倒是要瞧瞧——”

    “殷二!”

    远处响起一道娇声爆喝,一条红影霎时飞来将飞舞的长鞭死死缠住了。

    两人动作一停,同时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红衣倩影疾步而来,到近旁时手臂一展,将胡子的长鞭缴到自己手里。

    薛羽一愣。

    来人竟是廖娘。

    这俩地头蛇还是一家的。

    胡子比他反应更快,麻杆般的脊背立马弓了下来,搓手凑到廖娘身边谄媚道:“姐怎来了?”

    廖娘看也未看他,走到薛羽身边很是担心地摸了摸他的头:“羽怎样?未受伤吧?”

    薛羽被廖娘那非人的手劲揉得脑壳一歪,艰难道:“没、没有。”

    少女对他好一通量,确认身上真的没有血口子后才问:“你爹爹呢?”

    她看了一眼薛羽手上捧着的碗,柳眉一竖凶煞道:“不会是抛下你又去攀了高枝儿,才央你在这儿乞讨吧!”

    薛羽:“……”

    他咬紧后槽牙甜甜一笑:“……没有呢,爹爹给我买橘子去了。”

    廖娘哼道:“算他有心。”

    她瞥了一眼胡子:“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薛羽开口,被唤作殷二的人便麻溜将地上的碎银子抄手一捞,在前襟上擦一擦捧到薛羽面前,赔笑道:“误会,我跟这兄弟之间发生了点误会。”

    廖娘追问:“什么误会?”

    “我见这孩儿捧着个比他人还大的空碗站在街角要饭,看着着实可怜,便想上前帮助一二。近前时又看他怀中猫儿生得可怜可爱,与姐之前养的那只还有几分相似,若姐见到必然十分欢喜,便想着加些钱看看兄弟肯不肯割爱。”

    殷二顿了顿,脸上竟出现些自嘲的神色:“想来是我这人形貌有所不堪,天底下也就姐这样至纯至善之人才不会计较我的容貌,那兄弟与我不熟,便以为我要抢他的猫也不奇怪了。”

    薛羽:?

    春秋笔法、颠倒黑白,这茫茫修仙界,竟还有和我一样绿茶的人?

    廖娘唏嘘:“原是如此。”

    她把鞭子还给殷二,又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容貌躯壳本是父母所给无法更改,但我等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便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天地!”

    薛羽:?竟然还信了?

    别,这姑娘还挺适合拜入天衍宗的,缺心眼子都不用传承。

    薛羽转念又想,她如果不是缺心眼,昨天在酒楼里也不会被薛羽三两句就哄骗走了。

    廖娘转身对薛羽道:“这事来也算因我而起,这银两就当给羽压惊!大家握手言和可好?”

    着便掏出几块大银锭放进薛羽手里。

    在绿茶一道上他怎可能会输?

    薛羽忍痛把银子推了回去,哽咽道:“原来老伯提豹豹脖子、捉羽肩膀都是羽误会了,怪不得老伯要气到抽羽鞭子,还抽得客栈柱子都坏了,老板都没有出来找老伯要银子,因为都是羽应得的。”

    廖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殷二还冲孩使了鞭子。

    她又看了看墙上坑坑洞洞的鞭痕,和那根拦腰抽断的柱子,显然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弯。

    薛羽刚要把在客栈门口探头探脑的二跟老板叫来,却突然感到周身灵气陡然激荡,身后袭来一道幽幽冷香。

    是岑殊回来了!

    “爹爹——!”

    他想也没想转身往人怀里一扑,充当围脖的雪豹也“嗷”一嗓子扎了进去。

    两只豹豹一左一右在岑殊怀里吚吚呜呜假哭,场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十分凄苦。

    岑殊显然没料到会有如此热情的欢迎,在原地愣了两秒,一手接住雪豹,另一只手按上薛羽后颈。

    薛羽早已领略过岑殊那种奇异的撸猫手法,此时却依旧被他捏得后颈酥麻,出口的声调都拔高好几个度。

    好在他本来就在假哭,那细声细气的一声“嘤”听起来并不耳。

    看这情况岑殊便知道这骗子又在骗人了。他垂首看了看盈了满怀的雪豹,后才挑起眼皮冲面前几人冷淡道:“何事?”

    比起坐在酒楼大堂里淡然饮茶,此时的岑殊气势相当盛,廖娘被他不含感情的黑眸那么一扫,之前敢在这人面前拍桌子瞪眼的胆子全都没了,她心头不知为何猛然一跳,嗫嚅着有些不敢话。

    比起心思简单的廖娘,殷二可算是见多识广,可就连他也没见过这样通身逸着贵气的人,只简简单单往人前这么一站,便让人止不住生出想要臣服跪下的念头。

    这殷二也算个人物,即使内心已被吓得不轻,却还是将刚刚给廖娘编的瞎话又给岑殊复述了一遍。

    岑殊宠物养久了,平时沉思的时候手指便不自觉想摸一摸东西。

    他单手托着豹,便不方便再撸一撸雪豹软软的背毛,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薛羽脖颈后缓慢磨娑着。

    就算已经是人形,薛羽也根本拒绝不了这种猫猫本能。

    他埋首在岑殊衣襟中,被捏得脸颊通红双目含潮,像雪豹被摸下巴时那样用脑袋在人身上不住地蹭,口里还哼哼唧唧地冲人撒娇。

    另一手的雪豹也跟人形联动起来,长尾巴缠上岑殊手腕,两个脑袋一齐蹭岑殊的胸口。

    好在这一人一豹本来就在装哭,在外人看来蹭人的动作倒也不很奇怪。

    然而岑殊似乎并没有发现怀里豹的异样,他听罢殷二编的瞎话面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以祖宗的性格,自然也做不出与外人口舌相争的事情。

    他身上灵力些微一荡,只听一陌生声音道:“刚刚的事我是看见了的!”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刚刚旁观了许久的店二。

    他的表情不知为何万分惊恐,出口的话却十分清晰:“是殷二非要买猫,但是这郎君并不同意,殷二强买强卖不成,便想直接将那猫儿抓走。谁料想郎君左躲右闪,硬是没落在殷二手里,殷二抓猫不得便生了火气,这才祭出长鞭冲郎君将过去!”

    话间,一直不见人的客栈掌柜冲出来,不住拉那店二的衣摆,谁知那人却像脚上生了钉子一般,扎在地上动都不动。

    店二越表情越恐惧,冷汗瀑布似的从脸上哗哗往下流,最后竟连鼻涕眼泪都一起涌了出来,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不耽误他口齿清晰地将一段话了个囫囵。

    “这郎君跟他爹爹昨晚还在我家客栈住了一夜,定不是什么讨饭的花子,我们虽知道这茬可也不敢出来相劝。就算他抽坏了墙和柱子,那修缮的钱我们也必不敢让他出的。”

    掌柜的本来还在脸色惨白地堵嘴拉人,可突然不知怎么他动作一停,在店二身边直挺挺立正,也开始一脸惊恐地话:“这殷二虽然是个十足的泼皮人,却生得一张伶俐巧嘴,把潜阳寨的寨主跟姐哄得找不着北,有这两人替他撑腰,殷二天天在城中横着走也没人敢管啊!”

    一旁殷二早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喝道:“我殷二何时的罪过你们,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他话音还没落,只听街边又插进一道陌生声音:“上月我在街边走,便是殷二强行扯去我耳上玉坠,又扔来一块碎银这是在向我买!”

    众人向音源看去,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多了许多人。

    话的是一位娘子,她双耳耳垂上俱有一道将将愈合的伤口,开口话时虽然面上仍有惧意,却在了几句后冷静下来:“如今这一对儿坠子正挂在姐耳上!”

    廖娘面色一白,手指不自觉抚上耳朵上的赤红色耳坠。

    殷二鬓边见汗,刚要张口,却见又有一路人站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义愤填膺地诉着殷二平时的恶行,众人皆是一副又惧又恶的表情,语气却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殷二面色惨白:“……血口喷人,你们都是在——”

    他忽然一止话,神情古怪地重新开口道:“潜阳寨的老寨主蠢笨如猪,被我三言两语就骗取了信任,不仅给我安排个清闲职位,连祖传的鞭法都教给了我;他那女儿更是青出于蓝,比他蠢爹还要好骗,我唔——”

    本来滔滔不绝的殷二猛地把牙关一闭,再张开时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一团血肉模糊的软肉和着血喷落在地上。

    殷二面容扭曲还在不停话,口中喷泉似的喷着鲜血,却只能再发出“啊啊哦哦”的声音。

    接着他人往地上一倒,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  今天要学习的成语是:左人右豹

    比喻一种人生赢家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