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厢,阿锦绕过垂花拱门回了东厢房。
她进屋后猛的关上了门,靠在门口低低喘息,呼吸凌乱。
三秋见状,忙上前关怀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阿锦捂着心口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可三秋却忽然惊声道:“这,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大氅吗,怎么在姑娘这里?”
三秋看着匆匆跑回来的阿锦,像是悟了一般,她凑到阿锦耳旁低声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喜欢好看的,这大氅绣工精美,无可挑剔,可是……”
三秋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道:“可是您也不能给它换个主子呀,若是被发现了……”
偷太子大氅,若是传出去,可太丢人了,这句话三秋放在心里,没出来。
阿锦看了三秋一眼,待呼吸平稳后缓声道:“不是偷的,明日我便还回去。”
这件大氅虽然精美,可如何能比得过它的主人。
……
翌日,天微微亮,阿锦睡眼惺忪的醒来,一双眸子含着水雾,还未完全清醒,便听到了三秋的愤恨声。
“连个热水都不给,这太子府的人也忒欺负人了。”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入了阿锦的耳朵。
阿锦揉了揉眼睛,穿好衣衫后下了榻,见三秋坐在绣凳上,一副不忿的样子。
她走至三秋跟前,软声道:“三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三秋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道:“姑娘,婢子本想去端些热水来给姑娘洗漱用,可谁知不仅没要到热水,还被他们一通嘲讽。”
太子府的人皆以为阿锦害了太子殿下,是以对阿锦颇有敌意。
阿锦轻轻拍了拍三秋的肩膀,无甚在意的笑了笑道:“没关系,用凉水也可以呀。”
三秋道:“这大冷天的,姑娘您如何受得了,不行,奴婢要去告诉太子殿下!”
阿锦赶紧喊住三秋,道:“别去,太子事务繁忙,怎能因为这等事让他烦心。”
“去凉水来。”阿锦吩咐道。
阿锦态度强硬,三秋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
三秋离开后,阿锦的目光落到了窗外的那片梅花上,她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一片混乱。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林折玉冷峻的面容,他身长玉立地站在雪地里,看向她的眸子很是冰冷,只不过细细看去,竟能从中瞧出几分解脱的快意。
他厌恶的看着她道:“终于能摆脱你了。”
枝头上的雪忽然抖落,扑簌簌的飘摇而下,冰凉的雪渣被风吹进阿锦的脖颈里,冰凉的感觉将阿锦从昨夜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阿锦抬头望着初升的太阳,她眨了下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泪水忽然从眼底滚落,落到了阿锦的手心里,炽热的温度仿佛要烧到阿锦的心上,一入当年的那场大火。
门外忽然传来三秋的声音,她端着凉水进来,道:“姑娘,水来了。”
阿锦收回目光,将情绪敛在眼底,她将手放进铜盆里,冰凉的水立刻包裹住她的手,方才的昏沉顿时消散。
阿锦净完面后,吃了一块管家送来的糕点后,拿起那件大氅出了房门。
她先去了厨房,按照陆太医的方子开始熬药,待阿锦将药材放进药炉里后,忽然被人从身后推搡了一下,阿锦踉跄的往前跌去,垂下的发丝险些落尽炉子里,她不明所以的转身,见身后是先前与三秋起争执的那位婢女。
她抱胸而立,看向阿锦的眼睛里带着些怨怒,见阿锦望过来,她嗤笑一声,道:“起开,太子殿下的药食也是你能接触的,若是你再起了什么谋害太子的恶毒心思,在药里下药害太子殿下怎么办。”
阿锦沉默半响,随后道:“我没有谋害太子,信不信由你。”
“徐阿锦。”她直呼阿锦的名字,道:“如今你早已不是什么宫里尊贵的主子,别觉得别人还要敬着你。”
“若不是你出宫私会男人,你那只蠢猫也不会跑去咬坏太子舆图,太子殿下也不会被气的昏厥,你怎么还有脸待在太子府,难不成是因为太子殿下没被气死,你不罢休不成?”
“皇后娘娘好心收养你,你竟然反咬一口,谋害太子,当真是白眼狼,怪不得林世子看不上你。”
她顿了顿,随后勾唇看着阿锦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林世子下个月就要娶亲了,听娶的是定国公府的二姐,二人门当户对,当真是一门极好的姻缘。”
闻言,阿锦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双手不知要落在何处,无意间搭在了药炉上。
定国公府的二姐公孙静,那是一个活泼灵动的女子,阿锦先前在宫中见过她一次,是个很明媚亮眼的人,先前,她便听过,林折玉倾心于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呼吸有些困难,阿锦的眼尾顿时有些湿润泛红,怪不得先前他那般厌恶自己,原来已经有了心上人,原来是她挡了他跟别人的路,与她的婚姻一解除,便迫不及待的要娶别人。
阿锦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便哭了,泪水和不断翻涌滚烫的沸水同时落在阿锦的手上,阿锦像是失去了痛觉般,无知无觉。
直到那位婢子断她,将她推开道:“你疯了吗?你不要手了?!”
只见白嫩的手上已经被烫起了水泡,阿锦回了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回了神,她眨了眨眼睛,随后微微抬手,轻轻的给自己吹了吹。
她道:“要的。”她还要给太子殿下煎药呢。
见她跟丢了魂一般伤心,那位婢子不屑道:“不就是个男人吗,他不喜欢你,你巴巴的上赶着也没用,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
阿锦望着她,冲她点了点头。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那位婢子又道:“我叫青兰,你的手既然伤了,就回去吧,这药便由我给殿下送去。”
阿锦自知自己现下的情况狂不宜见人,便道:“劳烦青兰姐姐了。”
青兰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方才见阿锦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心顿时软了下去,且瞧她这没出息的样,觉得她应该也不是存心谋害太子,是以对阿锦的敌意少了大半。
闻言,她对阿锦道:“回去别忘了涂药。”
阿锦冲她笑了笑,点了下头。
回了东厢房,阿锦便将自己闷头蒙住,放纵自己哭了起来,或许哭一场,日后便不会再惦记他了吧……
不知何时,雪花又漫空飘了起来。
太子寝殿里,青云将药放在案几上,垂首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衡庭正手持书卷,坐在太师椅上,昨夜里画的北塞舆图已经不见了踪迹,闻言,他淡淡抬眸,一双幽深里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卷上轻轻点了两下 ,沉默片刻,他道:“她呢?”
青云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问的是谁,这些天一直是阿锦来送药,此刻换了人,太子殿下疑惑也是正常,她解释道:“阿锦手烫伤了,不方便来送药,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青云垂着眸,接着便听到那道清柔的嗓音响起,“怎么伤的?”
青云顿了顿,犹豫道:“给殿下熬药的时候不心烫伤了。”
屏风后面响起翻动书卷的声音,青云听见他道:“你下去吧。”
青云躬身退了出去。
衡庭将书卷放下,起身拿起药碗,他盯着药碗轻笑了一声,随后推窗,将药倒在了雪地里,动作行云流水,可谓赏心悦目,只是倒药之人的面容却有些不出的阴郁之色。
雪花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落进来,落到干净的衣袖上,太子喜静,是以院子里只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衡庭望着窗外的红梅,唤道:“白墨。”
白墨推门而进,迎面便是从窗户外吹进来的冷风,他忙上前道:“殿下,您怎么又吹风,您身子刚好些,可万不能吹冷风。”着,他将窗户关上。
衡庭的目光淡淡的落到他身上,白墨缩了缩脖子,心里奇怪莫不是他做错事了,太子的眼神怎么看的他毛毛的。
只听他道:“将库房里最好的烫伤药给她送去。”
他这般神情,白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闻言心里一松,当即道:“我这就派人去。”
“你亲自去。”男人淡淡开口。
白墨便侍奉衡庭,此刻听出男人声音里的不虞,立马正色道:“我这就去。”
不敢再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