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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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半年时间, 唐林都带着言五言六一起在外游历。虽还是如以往一样,每到?一地,便写一篇策论送回去, 但老师的回信已经很少了?, 这还是因为唐林会?在信后写上十余天后自己会?到?的地方,这才联系得上,不然, 真的要渺无音讯了?。

    宁朝总共有?12路, 南北各6路, 南有?庆安路、永徽路、永安路、长庆路、正光路和永熙路;北有?元和路、延河路、保定路、天保路、太宁路和天和路,至于国都上京府, 并不在这12路之列。

    花了?大半年时间唐林粗粗走过南边六路中?的主府路和相邻的府城, 沿途又要拜会?老师的各个好?友, 或是向该地有?学识的大儒请教,虽马不停蹄, 但所获颇多?。

    与此同时, 因为唐林的路费都是靠售卖书画所得,他今朝客的号就越发的出名了?, 画作价值越高, 唐林出售的画就越少,物以稀为贵,而且画画也是件耗心神的事。

    离开永熙路之后, 唐林驾车北上,终于来到?北地离南边最近的府——天武府。

    北方不似南方,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就连官话, 也都各有?各的语调。

    就算唐林自在南方长大,他也不敢在还未确定自己能否听懂该地语言前,离开县城去往乡村。

    不过再心,也有?误入的时候,几人连比带划,弄得一身狼狈,才在村民的带领和比划下,找准方向。

    因为宁朝的开国皇帝秦宗是北方天和府路人,所以宁朝的官话是北语,但因为天和府临近南边又比最北边的地方来的软,不过大体都是相似的,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语言不通。

    虽然天武府离南边近,但它的城墙与南边的每个府都不同,更为粗犷大气,有?种雄壮之美。

    现在天色尚早,进城的人多?,唐林他们排在进城队伍中?间,等城卫检查过后,才可?进入。

    轮到?唐林,他拿出路引递给守卫兵,另有?一份举人文书是被盘问时出示的,这就是唐林为什么要考上举人才敢出门的缘故。

    除了?那时年纪尚外,更重要的是,只有?举人才能以游历为目的让官府开路引,离开府城,不需要再特意点;只有?举人才能在外行走时不会?被官差衙役为难,更甚者能寻求官府的帮助。

    “郎君,你是从南边来的吧?”接过路引的守卫看着唐林他们问道。

    唐林有?些诧异,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那守卫道:“动作慢悠悠的,还特别多?礼,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来如此,生?唐林,见过这位将士。”唐林恍然,自从被老师教导后,他的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虽不拖拉,可?跟那些瞬间就拿出户籍的乡民对比,相差过大。

    “行了?,你进去吧,不过你们南边的路引写的真详细,跟你一模一样的。”守卫笑着。

    随后,他又叮嘱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功名的吧?路引户籍之类的记得藏好?,若是有?人朝你听你家的事,也不要。不过,像你这样的相貌应该也没几个人……”

    他看了?唐林一眼,不再往下,掉过头去检查后面的人了?,唐林虽有?疑惑,但见守卫已在盘问其他人,不便扰,道完谢后,就带着言五言六去客栈,算暂留几天。

    等唐林他们走远,另一护卫对那护卫:“也就你心善,这些书生?向来瞧不起人,你提点的再多?,他们也听不进去。”

    “我看那个唐郎君,不像那样的人,刚刚他还跟我作揖了?呢?”那守卫回答道,起唐林朝他作揖招呼,笑的一脸开心。

    四人找到?一间客栈住下,晚间,言六还在想那守卫的话,问道:“郎君,你城门那位大叔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家里的事?”

    唐林细细思索,猜测颇多?,其中?那个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令人惶恐的,他对几人:“大叔先功名,其后才路引文书,重要的应该是功名……”

    “功名?难不成?还有?人能抢走别人的功名?”言五听到?郎君此言,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浑身便是一激灵。

    听到?这话,叶通似是想起了?什么,:“你的还真有?可?能,功名别人虽抢不走,却可?以取而代之。”

    “我曾听北方的朋友过,在边城,因为与九夷斗争不断,每年皆有?惨遭横祸之人,当时正好?有?一个北地的举人,路过此地,结果却被人杀害。”

    “当时,他身边有?一名他路上救下的人,逃过一劫,知?道他的户籍姓名,家里人口,正巧两?人还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就换上了?那举人的衣裳,拿着路引文书,佯装失忆,以举人的身份在一个县混的风生?水起。”

    言五言六被叶通的话吸引,尽皆围在他身边,看他不再讲,忙问道:“然后呢?是不是有?人来揭穿他?”

    “他在边城的一个县城娶妻生?子,足过了?十余年,那举人的家人才找过来,可?他跟那举人本就有?几分相似,外加十余年过去,家人根本不敢确定,而且也没人想到?这一茬。”道这里,叶通也有?些叹息。

    而言五言六两?人都气炸了?,唐林也皱紧眉头。

    “若是这般,那此事,又怎么被人所知??”唐林问道。

    “天道好?轮回,那贼人所生?之子,靠着举人父亲和身后的外家,在县城担任吏,贪赃枉法,而那任知?县却是个清明的,搜罗罪名查办了?他,他的家人包括亲戚都被扣押起来……”叶通继续道。

    “那个贼人最后认罪了??”言六好?奇的问道。

    “那贼人身上有?举人功名,知?县也只能暂且扣押,用?不得刑。只是在县衙大堂审问时,那举人之前的妻子看到?贼人后颈竟然无痣,这才分辨出来,”叶通讲道。

    “这后颈之痣,这般明显,那举人妻子之前不会?验看吗?”言五提出质疑。

    闻言,叶通无奈道:“那举人的痣太过下面,而且那贼人也有?防备,在发现有?人在听那个举人时,用?画眉墨在后颈点上了?一颗,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这不通啊,既然有?文书和路引,那当地官府自然也就知?道那举人的家乡,难道不去通知?一声?吗?”唐林也提出其中?的漏洞。

    “这又是另一段事了?,当时那个贼人假借失忆,勾搭上当地大户家的娘子,这样一来,不用?他提出,他的岳家就会?帮他安排妥当。”

    “那郎君这样不是也很危险?”言六听到?顿时大惊,连忙盯紧唐林,想着劝唐林不再北上,直接返程。

    “蠢,先不郎君有?我们在身边看护,就以郎君的相貌,谁能替得了??”言五无奈地。

    “就是,而且,你当为何南方的路引这般详细?将人的五官容貌,身量足长都写上去了?,不就是为了?保护学子安全,特意这样做的。”叶通补充道。

    “那只有?南边是这样吗?北边就没什么举措?”唐林听到?后,心生?疑惑。

    叶通听后,叹了?口气,道:“郎君你也知?道,自乾朝之变后,北方士子尽迁南方,十室九空,就算已过数百年,还是难以恢复生?息,一个县里读书人少,识字的人也难得,又如何能像南方这样给每个人配上这般详细的路引?更何况,就算是在南方,这路引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六九等?”唐林问道。

    “可?不是,若是一般人出府城就用?简单的路引,若是学子秀才,那其中?描绘的会?详尽一些,若是举人为官者,就跟郎君手?中?的路引一样,详尽备至。”叶通着,就想起自己以前外出时,官府给的路引。

    唐林听后无言,又问道:“叶兄,那户籍呢?也是这样吗?自我考上举人后,并未有?什么变化。”

    “户籍跟路引不同,大致都差不多?,有?底蕴的人家,家里有?族谱,里面又有?详册,更为明了?,这还是我以前跟老爷一起去参加孩童的满月礼,才知?道的。”叶通道。

    “原来这样,我以前竟从未注意过这些,来还真是惭愧啊,”唐林叹息道。

    “郎君不必这样想,大部分人也不会?去注意这些,我啊,是因为听到?那则消息后,才会?对这些多?加关注。”叶通笑着。

    “而且,官府这样行事也不无道理,人家盯得是秀才举人,对于一般人哪会?去冒这险。”

    “那叶大哥,这样的事情多?吗?还是只有?这一例?”言五问道。

    “怎么可?能只此一例,自那之后,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且,也越来越难以分辨,之前,就出现了?一起真假陈郞案,那真的是比唱戏还精彩。”叶通谈兴上来,当即又讲了?起来。

    “因之前那个举人的事,一些大户或者吏就起心思了?,而且他们更加谨慎,专挑那些路远的外乡读书人,要是那种性格内敛、关系简单的更是上佳。每一次他们都会?精挑细选,在成?功后,对外用?各种方法,让家里与那个替代的人建立关系,使外人也不会?多?思,那个陈郞就是被选上的那个人。”

    “那些人本身就有?钱有?权,怎么还要夺取别人功名?”言六气愤地。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般县里大户大多?是商户,商户三代内不可?参加科举,当然你要是先考有?功名再去经商,那是另论。而县衙的吏,那是世世代代都没办法参加科举的,这样下来,自然有?人会?铤而走险。所以,这样的事,不仅是北边,南边也有?。”叶通继续。

    “而那个陈郞就是这么个倒霉蛋儿,在官学的时候,被一个吏瞧见了?,那吏见他是个秀才,相貌与自己儿子相似,而且父母皆已亡故,也没什么熟悉的亲戚,就动了?歪心思。听妥当后,就雇人将陈郞杀死,让自己儿子顶上,周围人都没看出来,可?谓是天衣无缝。”

    听到?这里,唐林皱眉,思索一会?儿问道:“那个陈郞没死?”

    “不愧是郎君,当时雇的人只将陈郞推下山崖,并未确认他是否身亡,结果几月后陈郞归来,发现有?另一人代替他活着,就去县衙告官。”

    听到?这里,言五言六一口气提起来了?。

    “那吏虽然有?些权利,但更重要的是知?县,知?县找来两?位陈郞,可?根本难以分辨,最后就让他们各自默写一篇其院试时的策论,这是机密,且存在府衙,县衙里的吏无法得知?,总算是让陈郞之案得以落幕。”叶通讲完,喝了?一口茶水。

    言五言六松了?一口气,道:“叶大哥,你这,比书的还要精彩。”

    “是吧,我儿就喜欢听书,像这样的事情,我是最感?兴趣不过了?。”叶通笑着。

    “叶兄这样的天分,也是难得,”唐林夸赞道。能在信息如此落后的时候,将事情的经过听到?这样的地步,真是个人才啊!

    听到?唐林这般夸奖,叶通眼睛一亮,更为开心。

    之后又:“郎君,虽然不太有?人能有?你这般的品貌,但如果我们还想再深入北地的话,这样的事情也不得不防。”

    “从游历之初,我每旬必会?传信于老师家人,这点是没办法代替的,平日里我们出去与人交涉,定要心,不可?过多?泄露我们的情况。至于不可?过于深入,那怕是不可?能了?,我想去最北边的保定府路走一走,”唐林坚定地。

    三人见郎君这般,也不再相劝,只:“随郎君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