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男孩儿小小的身体往前一扑,一头扎……
陆时遥睡得并不好。
趴在桌上的姿势远比不得躺床上舒服,并且,她突然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难免不安,总忍不住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于是,只趴了一会儿,陆时遥便直起了上身。
黑暗中,她往床的方向看去一眼,听到孩儿细微匀长的呼吸声,应该已经睡熟。
陆时遥站起来,动作心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后,她开自己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走到楼梯口,在台阶上坐下。
除了身上的衣服,手机是陆时遥带到这里的唯一一样东西。
不过,陆时遥已经研究过,除了本身自带的出厂功能,这部手机在这个世界连不上信号,也连不上网,甚至连电也充不了。
她看过封溯的充电器接口,是她原先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所以,只要等电量消耗完,这部手机也就等于彻底报废。
陆时遥坐在台阶上,将手机翻转过来,背面朝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掀开了紫色手机壳。
随之,里面赫然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熟悉红色人脸,正是四张百元大钞。
陆时遥一向居安思危,生怕有一天突然遇到什么事,又急需用现金,于是便在手机壳里藏了四百块钱,却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看了一眼,确认钱还在,陆时遥又将手机壳摁回去,然后关了手电筒,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中间,闭上了眼。
这一闭,竟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中,陆时遥仿佛听了什么声响,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在喊:“姐姐……姐姐……”
声音软糯糯的,又带着一丝丝不安和急切,像孩子的声音。
陆时遥不太清醒地想,家里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那叫声却愈发近了,甚至带上了哭音,后来,孩子跑了起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房子里异常清晰。
突然,“啪”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摔倒外地。
这下,陆时遥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睁开眼,却见四下漆黑一片,于是开手电筒,从台阶上站起来,循着走廊照过去。
一路找,陆时遥一边问:“封溯,你在哪儿?”
这时,从背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猫似的哭音:“姐姐……”
陆时遥转过身,跑过去,终于找到了摔倒在地的男孩儿,原来,封溯已经跑到了楼梯口另一边。
她蹲下|身子,想将封溯扶起来,不曾想,手刚伸出去,却落了个空,男孩儿的身体往前一扑,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昨晚,陆时遥抱封溯时,孩儿身体柔软,此时却不同于那时,明显僵硬许多,甚至微微地发着抖。
听着怀里传出来的细微呜咽声,陆时遥一颗心瞬间皱成一团。
她轻抚着封溯瘦弱的后背,耐心地等待他哭完,十多分钟后,呜咽声终于止住。
孩儿了几个哭嗝,随之从陆时遥怀里仰起脸,脸上满是泪痕,眼眶湿润又通红,他声:“我还以为姐姐你走了。”
陆时遥也猜到是这样。
她替封溯擦去脸上的泪痕,温声:“这几天我都不会走的,你放心。”
然后将封溯扶起来,牵着手带回房间。
这个点儿,天还没亮,陆时遥看了眼时间,才凌四点多。
她想让封溯回床上继续再睡会儿,只是因了刚刚的事,许是心里还不安着,生怕陆时遥真的走掉似的,封溯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很坚持地:“我不要睡了,我不困。”
陆时遥也便没有勉强他。
她和封溯一起坐在床边,想着接下来的一系列算。
首先,等天一亮,她肯定是要先带封溯去医院看看身上的伤,看完伤后,她需要买几套衣服,好在现在还是夏天,十几块钱的T恤和短裤就可以应付一下。
之后,她要帮着封溯解决一下他被虐待的事,如果可以,再联系一下封家比较靠谱的人,将封溯托付给对方。
至于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陆时遥还没想好,主要是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处处需要出示身份证明的时代,她什么也没有,就很头疼。
头疼了好一会儿,陆时遥终于不再纠结这事,她借来封溯的手机,下载了某款APP,搜索起附近的医院、诊所以及服饰店。
看完之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看向乖乖坐在她身旁的封溯,问一句:“你有钱吗?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时遥身上总共就四百块钱,只够买几套衣服,剩下的钱还要留着备用,所以看病以及车的费用,只能让封溯出了。
从昨晚上封溯飞快转给她995元的举动来看,陆时遥猜测,他虽然年纪,但应该是有不少钱的。
果然,封溯几乎不用犹豫,立刻点了点头:“我有钱的。”
陆时遥便放了心。
又等了大概一个时,天终于亮了,陆时遥先去厨房下了两碗面条,和封溯简单吃了顿早饭,之后在手机上叫了辆车。
等车一到,她就带着封溯去了一家诊所。
陆时遥没有选择去医院,因为凡是正规一些的医院,挂号时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而她和封溯都没有这东西。
到了诊所后,陆时遥牵着封溯进去,看到一排长椅上坐着几个人在挂水,有大人有孩,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大夫正在给一个孩子扎针。
大夫扎完针,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大一:“怎么不进来?”
陆时遥先问了句:“我今天忘了带身份证出来,可以看病吗?”
大夫挑了挑眉,:“可以,只要付钱就行。”
陆时遥松了口气,这才往里面走。
等走近了,陆时遥正要开口,却发现年轻大夫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一直看向被她牵在手中的封溯。
她只当大夫是在看封溯脸上的伤,便:“孩子身上有很多淤青和伤痕,所以想请您看看,再开点药。”
大夫终于收回视线,盯着陆时遥的脸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孩子?”
“……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大夫状似随意地又问了句。
一时间,陆时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一直乖乖保持着安静的封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认真:“她是我姐姐。”
陆时遥点头:“对,我是他姐姐。”
那大夫却蓦地哼笑一声:“这么大的姐姐?”
陆时遥:“……”
她今年二十六,是比封溯大了将近二十岁,但这个年纪被人叫“姐姐”,又有什么不对?
心里对这个大夫的观感立刻变差很多,陆时遥淡淡回了句:“不是亲姐姐。”
大夫扯了扯唇,领着一大一进了里面的一间单人诊室,关上门,他问陆时遥:“他身上也有伤?”
“嗯。”
大夫便让封溯将上衣和裤子脱了,封溯有些害羞,先是抬头看了陆时遥一眼,见她笑着点了头,才红着脸脱了衣服。
最后,他身下只着一只短裤,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光溜溜地站在两个大人眼皮子底下。
却不知,当陆时遥和大夫看到他的身体后,脸色纷纷一变。
陆时遥昨晚并没有见到封溯衣服底下的模样,只是隐约看到他脖颈处有淤青,由此才推出他身上肯定还有伤痕。
眼下他脱了衣服,受过的所有虐待顷刻间赤|裸裸地暴露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的身体,身前后背布满了青紫,旧痂新痂,斑驳交错,他皮肤白净,由此衬得那些伤痕更为触目惊心。
看着这些伤痕,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瞬间涌上陆时遥的胸口,她对被虐待带来的痛苦,再清楚不过,不仅仅是身体上,心灵更会受到严重创伤。
她十多年前受到的虐待,直到现在,也时常会出现在梦中,仿佛成了一辈子的阴影,挥之不去。
大夫却比陆时遥情绪稳定得多,除却最初那会儿的震惊,他现在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自然。
他并没有立刻问陆时遥,男孩儿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他让封溯坐在椅子上,然后示意陆时遥跟他出去。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到了诊室外,大夫问。
这回,陆时遥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从进了这家诊所开始,大夫似乎就一直在套问她和封溯的关系。
她抿唇不语。
对于陆时遥的沉默,大夫并不在意,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出一句:“他叫封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