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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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姐举起香槟酒杯,对面的女孩清丽冷媚,笑的时候像露里红玫瑰,微蹙眉的时候恰似生在雪山之巅的白茶花。

    粤剧名伶落棃的女儿,粤剧大师李晚梨晚年唯一收的徒孙,七岁登台唱戏,十三岁惊艳康城,十八岁折桂戏曲艺术最高奖梅花奖。

    国内艺术院校的座上宾,戏曲舞台搭遍华语文化圈,戏名远播重洋。戏曲艺术界肉眼可见的又一个李晚梨,获得梅花奖的当年选择另一条艺术道路。

    都以为这颗冉冉升起的星辰会入歧路就此黯淡,二十一岁拓荒戏剧影视表演,签进连氏,成为连氏力捧的星辰。

    短短两年时间,二十三的池墨拿下双台视后,火速跻身内娱五朵花行列。戏约和戏名齐飞,观众缘好到炸裂,成为品牌方和投资人首选目标群体合作演员。

    二十五岁独具慧眼投资NM科技公司,短短半年时间NM科技上市,她一跃成为NM科技占比最大的股东,赚得盆满钵满,NM科技股价水涨船高,目前成为行业新贵。

    靠着NM科技投资回报她成立了独立于连氏影业的工作室,自负盈亏,脱离掌控由工人变成老板。

    娟姐喝光杯子里香槟酒,笑着对池墨:“你是福星,能把NM那样的公司推到云端,你做出什么选择姐都支持。”

    池墨鼻尖埋到杯口,高高细细的玻璃脚托儿在她手里游刃有余,“敬下一个五年。”

    娟姐也看向池墨眸中的天空,“五年或者十年,只要你还需要我,娟姐一定全力以赴。”

    阖上22层203的房门,池墨问娟姐有没有带上那副画,娟姐回答:“我要是搬得动那架carod钢琴,现在就给搬走。”

    电梯里运出来大大的箱子,娟姐将车子开到过来,和池墨一起装到后备箱。

    宾利不远的地方,司机赵趴在方向盘叹气,时不时地扫仪表盘的时钟,“连总,董事长刚刚又电话催了,我们不上去,也不回公司,干等也不是办法啊。”

    赵磊眼睛眯了眯,方向盘的喇叭被他不心按响,“连总,夫人和宋娟下来了。”

    连修珩将腕表带转到舒服的位置,“下车。”

    赵磊火速解了安全带,扭过脑袋向连修珩确认,“连总,我这就过去帮夫人搬。”

    “帮……帮池墨老师搬。”赵磊修改着措辞。

    赵磊见连总眼眸沉得似寒潭,赶紧下车替他开车门。

    赵磊内心复杂地跟在连修珩后面,朝宾利停的地方走去。

    还剩最后几件行李,娟了数了数:“墨,那幅画你看放哪里好一点,没东西包,怕弄坏了。”

    池墨低头订酒店,输入付款密码:“车后座应该放得下,你试试。”

    娟姐放下旁边的箱子,抱起那幅画。

    从书房拿下来的时候也不重,娟姐纳闷,手肘往上面提了提,画却往右边跑,“墨,帮我抬一下,好像是闪到腰了。”

    池墨闻言回头,那幅油画端端地落在连修珩手里。

    娟姐嘴巴大张,一对开的手臂和口型完美呼应,“连总……你来了。”

    池墨收起手机,唇角勾起一丝笑,“不愧是连总,践行的方式都这么特别。”

    赵磊胆战心惊从连修珩手里接过油画,躲在画框后面不敢喘气。

    娟姐护住池墨,脸上堆笑看着连总,“今天去坪南,那里条件要差点,我让墨多带了点东西,连总要是不放心我的安排,可以帮墨分担一些。”

    娟姐手里刚好拎着最大的行李箱。

    赵磊脑袋偏出画框外面偷偷瞄了眼,连总对娟姐维护池墨老师的话没有借题发挥。

    司机赵瞳孔再次地震,连总单手利落地拎起黑色大箱子,放进宾利后备箱,放下灰色后盖。

    娟姐见东西都进了车子,唯独少了池墨最重视的油画,看着赵磊的方向:“连总,你不介意我带走它吧?墨进组要待到五月末,怕画落了灰。”

    连修珩睨着宋娟终于话:“没你的事。”

    宋娟听到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她向连修珩面前迈了两步:“我确实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干涉你和墨,但也请连总明白,我也是女人,古道热肠做不到,攒够了失望也会叫上两句。”

    赵磊抱着油画跑过来救驾,扯娟姐的袖口,压着声音:“都火烧眉毛了,娟姐就不要往上面倒汽油了。”

    娟姐瞪过去,赵磊的胳膊死死抱着油画不放,“可怜巴巴,我还是吃苦的那头算了。”

    池墨叫娟姐过去,娟姐钻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池墨胳膊挎着包,慢条斯理戴好墨镜。

    茶色镜片外面,连修珩的身形被修饰成黯淡的削影,池墨微一扯唇,影子破碎成无数道锋利的冰锥。

    “毕竟是白月光的东西,你要是实在不想卖我这个人情,我就退还给你。”池墨阖上车门的刹那,连修珩像是艺术家刚凿好的冰雕,她远远地哈口气也会连她一起冻住,她稳住呼吸:“连总要是觉得我还欠你什么,就找K律。就是一件衣服,我也会给连总退回来。”

    宾利启动,后视镜里地库的轮廓飞快变模糊,连修珩立在原地,旁边的赵磊抱着那副油画。

    池墨摘掉墨镜,车子爬上宽阔的大马路,地库的一切被记忆的橡皮擦尽,又举着高压水枪冲洗得干干净净。

    天空落下暮春时节最大的一场雨,池墨盯着雨刷笑她脑补画面的多余。

    十字路口,娟姐按住手刹等绿灯,绿灯亮起的刹那,旁边的迈巴赫疯了似的飞过斑马线,刺进瓢泼大雨,后轮摩擦出刺目火花。

    娟姐了右转,眉毛拧成麻花,“这人疯了吧。”

    池墨想起刚刚和邻车司机对视的眼眸,淡漠地笑着:“疯的彻底,不过已经和我没有关系。”

    娟姐恍惚想起开到两百码的迈巴赫是连总的车,担心池墨再被伤到,闭口不提连修珩,换了个电台听交通实况。

    “省气象厅刚刚发布暴雨橙色预警,预计未来6时内深河、坪山和德兴市南部大部分地区累积降水量可达80毫米以上。花都通往坪山的高速短暂封闭,请司机朋友注意绕行,密切关注实时路况信息。”

    电台男主播切了一段广告后,声音醇厚如刚酿的荔枝酒,“金曲恒久远,一曲忆当年。感谢歌迷朋友的厚爱,FM389交通广播向您推荐上个世纪的一首单曲,愿你一路平安,风雨无恙。”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源关掉

    它把你我沉默照得太明了

    娟姐调低音量,变道上了另一条高速路,“墨,你先眯会儿,到了我叫你。”

    你和我看着霓虹

    穿过了爱情的街道

    池墨塞上耳机,阖眼的时候,雨水顺着玻璃窗淌成汹涌的河流。街道霓虹还没来得及点亮,车辆吵闹,行人慌张,乱成一团。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

    到对方心底瞧一瞧

    池墨按下隔屏,莫文蔚的歌挡在暴雨的春昼。

    她的耳蜗流淌进去另外的音乐。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前尘硬化似石头

    ……

    仙湖的风撕扯着草浪,夜色吞噬了地面所有活物,池墨攀住抱朴道院的塔尖,似乎对面的男人一个呼吸就可以将她吹进他搅动起来的气流龙卷里。

    “我要知道你的答案。”连修珩松开她的唇瓣,眸底涌来黯淡雾芒。

    池墨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以免他再度发疯坠落草浪,“你放下我,我。”

    连修珩不松手。

    池墨咬住嘴唇,目光探进连修珩的深眸,“其实连总应该感觉的到吧,我们的关系就像提线人和傀儡,陪在你身边多年,我灵气丧尽,你风生水起,那天搭在渡口的艞板已经落空成灰,你又何必执著这场你主导的拉锯?”

    “玉会锈,如果有爱,爱会丢。”池墨笑得柔婉,“可惜我们之间连薄如纸的爱都燃尽了,连总你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池墨言止于此。

    她感觉身体有片刻的下坠,不过很快被连修珩紧紧地拥住。

    “那好。”连修珩睨着她,池墨倒抽一口凉气,像末路囚徒等待审判。

    “连总算放开我了对不对?”池墨不甘心。

    连修珩的臂膀更紧更冷,“既然你想这样,我答应你。”

    她意外地没坠落荒原,被连修珩抱回车里还惊魂未定。直到连修珩拉下隔屏推给她律师微信。

    “回去就离婚,我满足你的要求。”

    池墨没想到的是,离婚协议书会在从仙湖回来的当天晚上送到明园。

    她没见到连修珩,K律全程代理,池墨签字一气呵成。

    那天晚上,她在书房睡着。睡梦中,钢琴对面油画的俏花旦活过来一样,陪她去了南椰岛,陪她去了渡口那片森林。

    她躺在木屋前面的草地,天空的云朵比糖霜还要甜。她伸手去摘,少年将弯弯的月牙取下来塞到她手心。

    “池墨,你总是这样不开心吗?”少年拧着眉毛,“如果陪你玩你还不开心,那我就走了。”

    池墨去抓眼前的影子,醒来后发现泛黄的笔记落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