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这么晚了,殿下不在房中……
月乔往床的方向看了眼, 见温璧睡得正熟,便低声道:“殿下,一会儿自有人来照看王妃殿下。您熬了一整夜, 还是快些去歇会儿吧。”
沈瑜摇头,淡声道:“不必。让你查探的事情如何了?”
月乔答道:“清乐县新一任知县何晟似与京城之事无关, 家中一妻一妾,皆是安分之人,只是何晟往日常爱去画桃楼中看一赵姓女子跳舞,其余再无异常。”
沈瑜稍稍挑起眉, 轻笑道:“昨夜大火, 若无知县大人首肯,谁人敢纵?”
“许是京城中人呢?”月乔皱眉道, 心中私以为如何晟这般安分守己者,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沈瑜低下眼, 心中已有定夺,只吩咐道:“夜间时去画桃楼看看那位赵姬。”
“是”, 月乔应道。
他转身拿起案上剑穗递给月乔, “这个可得好生保管着,归京后务必查出这是谁身边人佩戴的玩意儿。”
月乔点头, 将剑穗收好, 禁不住疑惑道:“不知殿下要查明这剑穗, 欲为何?”
沈瑜下意识往床的方向看了眼, 而后收回了目光, 脸上漾起浅笑,“既答应了她,那便要帮她完成心愿。”
看来此事同王妃殿下有关。
月乔并不多问,怕惹恼沈瑜, 只跟着笑且拍马屁道:“殿下好福气,能得王妃这般善良聪慧的女子为妻。”
她本以为沈瑜不会搭腔,却闻沈瑜“嗯”了一声,而后沉声道:“你的不错。本王前阵子差兵器部的人制了柄剑,如此便赠于你。”
月乔先是惊讶,随后心中俱是欣喜,忙跪下谢恩道:“谢殿下赏赐。”
看来日后得多在殿下面前夸赞王妃殿下,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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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璧睡了整整一日,醒来时浑身发软,口干舌燥。
外头天色已暗,她皱眉爬起身来下了床,想倒杯水喝。外头守着的丫鬟听见响动忙敲了敲门问道:“主子可是起了?厨房中备下了晚膳,还请您用些才是。”
温璧没什么胃口,但人在外,生了病是不能随着自己性子来的。她昨夜闹了那么一场,又病倒了,不知耽误了沈瑜多少。
她应是,饮了些热茶,除却身上提不起力气外,倒也再没什么不适。
外头丫鬟们端着菜肴走入房间,替她布好菜后只留着一个照顾温璧。因为她大病初愈,所以今夜晚膳多是清淡菜色,嚼在口中更是寡淡无味。
温璧用了一整米粥,再吃不下东西,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问她:“殿下呢?”
丫鬟犹豫了片刻,方才她在厨房帮忙时,听到旁人道月乔替沈瑜备下马匹往画桃楼去。
画桃楼可观赏歌舞伎才艺,但也可……
她吃不准该不该告诉温璧,怕惹了新婚夫妇感情。正当她左右为难时,忽闻温璧道:“你告诉我便是,你不必怕我,我又不能将你吃了。”
丫鬟不敢违命,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殿下,殿下……去了画桃楼。”
画桃楼?
温璧轻轻皱起眉头。
那可是清乐县中出了名的青楼,同那京城中的如意楼一般无二……
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心中委屈极了,眼下她还病着,他却去寻欢作乐,撇下她不理。虽然成婚前温璧便答应沈瑜日后成了亲,要替他张罗妾室,但是现在温璧根本不想让他纳妾,也根本不希望他去那种地方。
她眼眶忍着泪意,惹得眼眶一片通红,可无论如何不能在丫鬟面前哭出来。
丫鬟自然看出温璧脸色不大对劲,忙开口道:“主子,殿下是最疼您的,您夜半发热,县中寻不到大夫,殿下便守了您一整夜,直到天明您退了热,殿下才去忙公事,临走时还嘱咐奴婢们务必让您用晚膳。”
温璧自然知晓这些。
他平日里不近人情,同她话时从不会让她半分,但有时又那么温柔,会答应她查明父母死因,会轻柔地替她擦干眼泪,轻轻抚摸她的鬓发。
她犯难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她的身后。
可就算如此,温璧也省得沈瑜并不是心悦于她。
他怎么会喜欢宿敌苏相之女呢?那她在他心中眼中,也许仅仅是个消遣。
欢喜之人不过一个,但消遣却有无数。
温璧撑着下巴失神想着这些,满脑子都是他,挥之不去。
“主子,主子?”丫鬟轻轻唤她,“您身子可有不适?”
温璧意识这才回笼,她轻咳了几声道:“并无不适。”
待丫鬟将桌子收拾好,她倒在床上,漂亮纯洁的杏眸直盯盯地看着架子床床顶。
她方才怎么会那么难过呢?
那么眼下,沈瑜是不是醉倒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温璧白日一直在睡,眼下倒是精神。她起身穿好衣裳,披了件披风去了沈瑜那间房。
沈瑜的房间同她一般无二,只是处处弥漫着一股好闻且令人安心的檀香味。温璧走到一面书架前,在架子上挑了本杂记来看,恰有一张边缘已泛黄的白宣掉落。
温璧弯腰捡起展开来看,见上头画着位女子,身量合宜窈窕,墨色长发绾着繁复的发髻,眉眼漂亮而独具韵味。
这般扮,一瞧便是高门大家闺秀。
她抿了抿唇,心中一哽,将那画整齐叠好归到原处。
那女子的确比她美,同沈瑜更相配,哪里有她插足的份儿?只等着爹娘之死水落石出,她便自修休书,千万要将他身边的位置腾出来。
酸酸涩涩的如同还未成熟的果实,嫩生生的,倒别具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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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去了画桃楼,楼中老鸨见他穿着不俗,忙上前迎道:“这位爷……”
这里脂粉气太过浓重,他皱起眉,不动声色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道:“这里是否有一位姓赵的女子?”
老鸨笑道:“自是有的,蝶舞姿动人,您是来看舞的?”
沈瑜轻轻“嗯”了一声,身后霖渡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塞给老鸨。
老鸨脸上笑开了花儿,收了银钱后,立马引沈瑜去了蝶房中。
蝶的确面貌出众,脂粉气并不浓,反而有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她见沈瑜来了笑着行礼道:“不知这位公子想看什么?”
“随你”,沈瑜坐在榻上,神情浅淡。
往日来找蝶的客人,往往一双眼睛都粘在她的身上,目光露骨。
像沈瑜这样对她不冷不淡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蝶让房中乐师起乐,她跳起舞时更卖力了几分,以期许沈瑜能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可她一曲跳毕,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一个眼神都没有,遑论殷勤的夸赞。
蝶柔声道:“公子让奴家跳舞,却不看,可是奴家跳得不好?”
“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父母逝世,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到这里谋生”,他掀了掀眼皮子看着蝶,声线低沉好听,能与深夜融为一体。
蝶在画桃楼呆了三年,无一人关切她,眼下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出这番话,惹得她冷不丁儿地红了眼眶,她低下头低声道:“公子所言不虚。不过这皆是奴家命数,奴家能养活弟弟与自己,心中已十分知足。”
“你可认得何晟?”沈瑜问她。
蝶先是一愣,正要抿唇摇头时,却闻沈瑜又道:“你若是出实情,我可赎回你的卖身契,送你和你胞弟到云城,赠良田百亩。”
“奴家……奴家为何要相信你?”蝶低声道。
沈瑜笑了笑,“既然你不信,那便罢了。”
他起身要走,蝶亦怕错失良机,忙开口相留,“公子瞧着气度不凡,不像是会扯谎的人。”
沈瑜回头看着她,她低下眼道:“奴家的确认得何晟。”
“他可在你这儿留下什么东西?”沈瑜问她。
蝶点了点头,“前日,何晟给了奴家一个瓷罐子,让奴家好生保管。”
她从床底拖出了个瓷罐,递给沈瑜,“公子,便是这个了。公子可能替奴家赎身?”
沈瑜皱起眉,抬眸看她:“一会儿有人在画桃楼后等着你,你上了马车便往云城去,地契由车夫给你。”
蝶大喜,“多谢公子!”
他抱着瓷罐要走,蝶又叫住他:“公子,您这般大费周章,不如将奴家带回府,奴家什么都会,也可给公子解解闷儿。”
沈瑜回眸浅笑道:“家中已有妻儿,心甚悦之,已容不下第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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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回了府,让霖渡将这罐子收好,抬脚去了温璧房中。
她房中未燃火烛,沈瑜以为她是睡下了,却被匆匆来迟的丫鬟告知温璧正在他的房中。
在他房中作甚?
他轻轻挑起眉,回了房,果然在榻上捞到个正捧着面颊深思的姑娘。
温璧听见响动,回眸去看,见是沈瑜回来了,便起身行礼道:“阿璧见过殿下。”
“这么晚了,你不在房中歇息,跑来本王这儿做什么?”沈瑜问她。
好浓的一股脂粉气……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眸色不善,“那这么晚了,殿下不在房中歇息,是去了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