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情感战胜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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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徽跟江鹊看完了日落, 天色已经渐深,这附近又没什么灯火,所以路有点不太好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

    况且日落之后, 这里的气温也低了不少。

    江鹊裹了裹身上的衬衫,这里还是有点风,每回走到坎坷陡峭的地方, 沈清徽就停下脚步特意接着她。

    走回去的时候还算顺利,但是到了那处狭窄的悬崖处, 沈清徽的脚步顿住了。

    江鹊正在后面慢慢走, 见沈先生停住脚步, 江鹊一看, 也愣住了。

    这边是一条极其狭窄的路, 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眼,一侧是石壁, 另一侧是料峭的山崖,当时伸头看了一眼, 下面是碎石与一茬茬的灌木,断崖上长得那棵树实在是太粗太高了, 看着都让人心生害怕。

    而现在, 这棵树拦腰断了,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 将唯一一条窄路死死地堵住了。

    断掉的那茬极  高,比一人都要高, 参差尖利的碎木,还有石壁上滚落的碎石。

    江鹊也呆住了。

    沈清徽神色一冷,一眼看过去,断层的一侧有被劈砍过的痕迹, 这树就是被人为砍断的,故意横截在这,将他们堵在这山上。

    这山只有两面可以上下,堵了这边,另一面都是悬崖峭壁,没有专业的攀岩设备根本无法下去。

    而这个地方,只有陆景洲知道,但是陆景洲是他相识了多年的兄弟,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到这儿来,被什么人看见了。

    沈清徽站在树前,蓦地好像想到了什么。

    “沈先生,我们怎么下去呀?”江鹊站在他身后,声的问了一句。

    还是挺担心的,毕竟天色越来越黑,现在还刮着风,大概也能猜到山上的晚上肯定还要降温。

    况且江鹊也想起来,沈先生之前这里还没有对外开放,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几个人,这可怎么下去?

    但是因为在沈清徽的身边,江鹊总归是没有那么害怕。

    沈清徽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今天夜里有一场大雨,眼神不由得更冷,看起来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里又是一片荒山与树林,更不会有摄像头这种东西。

    做这事的人,不是想把他困在山上,就是想给他点教训。

    沈清徽眼神愈加阴冷,山上的信号也断续。

    “能下去的,先去找个地方歇着等人来。”

    沈清徽收了手机,眼下还带着江鹊,他沉吟了几秒,往下是可能走的,只能回原处等人救援。

    沈清徽看了一眼手机的信号只剩两格。

    能回的地方只能是山顶,还尚且算是显眼一点。

    只是山顶也不能待太久,毕竟晚上还有一场大雨。

    重新走回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放眼望去,周围一片或深或浅的黑,连一点灯光都不见,要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她肯定要被吓坏了,但是因为沈先生也在,江鹊一点都不怕。

    沈清徽让她在一处背风处坐一会,拿着手机看了看,信号在一格两格上来回跳。

    沈清徽思索了几秒,要是救援电话等人赶过来也有点不太及时,陆景洲肯定是在这个度假山庄里,他前几天还弄来了几匹马,邀他过来看看。

    沈清徽往边上走了走,信号终于往第三格上跳了跳。

    他给陆景洲了电话,隐约听见陆景洲那边似乎是在吃饭,隐约听见点交谈声,陆景洲起初以为是沈清徽也要过来,结果听到那边断断续续几个字,不由心生警惕。

    他拿着手机从饭局出来,去了隔壁没人的房间。

    “怎么回事?你在哪?”陆景洲听得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几个字,什么山顶,过来。

    陆景洲起初不太明白这一通断续的电话是是不是沈清徽拨错了,但是转念想到沈清徽拨错号码的概率为零,正在犹豫思考这是什么意思,结果抬眼看到窗外,天气阴沉下来,似乎今天夜里有一场降雨。

    陆景洲当机立断,给程黎拨了通电话,让他去查查沈清徽的位置,程黎有点纳闷,因为沈清徽的私人行程根本不会告知自己,听着陆景洲的口吻有点急切,程黎立刻去办。

    没多会回电过来,是车子的定位在庄园的一片银杏林那里。

    陆景洲当即就明白了。

    陆景洲临行前,愈发觉得要是沈清徽被困在山上的可能不大,毕竟他有多年的攀岩经验,况且助理给他钥匙的时候还了沈总带了个姑娘。

    不出意外是带着江鹊。

    陆景洲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跟助理,“我走了之后,你盯着点饭桌上的人,谁了电话都记下来,还有,找个借口,后天前谁也不准走。”

    “好的陆总。”

    “嗯。”

    -

    沈清徽跟江鹊只能在山顶上等着人来,天色已经是一片黑沉,尤其这里地处偏远,江鹊开了手机的手电,但是一看手机还仅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江鹊还是关掉了。

    她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饿不饿?”沈清徽是跟她坐在那块看日出的石板上。

    江鹊摇摇头。

    “早知道还是提前带你来看日出好了。”

    “有您在,我不怕黑。”

    江鹊听出了他语气里有点遗憾,然后声回了一句,但是可能是因为山风太冷了,吹得她的头发都在乱舞,到后面声音有点颤栗。

    沈清徽觉得在这越坐着越冷,而且姑娘胆子也不大,沈清徽想了想,记起来朝南那面以前有个果园,之前这山是附近一个村民承包的,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走,咱们去走走。”沈清徽先站起来,将手递给江鹊。

    江鹊的手被风吹得冰凉,沈清徽握着没松开,只是这回也不能问她冷不冷了,因为他身上也没有带一件外套。

    江鹊乖乖地任由他带着走,天色实在是暗的厉害,都有点看不清楚脚下的路,江鹊踩到了一块不结实的石头,差点就要滑下去,多亏了沈清徽还牵着她的手,他腾出了另一只手揽住了江鹊的腰往上一带,将江鹊稳稳地揽在了怀里。

    虽然视线不好,但是能听见那块石头咕噜噜的滚下去,江鹊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那边有个桃林,我们过去看看。”

    再往前走路就平坦一点了,皎洁的月光尚且落下了一点光芒,桃林外面只有一圈矮矮的石头围栏,轻轻松松就能跨过去。

    江鹊就跟在沈清徽身后,他站在桃树下弯着腰,桃树本来长得就不算高,茂密枝叶和桃子把树枝压弯,他随手从上面摘了两个大的,桃林附近有一条溪,月光下泛着粼粼清透的水光。

    他弯腰在溪里清洗了一下,然后走回来,跟江鹊就坐在桃林外面的矮石围栏上。

    江鹊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就跟他在这荒郊野岭啃桃子。

    这可太超出江鹊的认知,以至于脑袋里面想到一些画面竟然有点想偷笑。

    “笑什么?”沈清徽姿态随意,就算是“偷摘”了两个桃子,这吃相也是优雅自得。

    江鹊咬了一口水蜜桃,忽的想起之前在工作室里有姑娘在看甄嬛传。

    皇帝了一句,嬛嬛,你还有什么样的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难能看到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有点出乎意料。”

    “意料外的事情多着呢,等以后带你慢慢看。”

    江鹊抿唇笑了,这个桃子入口酸甜,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每一分每一秒,哪怕是在做最无聊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分外雀跃。

    夜空上浮着薄纱似的云,偶尔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

    江鹊与他并肩坐在这,看天上的星星。

    江鹊忽然想起一件事,“沈先生,等我回去之后,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

    “我想托您问问佳思的墓地在哪。”江鹊有点不好意思,“佳思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没问题。”沈清徽答应下来,这倒是事一桩,但是阮家的人闹来闹去,也不知道这场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江鹊笑了笑,终于是心安。

    桃林遮挡了大半的夜风,树叶被吹得哗哗响。

    终于熬过了几个时,江鹊眼尖看到了山下面一闪而过的手电光。

    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这边这边——”

    江鹊跑到边上,手围在嘴边喊了几声,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听见。

    沈清徽看着江鹊的背影,借着一点月光,她的身影清瘦,才刚带她来的第一天就遭了这事,也不知道以后还要面对多少的未知。

    甚至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够不够坚强。

    沈清徽从来都不会对人承诺什么,但是一旦出口的,他一定都会做到。

    那边的人好像听到了江鹊的喊声,手电筒的强光往这边扫了扫,江鹊确认那些人看到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跑回来。

    “沈先生,我们可以回去了!”江鹊眼睛弯了起来,但是看着沈清徽依旧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江鹊弯了弯腰,以为他没听到,开心地晃了晃手,“沈先生!”

    沈清徽这才晃过神来。

    看着下面乱晃的手电光,沈清徽也猜到是陆景洲带人过来了。

    所剩的二人时光还剩下短短的片刻。

    沈清徽忽然抬起头,盯着江鹊的眼睛。

    清浅的一点月色,江鹊的面庞清晰地映在他的瞳眸中,风声好像有片刻止住。

    “会后悔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会不会在以后的某天后悔——或是因为未曾预料过他曾经经历的沼泽与黑暗,或是因为发现当他走出幻想后也并非那样淡然淡漠,又或是因为她年纪尚,不足以面对一段注定不会顺利的感情?

    她才二十岁,要是没遇上他,以后遇见张三李四——这么乐观又清透的一个姑娘,一定会有更顺遂的人生。

    江鹊弯着腰还没有站起来,清晰地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

    江鹊的睫毛动了动,视线想要退缩,可也退不到哪里去,于是晃了晃,落在了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

    很浅很,可是在他的眼角,又是格外的温柔。

    “那您会后悔吗?”

    江鹊也轻声问了一句。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同样的平起平坐,江鹊忽然想起那天在那个温泉酒店里看到的那个女人,优雅的长卷发,裁剪利落设计简约的连衣裙,笑起来的时候也并非那样的真切,但是她很漂亮,很有气质。

    那天江鹊想,能够站在沈先生身边的一定是那样优秀的女人。

    她只是心地贪恋,却又被他这样放在手心的对待。

    让江鹊很容易迷失自己。

    ——他原本可以选择那些远比她更好的人。

    沈清徽笑了笑,然后对她伸出一只手,“拉我一下,腿麻了。”

    江鹊乖乖伸出手递过去。

    沈清徽一借力站起来,但腿麻是假——

    沈清徽拉着江鹊的手往怀里带了带,为她遮挡住刮起的大风。

    “那希望以后你也不会后悔,”沈清徽的声线贴着她的耳畔,“至少,我不会留给你后悔的机会。”

    -

    二人下去的时候,拦路折断处已经来了不少专业救援的人,陆景洲也站在其中。

    这棵树在这里起码有几十年了,杆茎异常粗壮,陆景洲本来只带了几个人上来,结果发现了这么粗一棵树拦腰断了,上面还有残留的砍痕,陆景洲大致就能猜到什么了。

    这山上本来就没什么好走的路,找吊车也没地儿停,因为这里还没对外开放,所以停机坪尚没完工,私家直升机也没过来。

    只能又折返回去多叫些人,把这树心地推下去。

    “你们没事吧?”

    陆景洲看见沈清徽和江鹊衣服尚且干净整洁,顿时也就松了口气,“怎么跑这来也不和我一声。”

    “没事。”

    沈清徽对陆景洲伸了伸手,“外套。”

    陆景洲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山风到底是吹得太冷,江鹊的脸都被吹得发白,手电光照着,唇都有点发紫了。

    陆景洲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沈清徽披在了江鹊身上。

    “这谁干的?”陆景洲走在前面,还一步一回头,一看就知道这是故意的。

    “猜到了,但是没证据。”

    沈清徽淡声回了一句,然后心地扶着江鹊,,“心点,这里碎石头多。”

    江鹊应了一声,但是因为穿的是一条短裤,露在外面的一截腿被风吹得冰凉,下山之后人才舒服了一点。

    陆景洲特意开来了一辆车,要把他们捎回去的时候,沈清徽了一句等会。

    但是怕江鹊冷,还是先让江鹊上了车,自己就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江鹊点点头。

    陆景洲跟着沈清徽往前走,车灯亮着,照出一片光明。

    前面就是那片银杏林,沈清徽看到了停在路上的越野车,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了手电。

    弯腰,蹲在车轮胎前面。

    “你在看什么?”

    陆景洲不明,也凑过来看。

    然后就看到了车轮上扎着好几个钉子,车子后轮更是矮下去一截。

    这么开出去,车子必定抛锚。

    开车来的时候因为路上碎石头多,开车开的很颠簸,也没太往心里去,结果看到那棵拦腰断的树,这才让沈清徽多了个心眼。

    “这他妈。”陆景洲骂了一句,偏头一看,沈清徽脸色依旧平静。

    “先回去吧,”沈清徽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问了一句,“你,老宋那个赛马,是什么时候?”

    “后天早上。”陆景洲问,“你怀疑是他?这庄园不对外开放,在这的人都是登记了的……”

    “要真是他,又能留下什么证据?荒郊野岭的,”沈清徽站起来,将车钥匙递给了陆景洲,“明天找人把车拖走。”

    “行。”陆景洲应声,然后,“你开我那车回去吧,我现在就找人拖走,我跟他们回去。”

    “谢了。”

    “谢什么,当初在雪山上不也是你救我一命。”

    沈清徽笑了笑,拍拍陆景洲肩膀才走。

    “没事吧?”

    江鹊终于暖和过来了,看着沈先生走过来,不免有点担心,视线又看向那辆停在那里的越野。

    “没事,车子出了点故障,”沈清徽开玩笑,“这个日落看的很不愉快。”

    “挺、挺愉快的……”江鹊讷讷地回答,有点不好意思下去。

    因为有他在身边,还有那一颗清甜的脆桃。

    沈清徽从前视镜看了她一眼,江鹊又垂下视线,齐刘海,乖乖顺顺。

    沈清徽也忽然觉得心情倒也没那么差了。

    -

    开车回去后,一看时间都折腾到半夜十二点了,二人还没吃饭。

    沈清徽开冰箱看了一眼,冰箱里食材倒是新鲜充足,但是太晚了,也不想在吃饭上花费太多时间。

    遂只加热了几片吐司,煎了鸡蛋,放上生菜和金枪鱼罐头,勉强做了个三明治。

    江鹊在吃饭时候才看到了沈清徽右手上多了几道细微的红痕,估计是被桃枝划到的,吃过饭后,江鹊主动承包了洗碗的工作,沈清徽正好趁这会上楼冲个澡。

    江鹊收拾完后,去了二楼的书房翻了翻,找到一瓶碘伏和棉签拿出来。

    晚间的林中别墅,晚上过分的安静,哗啦啦的水声都听的清晰。

    江鹊特意等了一会,才敲了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

    江鹊这才推开门进来。

    沈清徽是刚洗完澡,头发仍然半湿着,身上也只是藏蓝色的浴袍。

    江鹊觉得这好像不是个好时机,但是进来都进来了。

    “沈先生,您手上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

    被树枝划了,尤其是夏天,一点伤口处理不好都容易发炎。

    沈清徽起初没有注意到这个伤口,是洗澡的时候突然刺痛了,才看到了手肘那边的红-痕。

    “好。”

    沈清徽接过来。

    江鹊问他明天什么安排,沈清徽没有安排,不过后天早上有安排。

    江鹊点点头,不过在他话的时候,江鹊的鼻子痒了一下,她忍下了要喷嚏的冲动,结果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估计是要感冒了。

    沈清徽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陆景洲发过来的信息。

    江鹊也跟他了晚安,再回了趟书房翻找,发现应急箱里的感冒药正好都过期了。

    江鹊忽的想到了可以煮姜汤。

    原本正在厨房里等着姜汤煮好,江鹊也闲暇,趁着这个时间,就在别墅的客厅里闲逛着。

    然后看到了客厅里的那面照片墙。

    上面是有挂着很多沈清徽年轻时的相片,江鹊突然看到一张,脚步停顿住。

    那也是还年轻的沈清徽,他站在一栋山区的教学楼前,旁边有另外几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这张照片看起来至少有十年的历史了,照片都显得有些陈旧,下面的空白处,有一行手写的字——

    “致谢沈先生。”

    后面的几个字是一个山区的希望学,江鹊也只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个村庄的名字。

    她愈发直觉着,沈清徽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江鹊喝完热乎乎的姜汤终于感觉身上也热乎起来了,她收拾好了厨房准备上楼睡觉,结果正好上了楼梯,沈清徽的房门推开。

    江鹊定住了脚步,“沈先生,您还不睡呀?”

    “嗯,睡不着。”——原本,其实不是准备这样的。

    他刚才收到了陆景洲的短信,心生戒备,哪怕是为了安全,也准备让江鹊睡在自己房间。

    只是沈清徽忽然的发现,好像这需要一个藉由。

    “那我跟您话?”

    ——藉由来了。

    沈清徽是默许了。

    这个房间也很大,仍然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外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一片苹果园。

    这隐于世间的林间别墅,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绝。

    有些隐秘的情绪,就在心间一点点放大,是晦涩又胆的心动,只敢在无人的深夜开出一点花来。

    江鹊的视线是看着玻璃窗外,可是玻璃窗上也映着沈清徽的身影。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回消息。

    江鹊的视线就看着玻璃窗影上的他,回想起下午时他的那一句——

    “江鹊,我三十五岁了。”

    像一句叹息,又像是一句很平静不过的陈述。

    她是不敢深想的,总觉得这种话里好像藏着别的意思。

    可是她又不敢兀自揣测。

    只是又在这一会想到某个片刻祁婷的一句话。

    那会她在包间外扫卫生,在洗手间里撞见了被客人灌酒的祁婷。

    祁婷长得很漂亮,腰细腿长,五官美艳动人,就算是化着不符合年龄的妆容,也有一种娇憨感。

    那阵子,江鹊只隐约听有个什么老板在追求祁婷,没少往巴黎皇宫送东西。

    什么名牌包,玫瑰花,首饰。

    后来在洗手间撞见祁婷那天的时候。

    祁婷是把江鹊当作朋友的。

    “我们永远玩不过那些混迹商场的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他谈吐好,气质好,让你以为他非你不可了,结果到头来你猜怎么着,”祁婷神色嘲讽,“人家已婚了。”

    她没少见巴黎皇宫的女孩“谈恋爱”,她们都渴望攀上一个有钱男人。

    年轻的,不愿跟着人家奋斗。

    最好的还是已经事业有成的,要是好看些更好,但十个女孩九个最后都伤心欲绝,唯有一个真嫁进去了,最后还忙着斗“四”、“五”。

    有个姑娘,人家三十多岁,事业有成,见识过多少人精?你拿什么跟人家玩?玩不过的。

    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二十多岁的姑娘,好像天生有一种近乎暧昧却的徘徊线。

    江鹊并不觉得沈先生也是那样的人。

    她是纯纯的自卑和退怯,她不漂亮,没有好皮囊好身材的资本,也没有内涵,沈先生对她却又这样好,她有时也会真的茫然无措。

    “困吗?”沈清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

    陆景洲今晚把人看住了,给他别墅这安排了保安。

    沈清徽这才放下心来。

    江鹊摇摇头。

    沈清徽坐在椅子上问,“看不看电影?”

    “可以吗?”江鹊有点疑惑,抬头环视了一圈。

    好像也没看到投影仪。

    “带你去个地方,”沈清徽站起来,然后笑着,“放心,不会带你出去了。”

    “好。”

    沈清徽带她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沈清徽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钥匙。

    是在客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个一人多高的置物架,上面摆放着不少的玩意,看起来像是收藏品。

    沈清徽将一把钥匙插进一个黑色的盒子里,“咔哒”一声细碎响声。

    然后置物架好晃动了一下,好像变成了一扇暗门。

    沈清徽推开那扇暗门,后面一片黑暗,好像隐约能看到一条旋转楼梯没入黑暗。

    “来。”

    沈清徽走在前面,将手递给她,另一手开了手机的手电。

    或许是因为真的很久没来过,空气中还浮着一层尘埃粒子,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漂浮坠落着。

    楼梯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积灰。

    江鹊怕黑,一只手被他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也心地攥着他的手腕。

    “别怕,我走在你前面。”

    沈清徽察觉到,他一边放慢脚步往下走,一边回头用手电照着江鹊的脚下。

    一直走到旋梯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木门。

    沈清徽拿出钥匙开门。

    然后随手按开了墙壁上的灯。

    真的是一间私人影院,深灰色的墙壁与地毯,两侧是木质的书架,上面整齐的罗列着无数的光盘,巨大的屏幕前是一张双人沙发,旁边还有一个迷你的酒架。

    江鹊觉得很神奇,她慢慢走了一圈,发现这里还自带一个洗手间和浴室,还有一个迷你的冰箱,只可惜里面只有一些冰镇的饮料。

    橱柜里还有一些泡面——看起来,好像这里也能住。

    “沈先生,这里是……”

    江鹊有点不确定,好像也想不到,他会住在这里。

    “是有一阵子,我把这里当成了家。”沈清徽神色淡淡的,很平静。

    江鹊暗自讶异,视线环视着看了一圈,这个影厅也就三十多平米,自带的洗浴间也很,只有淋浴和马桶。

    要能睡觉的地方,也就只有影厅里的这张双人沙发了。

    江鹊怎么都想不到,沈清徽蜗居在这里,又联想到他的失眠,只能大致猜到,肯定是有心结的。

    记得十六岁刚到淮川时,江鹊失眠了好几天,被外婆知道后,外婆给她来电话,一直追问她是不是怎么啦?失眠肯定是因为心事儿呀。

    江鹊以为自己可以扛下来,结果还是某天深夜悄悄给外婆了电话,她躲在被窝里声的哭着,在学校里功课好吃力,跟同学们格格不入,江振达她……

    心结总要开,才会好受一些。

    江鹊抿了抿唇,还在心里酝酿着自己应该点什么,可是好像有些话怎么都有点不对味。

    “去选一张。”

    沈清徽扬扬下巴,然后径直去了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

    一看保质期,正好还俩月到期。

    两面落地的架子,密密麻麻罗列着几百张碟片,江鹊随便抽了一张,看上面印着的图片好像是谍战动作片,她又放回去。

    沈清徽出来看她抽了好几张都没选出来,,“右上第三格应该是你感兴趣的。”

    江鹊抬头看,伸手发现够不到。

    沈清徽走过去,随手帮她抽下来几张。

    房间并不算大,灯也是藏在天花板吊顶里的暗灯,光线朦胧,他离她很近,一点檀木与薄荷的味道钻入鼻腔,像雨后潮湿的雾气,沿着树林一寸寸蔓延。

    沈清徽递给了她几张影碟,指尖相碰,他刚拿过了冰镇的饮料,沾染一丝潮湿冰凉。

    江鹊接过来,看到都是之前自己在微博种草过的电影,的确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只是这种欧美文艺电影,倒是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我还没看过这些,是在国外逛碟片店随便买的,看起来不错,”沈清徽笑着,“都放在这很多年了。”

    江鹊选了一个。

    片名不是大陆版本的翻译,叫杀手莱昂,另一个名字耳熟能详:这个杀手不太冷。

    一个家破人亡的少女玛蒂尔达,和一个冷酷无情的职业杀手莱昂。

    还被凶狠残暴的史丹菲尔追杀。

    莱昂教她用枪,玛蒂尔达教她识字。后来玛蒂尔达孤身去找史丹菲尔报仇却被抓,莱昂救出女孩并让她逃生,不得已下,为了保护玛蒂尔达,莱昂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江鹊看的眼眶潮湿,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结局。

    画面黑下去之后,江鹊和沈清徽并肩坐在沙发上。

    江鹊有点堵心,不好是因为这个悲剧的故事,还是因为多少有那么一点让她联想到现实。

    莱昂爱喝牛奶,话不多,他是个冷漠的杀手,玛蒂尔达敲响他的房门,鲜活的生命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破了宁静,她是他杀手生涯中的包袱,却也给他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乐趣和生机。

    电影里,玛蒂尔达跟莱昂,自从遇见你后,我的胃再也不痛了。

    遇见沈清徽后,至少在遇见他的日子里,江鹊再也没有担惊受怕。

    可是她又有多少次害怕,是害怕现实里的云泥之别,更是害怕在心动过后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结局。

    沈清徽更是一言不发,倒也没想过,跟江鹊看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悲剧的收场。

    要是迷信一点,这不是个好兆头。

    玛蒂尔达闯入莱昂的生活中,江鹊也在某天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们之间,好像有无数个史丹菲尔,又或者任何一个人都是史丹菲尔。

    他不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有能力保护好她,可他要考虑的从来都不是感情冲动时的那一刻有多美好,他是理智的。

    可思来想去,沈清徽在意的,是江鹊进入他的生活后,见到了真实的他,还是否愿意留在这里呢。

    沈清徽低头看了看,江鹊好像侧头睡着了,睫毛上还有点濡湿。

    大概也是今晚吹了太久的冷风。

    ——遇见你之后,至少,他能够短暂地睡上一会了。

    那些总在午夜时密密麻麻缠绕在心口的心魔,也终于可以短暂地消停一会。

    沈清徽不忍叫醒她,最终弯腰,将江鹊横抱了起来。

    走到二楼的时候,沈清徽脚步暂顿了几秒,左边是她的房间,右边是他的卧室。

    就像几天前拨出的那通电话——

    在漫漫的人生途中,做出一个决定,甚至于转了一个方向,都会在未来某刻发生巨大的转变。

    是出于私心,是情感战胜理智。

    沈清徽足足停留了几秒,视线落在江鹊的身上,一张脸干干净净,有点哭过的痕迹。

    他想要有个牵挂,也想每一天都有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