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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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唯安的提议遭到了顾云真人的反对。

    现在的他和顾贞,就是两个不定时的威胁。

    哪怕从这片废墟搬离到一处完好的场所,那里最终也要被他们损毁。

    低头看着中淡蓝色的核心,顾云真人回忆起方才他与师弟之间的打斗,忍不住伸掩住自己的面,低沉道:“我并不知晓,我对师弟的恶念这般大。”

    从到大,他与顾贞情同足。

    不论是师尊的法器拂尘,抑或是让他与自己共同管理宗门,都是他心甘情愿让步。

    顾云真人抬头,眼睛略有些微红:“我一直以为做这些,我是心甘情愿的。竟没想过,我也是自己所唾弃的修真界那群道貌岸然伪君子中的一人。”

    旁边的顾贞还在为自己疗伤,宗门没啥治疗类的丹药,不论大伤伤,都得靠自己慢慢治愈。此时听见顾云真人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了涩涩的苦笑。

    他也一样。

    明明从没妒忌过师兄的地位,心魔却将他的妒念与野心放大到了那种程度,甚至在入魔的时候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沈唯安望着两人,第一次将自己的怀疑出了口:“师尊,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影响你们行为与想法的,并不是什么心魔?”

    两人表情微变:“不是心魔?”

    见顾云真人与顾贞真人皆是神色不明地望向自己,沈唯安继续:“心魔诞生于修士自身,由七情六欲幻化而成。欲望、妒恨、执念各种曾经介怀过、难以放下的情绪藏在心底发酵催化后,都可能化为心魔,左右我们的行为,影响我们的神志。这是心魔产生的必要条件,但是大师尊二师尊,你二人之间曾有过这般难以释怀的芥蒂么?”

    顾云真人沉默了许久。

    他想,他从未对师弟有过任何介怀,但是入魔时的那些想法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做出回答。

    “如果是曾经的我,可以很确信地,我对师弟没有任何的介怀,但是现在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顾贞真人点头,他和顾云一样。

    沈唯安倏然笑了,弯眸看向顾云真人:“师尊。也许这正是它的高明之处。潜移默化地改变修士的思维和观念,进而一点点改变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如果遇到心智坚定的修士,那么只要套上‘心魔’的壳子,就能合理化,”

    能踏足元婴境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沈唯安的话就像是困顿中的一个缺口,将顾云真人与顾贞真人的思维引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缘故,让沈唯安看得比他俩更清楚。

    脑子里回味着沈唯安的这番话,顾云真人与顾贞真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顾云真人低喃:“不是心魔,那又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操控人的内心想法,影响人的神志与行为。

    它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沈唯安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道:“不知道呢”

    锦衣墨发的俊美青年望着天空,唇角在笑,但是眼中却似乎含着莫名的深意。顾云真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此刻,东边的天空一轮橘红色的新日正缓缓升起,整个世界被一片暖色浸染。

    沈唯安收回目光,“师尊,你们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出去一趟。”

    沈唯安管理着雪月勾栏,虽他有请人打理,但是每隔几天,当家掌柜还是要露面出场主持一下大局的。

    “好,你先去忙。”顾云真人完,也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打坐。

    沈唯安看了眼不再言语的两人,微微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

    顾云真人与顾贞真人的情况很特殊,就算沈唯安守在两人的身边也几乎没什么大用。天封城的修士,他二人应属最强大,哪怕受了些伤,也没有什么人是他们的对,除非两人自相残杀。

    当然,自相残杀的时候,沈唯安更加帮不上忙了。

    他能做的,只有躲远看着。

    与其待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地表示自己的关切,倒不如理智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以及想办法解决掉顾云顾贞二人身上被神秘力量施加的古怪影响。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干净崭新的衣裳换上,沈唯安给自己戴好面具。

    雪月勾栏的姑娘和门房们早已经熟知了沈唯安这位常客,不需要什么人吩咐,便将他带到了他一直喜欢待的那间客房。

    随后,沈唯安抬,怀中纸人飞出。

    不过片刻,便化作了一个清秀女子,此人正是迎春娘。沈唯安指尖挑动,迎春娘便盈盈行了一礼,朝门外走去——

    二楼的另一间房中。

    雪月勾栏的管事和账房先生们早已聚齐,坐在房中等待。

    闲暇之余,不免谈论起八卦来。

    “你们知道么,绾绾最近爱上了一个书生。”中拿笔和账簿的一个账房先生开口。

    绾绾,是绾绾死后的一个新头牌。

    人长得很漂亮,性子也好,前几天凑够了赎身的钱,大家都以为她要离开雪月勾栏,却没想她自愿留了下来。

    此时听见这话,纷纷不由得咋舌。

    “她是为了那书生留下的?”

    “对,姓王。不过那书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了绾绾的银钱是去做生意,转头儿我就看见他进了街角的赌坊。”

    “我也知道他。住东村的,叫王于焕,长得十分不错,是个吃软饭的白脸他不是跟他们村的那个寡妇不清不楚,还哄得那个寡妇卖了田地供他读书么?怎么,现在又来祸害别的女人了?”

    众人脸上皆是一阵鄙夷。

    靠女人吃软饭的男人,是人人都看不起的对象。

    “他长得有这么好看?让女人上赶着给他送钱?”一个没见过王姓书生的账房先生八卦地开口:“下次他来我们楼里,你们告诉我一声儿,我去看看到底是啥男妖精,迎春娘不是过想开个倌馆么,这种人才可以吸纳进来。”

    此时,一直坐在旁边不言不语的管事抬起了头,狎昵轻曼地道:“用得着下次?旁边儿的房间里不是坐了一个么?”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轻松愉快的氛围在一刹那凝滞。

    “怎么,不敢谈论迎春娘的新宠?”陈管事看了众人一眼,鄙夷一笑,无所谓地道:“五年了,每月只来楼里几次,其余时候都在跟那子厮混,甚至就连来楼中议事也要带着沈唯安,金银财物送的更是数不胜数,要想看男妖精,现在就能去看一眼,毕竟他的本事可比那姓王的厉害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他们都是后来才进楼里帮忙打理财政的,陈管事和他们不同,陈管事是雪月勾栏的老管事,在他们都还没进来当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里的管事。

    有些话他敢,他们却不敢。

    原本话的账房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低声道:“陈管事,慎言啊。待会儿迎春娘过来,让她听见了可不好”

    挑这个时间迎春娘的不是,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陈管事闻言,情绪不止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外放了,他大声道:“慎什么言!我不怕迎春娘听见,我就是给她听的!”

    “嗯,我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哐当,门被人从外面开了。

    穿着一身素雅衣裳的清秀佳人走了进来。

    房中的众人不由得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迎春娘,又看看陈管事,一时半会,心中情绪复杂无比。

    迎春娘抬脚朝坐在椅子上的陈管事走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迎春娘快如风,啪的一巴掌扇了上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的老板,这么粗暴不讲道理吗?

    陈管事也没想到迎春娘完全不顾及两人多年共事的情谊,话都不多上来就是一巴掌。

    她的劲儿大得吓人,一个巴掌,直接将陈管事从椅子上扇到了地上。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陈管事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一片疼,他震惊地抬头,盯着迎春娘,怒声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打你。”迎春娘动了动腕,垂眸看着地上怒不可遏的陈管事,:“我竟然没想到,陈管事对我的个人私事如此关注。”

    沈唯安透过迎春娘的眼睛,望着面容震惊不已的陈管事,唇角习惯性地微弯,神色依旧冷淡。

    和他共事二十余年年的是迎春娘,不是自己。

    迎春娘早就死了,他和着个陈管事没有什么情分。

    见迎春娘面色冷漠,眼神中毫无动摇之色,陈管事颤声道:“最毒妇人心,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迎春娘你狠,你真是狠。偌大的楼里,上上下下的事儿,曾经你会与我分担,现如今你全部扔到我的头上,我连抱怨几句都不行!”

    在迎春娘死后,沈唯安就给楼里的所有人涨了薪。

    他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当甩掌柜,接下来要麻烦管事主持大局的,所以给陈管事翻了好几倍的月钱。

    就连陈管事在楼里借着职务之便捞金,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要把他交代的事儿干好,其他的沈唯安都能接受。

    但他若是只想拿钱,不想办事。

    那就很抱歉了。

    迎春娘坐下来,搭在椅子扶上,看着从地上站起来,愤怒地指责自己卸磨杀驴的陈管事,缓慢地开口道:“曾经与你分担,是我对你的情分,不分担是本分。我给你的月供那般多,这点事情你都完成不了的话,那你是真的没用。天封城这般大,有能力的管事比比皆是,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在我面前放肆?我不喜欢背后嚼上头舌根的管事,带上你的东西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