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剑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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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渐起,竹林簌簌尖叶摇曳,风掀起的不止是他鬓边青丝,一掠惊鸿的也独非她眼,饶是心绪潋滟若流波

    “浮玉爱吃糖,杏姑娘所言甚是。”

    姬浮玉左执卷,起身走近杏子烟,谈话间,眉眼含笑,温润如玉,惊叹,好一个雪胎梅骨的公子。

    “”

    杏子烟闻言愣住了,她望着姬浮玉这似有若无的浅笑,神色有些迷茫,姬浮玉这俊雅模样显然是清醒的,那他又为何配合自己?难道他早已看透了她的自欺欺人,只是为了让她不那么窘迫。

    杏子烟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姬某的爱好竟会被姑娘记得”

    “”

    “姬某,平生唯故友与姑娘待我如此。”

    “?”

    “如此在意在下。”

    “”

    杏子烟彻底语塞了,它在意姬浮玉?怎么可能,姬浮玉的爱好她可全然不知,爱吃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这人似乎想太多了

    杏子烟如此这般想着,却别开眼,不敢直视那一汪深潭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我你爱吃糖,是歪打正着,你信么?”

    姬浮玉少见地怔愣了。

    杏子烟不经意间,察觉到了姬浮玉稍纵即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杏子烟特别想收回这句话

    少顷,他才浅浅开口。

    “你我相识不久,此话我自然是信的。”

    姬浮玉面若冠玉,笑容依旧,只是他那双若水清眸暗沉了些许。

    “我”

    杏子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她双平放在两膝上,姿态僵硬,似乎有些窘迫。

    “天气渐寒,杏姑娘应多添些衣裳再出来。”

    姬浮玉解下他的雪袍披风,轻柔地为杏子烟披上,两肩至周身突生暖意,杏子烟白皙的脸似乎也红润了许多。

    只见姬浮玉微抬袖,玉停在了杏子烟的襟前,举止清雅,任凭一静一动,都是净雪俊峰,雅人深致。

    他宽袖微动,几根玉指互相交错,不稍片刻,便为杏子烟系好了结。

    “多谢”

    杏子烟两只被雪袍披风掩在了内里,所以即使她右握了又松,也不会被旁人看见。

    这样的心跳声让她有些措不及,所以她又握紧了右,顺便将衣袖的一角也揪入了掌心。

    “袍子有些大了,姑娘行走可能会有些不便,不过天冷,身子是最要紧的,所以暂时得委屈一下姑娘了。”

    姬浮玉低头凝视着杏子烟,眉目温润,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仿佛能融化终年封冻的冰川。

    “这雪袍挺暖和的还有淡香”

    杏子烟抬头望着姬浮玉那墨色深眸,呼吸微滞,随即她又弯了弯唇,做出一个不似平常那般冷淡的笑容来。

    这一笑,便化作万千彩蝶涌入心尖,隐忍在他那看似云淡风轻的双眸之下。

    “杏姑娘”

    “嗯?”

    杏子烟一双杏眼略带疑惑,如此看来,她的眼睛也更圆了些,宽大的披风又将她包裹,更为瘦而显得可爱。

    “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去月花国。”

    杏子烟闻言瞳孔骤缩。

    “好。”

    杏子烟一双眸晦暗不明,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是一颗棋子,却又与眼前这下棋之人黑白不明,如此她倒是不明白此人的用意了。

    姬浮玉沉默良久。

    突然又开口道。

    “杏姑娘,倘若世上本无圣药,而你的夫子也根本无药可解,那你该当如何?”

    “”

    杏子烟敛眉不语,可见其眼中隐忍着痛苦与不明所以的恐惧。

    她的唇有些苍白,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细汗,一想到这样的猜测杏子烟拳头握得更紧了,甚至还有些颤抖。

    夫子无药可解?夫子不会再醒来了

    再也没人会为她撑伞,再也没人哄她吃糖喝药了

    最后一刻

    夫子留给她的

    竟是卧榻上,再无容音。

    她此后便会

    孑然一身,再无归处。

    杏子烟如是想着,心中有如钝痛,惶恐的尖刀刺破心脏,剥丝抽茧般痛击软处,回忆越深入,痛苦便锁着心口,无限蔓延

    “不会的夫子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杏子烟眼眶有些发红,她紧咬着下唇,脸色煞白,又一脸决绝的看着眼前这人。

    “”

    姬浮玉微皱眉盯着杏子烟这模样,便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双清眸愈发深沉,复杂的神色也难掩不忍。

    似乎思虑良久,姬浮玉才缓缓开口。

    “是姬某失言了。”

    姬浮玉语气比以往更柔和了些,似掠过融雪暖日的和风,轻柔又带有安抚之意。

    杏子烟垂眼不语。

    天边几行白鹭掠过,惊醒刺骨的寒风,竹叶纷扬,一片雅绿坠于怀中,看似柔弱却不失原有的气节。

    “倘若你欺骗我”

    倘若圣药之是姬浮玉虚构的,倘若姬浮玉根本没有解药

    可若是他下的毒,他又怎会没有解药?可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难道她一开始的推测便是错的

    那她只是白白被人利用,成为一把利刃。

    杏子烟决绝的眼神中突然渗透冷意,没有丝毫温度。

    杏子烟拿起置于一旁的银剑,少女的柔嫩得好似春荑,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此刻却用力拔出长剑,绝情地定在姬浮玉的颈前。

    剑锋锐利,凉风微起,自他鬓边坠于脖颈的几缕游丝,被削落在地

    姬浮玉眸色清冷,处变不惊,他只是和往日一般神色,长身玉立,一言不发,眼神却未曾离开过杏子烟半步。

    “杀了我之后,你又该如何?”

    “将你曝尸荒野。”

    “”

    姬浮玉狭长的眸微眯,眼神变得极为复杂,不知一向云淡风轻的他,听到此话,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后再继续寻药。”

    “”

    姬浮玉闻言良久无语。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与杏子烟都很清楚,云华夫子的生命在渐渐衰竭,时日已不过数月。

    “你且信我。”

    “”

    杏子烟盯着姬浮玉良久,随后便收回了剑。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是晦暗,姬浮玉依旧立于原地,单薄白袍,只身一人。

    他抬眸望远方不知何处,都是极黑的雾色,伴着刺骨寒风,清绝出尘却略显孤寂。

    这片修竹,总让他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总爱穿一身青袍,谈吐间也总是书卷气

    过往回忆种种,涌入心田,此别物是人非

    “徒儿,来见过不离师叔。”

    年幼的杏子烟藏在云华夫子身后,她揪着云华的衣袖,好奇地探出头来,两双亮眸打望着眼前这带着面具的男子,一时欢喜,似被这出尘的人儿勾了魂儿去

    便倒吸一口气来

    “逆徒,规矩些”

    云华夫子敲了敲杏子烟的头,杏子烟才回过神来。

    “子烟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

    姬不离语气温润柔和。

    杏子烟闻言更加出神恍惚,似有痴迷之色。

    云华夫子一时恼羞成怒,这逆徒,怎的如此喜好美色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杏子烟看夫子似有发怒之态,心中暗叹不好,便立即收敛了神色。

    “你是那天要跳河的师叔?子烟记得你,你当时也是带着这副面具。”

    “”

    姬不离一时无语。

    “你这逆徒!”